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館③

第五回 劉志誠酣斗江中鶴 三俠士整裝藏機關

江中鶴一番急忙調轉話頭：“說說正事吧，今天我不自來!誰與我下的戰書?就請快來手談一局吧!我們一邊下棋一邊說。”小誠兒心里一慌看了師傅一眼，張乘云看了一眼江中鶴，又看了一眼劉志誠：“這……這……這樣也好，江居士，你們三位的大義貧道拜服，本來我們今天就不應該與你下棋了，既然你說要下，老道敢不領命，那就讓小誠兒向您學習學習吧，也好讓他長長見識。誠兒，見過你江伯父，一會兒你可要讓你江伯父對你手下留情呀。”孫誠兒應聲閃出低頭說道：“誠兒見過江伯父。”江中鶴把手一搖：“好了!不要聽你師傅胡說，我們開始吧。”大廳里有些沒走的好事之人，一看說要下棋，早擺好了棋桌，江中鶴說罷，拉小誠兒坐好。準備停當，江中鶴說道：“你執先吧。”誠兒也不推辭應了一聲，起手走了馬二進三，只見江中鶴走的是炮8平5，紅方又走馬八進七，黑方走的是馬8進7。一旁觀的張乘云一看江中鶴的開局，心下對江中鶴的水平已經明了：雖然同屬三怪，看來這一怪的功夫要明顯高于其他兩怪，單從他這手后手中炮回應先手屏風馬的著數，就看出功夫來了，看來誠兒和他的水平至多在伯仲之間，能打個平手就不錯了，想要贏棋看來困難了。

看棋的楊左二人也議論：“你說他后手中炮進攻先手屏風馬，著法是不是有些牽強呀?”“不知道，你有你的著數，他有他的弈法，看吧。”大廳里看的人雖然吧對弈的桌子圍得嚴實，但都一言不發，安靜得很，都專心看雙方對弈。

轉眼日上三竿，雙方的棋已經到了最后，現在的局面是：紅方單馬仕相全對黑方單馬雙卒，黑方不愿意和棋，又走了幾步被紅方抽冷子踩到一只黑卒，江中鶴看了看，搖了搖頭把手里的棋子往桌上一放：“罷了，和棋了。我單馬單卒贏不了你仕相全。”小誠兒起身向江中鶴施禮：“謝江伯父手下留情。”張乘云站出來打個圓場：“好了，棋也下完了，已經晌午，今天我們就在這里用飯，誠兒，你與金掌柜說一下，叫他給我們在對面酒樓定一桌簡單的酒席，我們一會兒過去。”誠兒應聲去后臺找金掌柜。江中鶴三人連忙說：“不須麻煩，我們回家去用飯便是。”張乘云說道：“不麻煩，再說一會兒我還有事要和諸位說說。”大廳里的人一看不下棋了，都走了，人們走時嘴里不說別的，都在議論二人今天下的棋。

工夫不大，對面有人來叫，說酒席已經備好請幾位過去，張乘云應了一聲與幾人一同過去了。席間，楊云飛舉杯問江中鶴：“江兄，你弈棋的風格是大刀闊斧，猛殺猛砍，走的純屬陽剛市進攻的路子，不知道你走屏風馬、飛象局一類的防守棋怎么樣?”江中鶴飲了一口酒，嘿嘿一笑：“我從來不走防守棋!記得當年我學棋時，師傅對我說過，要想贏棋，就要學會進攻，只有進攻才能取勝。我問師傅，難道只學進攻，不學防守?師傅當時笑著對我說，要是練好了進攻的本事，對弈時只管進攻，對手防都防不住，哪里還有時間來攻?還用得著防守嗎?只有進攻才是最好的防守!時至今日，我弈棋也是只求進攻不求防守。”張楊左三人一起舉杯齊聲說了句：“尊師厲害!真是名師出高徒呀!”幾人舉杯暢飲。席散，幾人都吃得有些微醉，約好第二天卯時在悅和茶樓會齊同去南京，尋找當年巡撫衙門里的擺棋師爺。

卻說第二天一大早天剛蒙蒙亮，江中鶴就趕到了茶樓門口，他前腳剛到，楊左二人隨后即至。三人走到茶樓門口，只見大門緊閉，冷冷清清，三人都納悶：老道士怎么回事?正在尋思，只聽得屋里傳來一聲：“無量天尊!貧道等候三位多時!快請進!”話音剛落，只見茶樓門吱呀呀被推開了。

大門一開，張乘云已經站立在門口單手施禮：“貧道有禮。”三人一起還了禮。張乘云一看看三人裝束，心中一樂：“那江中鶴衣著不變，只是手里多了一把寶劍，劍身光禿禿的，沒有劍穗，與他的鮮明衣著多少有些不符；那楊云飛，手里拿著一根鐵蕭，雖然蕭是鐵的，卻是黑里透亮，顯然是經常把玩的器物；而左文運的手里多了一個黑色的長布套子，約莫有兩尺左右長，看樣子大約有三四根，不知道是何種物件。除了手里的，三人都背著一個褡褳，再無長物。怪不得三人都敢去南京，看樣子三位都會兩下子，或許還都是武術高手。

看官您若問：那么巧?三人都會武術?這你就見怪了，因為那個時候，沒有別的活動，除了種莊稼，就是讀書、練武。學會文武藝，貨賣帝王家。那時的人除了讀書練武，可以說就沒有別的出路了，刀槍劍戟到處可見，鏢局拳館路邊皆是。

張乘云看著左文運：“左二哥，你這帶的是……”左文運還未開口，楊云飛哈哈一笑：“張道長，這你就不知道了!這是我左二哥的絕技——左氏斷魂槍!槍分三節，每節兩尺，遇事打開，螺旋一接，槍槍封喉，看著見血，端的是神鬼莫測，厲害非常!”左文運腆靦一笑，一擺手：“莫要聽他的，凈會胡扯。”張乘云點點頭，轉問楊云飛：“楊老弟，難道你以鐵蕭護身?這是你的稱手兵器?”這回輪到左文運呵呵一樂：“張道長有所不知，這老猴兒鐵蕭里有門道，鐵蕭點、打、戳、敲，既是判官筆，又是點穴镢，里面還有老猴兒自己裝的三枝毒鏢，見血封喉!那才叫厲害呢!”老道士聽罷大拇指一挑道了聲：“厲害!”楊云飛晃了晃小腦袋：“鄉下玩意，叫道長見笑了。”張乘云一邊說話一邊喚店家，算好了茶錢店錢，一切收拾停當，幾人一起動身趕往南京。

第六回 南京城舉子鬧貢院 江寧府道士訪伯行

書接上回，幾人到了南京城。到底是六朝佳麗地，千古帝王州。只見大街上店鋪滿盈，路上行人絡繹不絕，還有那做買賣的，打把勢賣藝的……卻說幾人無心領略金陵的風情，找了家客店安排哈好了住宿。當天夜里，幾人在楊云飛的客房里由楊云飛出謀劃策，準備第二天照計劃行事，商議妥當，喚店家找來白布、筆墨，一切安排就緒，幾人各自回房休息不表。

次日，在這家客棧門口又掛出了條幅，只不過這次換了幾個字：炮打應天第一手，馬踩金陵手一先!聽口氣，好像就沖南京來的!棋攤也從上次的屋里搬到了客站門口的大街上，坐鎮的還是小城兒，楊左張三人假裝在一旁觀棋。這是南京，閑人大有人在，不過一盞茶的工夫，就把幾人圍了起來，上前一看原來是一個棋勢，只見那擺陣者劉志誠假閉雙眼，手握折扇，大咧咧地坐在那。人們心里都不忿，交頭接耳，私下傳言。忽地，劉志誠睜開雙目，折扇一開，嘴里發話：“有本事的來一個!沒能耐的一邊呆著去!”圍觀的人雖然生氣，卻也是干瞪眼，破不了人家的棋局，沒有法子，只能挨人家的訓。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可是沒有一個站出來一試的，張楊幾人有些耐不住了。忽然間大街上熱鬧起來，原本圍觀看棋的人都閃立兩旁，讓開了道。張乘云幾個人也站起來，只見大街上一群年輕人鬧哄哄地趕過來，也不知是干什么的，后面跟著一群還跟著起哄，人多嘴雜，也不知嚷嚷什么。

張乘云順勢拉住鄰近的一個老者：“請問這些都是什么人?這般架勢是什么緣故?當地有什么風俗嗎?”那老頭看了他一眼：“你不知道?”張乘云道：“昨天才來貴地。”老頭哦了一聲：“怪不得。道士有所不知，那些人全是今年的應試舉子，已經鬧了好幾天了，因為都感到今年的科場取人不公，有買賣考題的，所以一干舉子已經大鬧了貢院，并且把五路財神抬上大街游行。聽說因為當時主考的兩位大人一位姓趙，一位姓左，鬧事的舉子們索性連南京貢院的對聯也改了，上聯被改成“左丘明兩眼無珠”，下聯被改成“趙子龍一身是膽”，貢院的牌匾也被改成“賣完”。還聽說為這事江寧巡撫張伯行和兩江總督噶禮督撫互參，把皇上也驚動了，不久就要來欽差了……”

張乘云一聽到張伯行，心下一凜，張伯行可是他的舊友呀，河南人氏，在官場上混了多年，已經有幾年不曾聽到他的音訊，象棋下得很好，人品不錯，很正直，沒想到來此做了江寧巡撫，看來這位舊友遇到了麻煩，我既前來此地，適逢舊友有難，不可不幫，心下打定主意，和楊左幾人一起回了客棧，把自己聽到的和自己的想法告訴了大家。楊云飛思量一番，建議張乘云先去江寧巡撫府第打探一番，再作決定不遲，江左二人也同意先去張伯行的府第探探情況，就是幫人也要弄明白事情真相，幾人商議妥當，張乘云問了店家張府住址，叫大家先休息，獨自出門去了張府。

轉了幾個圈，到了張府，張乘云喚開門，與管家說是巡撫大人舊友，被管家引到大廳。大廳陳設非常簡單，除了一個書架和架子上面的幾本破書，還有一套桌椅，就再沒有別的家什了。張乘云心下已經明了：看來這張伯行是清官!這時背后有人發話；“不知這位道長……”老道士一回頭，正是昔年舊友。只見張伯行一身青色袍褂，頭戴六合一統瓜皮帽，兩鬢已經斑白，張乘云一施禮：“伯行兄，你不認得我了?”張伯行打量了一下，猛拍自己腦門，啊了一聲：“真是張道兄，是哪路仙風把你吹到此地呀?多年不見，恕小弟眼拙，來人，趕緊奉茶。”張乘云笑著說道：“先不著急喝茶，我先來試試你的棋藝，看看有沒有長進，看你有沒有光顧著頂上烏紗，丟了弈棋的功夫。”“好!我也來看看你有沒有丟下功夫!”張伯行隨手從書架上拿出一副象棋。

張乘云笑著說道：“你是主，我是客。俗語道，強賓不壓主，我可要先行一步了。”也不待張伯行說話，起手走了步炮二平五，張伯行走炮8平5，接著馬二進三，馬8進7，車一進一，車9平8，車一平六，黑方急跳邊馬，防止對方壓制。紅方也跳起了馬，不過不是邊馬，是向里面跳的正馬，成雙馬護衛中兵之勢，剛一開局，黑方中路單薄的缺點就顯現出來。只見張伯行目視棋盤，右手在桌子上咚咚直敲。又幾個回合過去，黑方局面已經不是很樂觀，中路已經吃緊，他的一枚過河車進退無路。張乘云緩緩說道：“伯行兄，你的這枚過河車進不能給敵人造成威脅，破敵制勝，退不能回師自保，你現在是進退維谷呀!”

張伯行一愣，一語雙關，看來人家已經知道了自己的情況，不單是為了下棋呀，想到這，他看著張乘云，對方不說話也看著自己。哎了一聲，把手里的棋子往桌子上一放，起身抱拳一禮：“張道兄，實不相瞞，張伯行現在正是進退維谷呀!江南科場舞弊大案，已經驚動了圣駕。伯行現在進不能面見圣上，扳倒噶禮，為國除蠹；下不能以才取士，還江南眾舉子一個公道……張道兄想必是已經知道我的現狀，還望指點一二，我張伯行究竟該何去何從呀。”張乘云站起身來拉住張伯行：“老弟，這就見外了，實不相瞞，我就是聽到了一些閑言碎語，特意過來看一下你的情況，至于詳情，還要你以實相告，我就是幫，也要先弄清情況呀。”

只見張伯行哎了一聲，把自己的情況向張乘云細細道來，只聽得老道士怒火心中燒，道了聲：“豈有此理”。

究竟張伯行遇到了什么麻煩，那劉志誠的殺父兇手能否出現在南京，我們下回再說。

編輯 志 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