讓好高騖遠的兒子學會務實

一

我推開兒子房間的門，只見屋子里凌亂不堪，簡直都沒有下腳的地兒。整面墻上都貼著跑車的，畫報，還有花花綠綠的紙條，上面寫著：“20歲時，我一定要掙夠50萬!”“將來我一定要擁有一輛法拉利跑車”……

一年前，17歲的兒子開始頻繁曠課，直至后來鬧著要退學。對此他振振有辭，說是上學沒用，他要去闖世界掙大錢。雖然我磨破了嘴皮子好說歹說，可是兒子拗得像頭小牛犢，打定了主意不撞南墻不回頭，執意退了學。

自從10年前和丈夫離了婚。我便一直沒再婚，為的就是把兒子培養成人。因此兒子的退學對我來講，真像是世界末日。我哭過、氣過。可是沒有用。漸漸地，在別人的勸說下我也慢慢想開了，“條條大路通羅馬”，既然兒子不是學習的料，氣也沒用，關鍵是想想他以后能干什么。

親戚家的一個孩子初中畢業后去一所培訓學校學平面設計，畢業后在一家廣告公司找到份工作，收入也不錯。于是，我建議兒子也去學，可他腦袋搖得像撥浪鼓；我還建議他去學維修，他更是不屑……總之出路想了很多。沒有一條他能看上的。用他的話說，這些都是普通行業，根本就賺不了錢。他提出讓我給他2萬元錢，他要開一個漫畫店。對于我們這個單親家庭來講，2萬元錢不是個小數目，最關鍵的是，我覺得沒有任何社會經驗的他不可能獨自撐起一份生意。可是，無論我怎么勸，他都執意要做。后來拗不過他，我只好掏了錢。可是，準備得差不多的時候，他又覺得這條路太難，就放棄了。接著，他又提出要做游戲玩家、要去做成功講師、要去做超級推銷員……可是，沒有哪件事能堅持下來，常常是花了一大筆錢，堅持不了兩天半就宣告“破產”了。就這樣，不到一年的時間，好幾萬元錢都被他打了水漂。看著不務正業的兒子，想想自己這么多年的艱辛，我心里難受極了。

二

給一個久未見面的老朋友打電話吐苦水，老朋友約我去她家散散心。她也是單親媽媽，我們有著共同的艱辛。老朋友和她兒子一同到車站來接我，我一下車，老朋友離老遠就指著我對她的兒子說：“快喊阿姨!”她兒子一邊喊著阿姨，一邊迎上來接過了我手中的包。朋友也想靠前來，可擁擠的人群總是把她隔開，這時我看到她兒子一手拎著我的包，一手伸過去拉他媽媽。我為自己兒子生了一肚子的氣，看到好友的孩子這么懂事，真是羨慕得不得了。

來到朋友家，朋友熱情地招呼我坐下。多年未見。要說的話實在太多。在我們說話的時候，朋友的兒子進了廚房，開始忙乎著做飯，還提醒他媽媽別忘了吃藥。

“真是羨慕你啊，有這么懂事的兒子!”我由衷地說，

“羨慕哈，你兒子不也不錯嘛T”

“別提那個混小子了，簡直氣死我了……”話匣子一打開，我把心中的氣憤、委屈一同抖了出來。

“我總想著從小沒給他一個完整的家庭。覺得對不起他，所以我吃再多的苦，都要讓他吃好穿好，生怕他哪里比別人家的孩子差……”說到這兒，我的眼淚涌了上來，喉嚨脹脹的，曾經一個人艱辛地帶兒子的一幕幕又涌現在眼前。

“是啊，一個人帶孩子是不容易，可是，你兒子知道你的不容易嗎?你大冬天5點鐘起床很辛苦。可是，他在溫暖的被窩里睡到大天亮，你說你苦，他懂嗎?你說你省吃儉用不容易，可他手里從沒有缺過錢。你說要節約。他明白嗎?”

老朋友咄咄逼人的發問，讓我無言以對。“可是……可是……我就是怕他缺少父愛感到自卑啊，所以寧可自己苦著……”

“你以為你護著他他就有自信了?一個人的自信是通過他承擔責任克服困難建立起來的，只有這樣他才覺得他是有力量的、重要的。你如果處處呵護他。他反倒覺得自己和別人不一樣。是弱小的、需要保護的。要我說，你兒子空想著發大財撞大運就是沒有自信的表現，在現實中獲得不了肯定和承認。便試圖通過這種不切實際的空想來彌補……”

老朋友的話如醍醐灌頂。我以前一直認為我兒子不知天高地厚，真沒想到他原來是缺少自信。我佩服地拍著老朋友的肩膀說：“幾年不見，你怎么修煉成教育專家了?”

“哎!一個人帶孩子是不容易，不過勁兒不能亂使。你是把勁兒用在護孩子上了，而我呢，是到處學習。不斷校正自己的教育方法。還行，我那兒子雖說不上出類拔萃，但蠻健康的，我也就知足了。”

正說著話，老朋友的兒子叫我們去吃飯。這孩子真是太懂事了，在飯桌上也會很照顧人。經過聊天才知道，他明年就要高考了。

吃過飯，孩子一邊收拾著。一邊讓我們接著好好聊。趁著孩子又回到廚房忙乎的工夫。我悄悄地對老朋友說：“你真行，孩子都快高考了，還讓他做家務?”

“你是不是覺得我這個當媽的太狠了?我身體不好，他沒有被寵的條件，既然沒有，又何必給他制造假象呢?其實讓他多體驗點生活，他反倒知道了該怎么努力。他的成績中上游，考個普通學校應該不成問題的……我幾點鐘吃藥，飲食怎么搭配。我兒子比我還清楚。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嘛!‘窮家富養’只能害了孩子。”

我忽然想，我對兒子不就一直在“窮家富養”嗎?我過分保護他，可社會的環境不會一味保護他。沒經歷過困難的他，遇到點兒困難就只會退縮了。我真是慶幸在我最無奈的時候，老朋友和她的兒子用他們的行動給我上了關鍵的一課。

三

回到家，兒子正在電腦前玩游戲。茶幾上扔著一個方便面空碗。這要在以前，我一定會想兒子沒吃好飯，無論自己多累，都會硬撐著到廚房去給他做飯。可這次。我打算改一改。于是，我告訴兒子我身體不舒服，并接著好幾天都沒下廚。最初的一兩天，兒子跟我一起吃泡面，沒說什么；可是到了第三天，他說：“再這么吃不行了，我去叫外賣。”我阻止了他。并告訴他這個月的工資可能撐不到月底，必須省著點兒花。

“要不你想吃什么就去買，回來自己做，比外面買現成的便宜多了。”我對兒子說。

盡管從來沒干過這些，但他還是很高興地去了。回來后。他開始笨手笨腳地在廚房里張羅。我有點兒心疼。想幫他一把，可又一想，這和他將來走上社會要吃的苦比算什么呀，便硬是忍住了。那天，兒子大概在廚房里忙乎了兩個多鐘頭，才把飯菜端了上來。我第一次吃上了兒子做的飯。雖然做的不對味兒，但我仍然由衷地鼓勵了他，夸他做得不錯。兒子很開心。再接下來的幾天，做飯的任務都壓到了他頭上。一天晚上。他抱怨說做飯太累了。我說：“是很累，我也有這種感覺。可是，誰家都得做飯呀!”兒子聽了沒再說什么。

吃過飯，我和兒子并排坐在沙發上，閑聊了一會兒對他說：“你已經是個男子漢了，媽媽有些話想和你說說，得靠你拿主意。”我把現在家里不是很好的家庭經濟狀況如實地告訴了兒子，說道：“媽媽現在身體越來越不好，以后真得指望你呢!”兒子不說話。一種凝重的表情浮現在他臉上。

一個星期后，兒子告訴我他在一家蛋糕屋找了份工作，想去上班。我故意說：“那里看著輕松，實際上很累的。”

“沒事兒，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兒子胸有成竹地說，末了還打趣道：“再說，我還得考慮掙錢養您呢……唉!肩上的擔子越來越重了呀!”

那段日子，看著兒子日漸瘦削的臉龐，我真是心疼得不得了，但還是忍住了。我有了一種感覺，覺得兒子一下子長大了許多。

在蛋糕屋工作了兩個月，一天晚上，兒子蹭到我身邊。怯生生地說：“媽，我想我還得去學點兒什么，上了班才知道，哪行要想能干好，都需要知識。”

“怎么，又嫌累了?”

“是挺累的。不過不是因為累。我真是很后悔當初不再上學了……”兒子嘟囔著，不再像以前那樣理直氣壯，而是面露慚色。

若是以前，我會馬上想辦法給他找學校，可這次，我忍著沒那么做。學校不是旅館。不是想出就出想進就進的，我打算帶著兒子一起去聯系學校，讓他認識到，重回校園有多么不容易。回學校的前一天晚上，兒子流淚了，他對我說：“媽，我過去真的很對不起你……”

現在，兒子已經在一所職業中專就讀了，他很努力，他說他要好好學本事，一步一步來，因為擁有一輛跑車依然是他的夢想。

而我，經歷了這一系列的事情也明白了，愛的本質是美好的，但愛的方法是需要藝術的。讓孩子學會承擔責任、學會克服困難，是家長最應該給予孩子的愛。

責編 王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