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蔡理發室

老蔡六十又五，清瘦，但有精神，退休后在家無事可做，電視看膩，門口轉遍，徒覺空虛無聊。有一次，他去理發，理發的師傅和他年齡相仿，因為沒有退休金，只好以理發為生。他很受感動，啟發很大。想到自己年輕時和別人學過理發，覺著沒什么難度，于是就想像老人一樣也開一家理發店，雖然跟不上時尚，但給老人刮刮胡須、給小孩子剪剪頭發總是可以的吧。

想法在老蔡的心里轉悠了好幾天。最后，老蔡下了決心，開一家理發店，一方面有了事情做日子充實了些，另一方面還可以和顧客聊聊天，增加些樂趣，年紀一大，特別需要有人閑拉解悶，況且還能增加點收入。老蔡這樣一想，就真的動起手來了。

他騎著破自行車在城區的大街小巷轉了一整天，看馬路看人流，覺著人流量大的地方易賺錢，但地勢好的地方開理發店的也多，這些地方不僅房租昂貴，而且設施也需上檔次，他一算，需要一筆不小的數目，一天要白扔不少錢，自己雖然不完全是為了掙錢，但也絕不能貼錢，他只好放棄。臨回家時，正巧路過一個剛落成的居民小區。小區前面雖然只有幾間破舊的小門面可以租，但作為理發室已經可以了，而且小區附近除了兩家打出美容美發招牌的發廊外，沒有第三家，他立即意識到這是個好地方。

第二天，他騎著破自行車一直來到小區，沒有再去第二個地方。他站在小區門外的草坪旁，看著小區出來進去的人流。這個小區雖是個新區，但老人孩子不少，因為他發現隨著人們上班走出小區后，晨練的、買菜的、轉悠的老人和上學的孩子比較多，他覺得這些人正是他心中的服務對象。他又走到那兩家美容美發室門口望了望，發現經營者都是年輕的女孩，他明白這兩家發廊是專做美容美發的，比如燙發、做發、美發等，收費很高，顧客主要是愛時髦的年輕人和一些家庭婦女，而對于一般剪發、修面等則不做。因為理那樣的頭發收費低，而且很臟，頭茬到處都是，煩人。一經“考察”，老蔡的腦海中就有了明確的思路。

中午，他在小區門外不遠處找到一間待租的房子，經過多方打聽，找到了房子的主人。房子有十二三個平方米，是用三合板吊的頂，墻壁是用白石灰涂的，房租費一個月三百元，每半年交一次，水電費有表，每月按抄表數交。老蔡覺著行，于是，雙方下午就簽了租房協議書。

回家后，老蔡把事情和兒女們說了。兒女們也不反對，大女兒反倒給他一千元錢，說作為購買理發用具的費用，算是給他開業的賀禮。兒子說我幫你去把房間裝潢一下。于是，兒子就用了一天時間去整理房間，又請了兩天假，給老蔡買來了理發用具，修了電路、安了水槽，這樣，一間理發室就成了。

開業那天，正值星期天，小區里大人、小孩看熱鬧的很多，人們望著“老蔡理發室”幾個紅字評頭論足，尤其是那兩扇推拉門上“修面”兩個大字更讓人們稱贊不已。有胡須的說，這下不用跑遠了，什么時候刮都行；老人們好像想起過去街頭刮臉、掏耳朵的場面，心里很親切，說這才是正兒巴經的理發店；小孩子們在理發室里外來回地跑著，好奇又新鮮。老蔡看著外面的老人，室內的孩子，馬上到隔壁小商店買了兩包香煙和一包糖，回來后挨個兒敬。一個中年男人一手點著煙，一手摸著自己的絡腮胡須說，圖個吉利，蔡師傅，給我刮刮臉。說著就坐到了轉椅上。老蔡笑著說，手藝有點老，你得多包涵呀。然后燙毛巾、抹肥皂、捂臉、刮胡須……

老蔡理發室開業后，小區里的老奶奶常常有事無事地來光顧，這個跟他說說兒女的事，那個和他拉拉菜市場菜貴肉賤。老蔡覺著挺舒坦；和老蔡一樣的老先生們也常來，一坐就是半天，伊拉克、卡拉OK、長價了的豬肉、張家的兒媳婦離了……天南地北地扯，話題一瀉千里；婦女們大多在星期天的時候才到老蔡理發室來，是帶孩子來理發的。老蔡就講故事給孩子聽，逗得孩子直叫蔡老爹。

老蔡的手藝雖不是很精湛，剪的頭發也不新潮，但小區里的人們能接受，因為他為人樸實，態度認真，不管是誰，在什么時候，他都要認真地把頭發理好，一絲不茍，收費也最低，而且是全城區最低，這是小區里的人對他的評價。信任是基礎。沒想到老蔡理發室生意很好，尤其是星期六、星期天，往往一干就是十幾個小時。

后來，小區有人從鄉下的親戚家帶來一個小男孩，說是拜老蔡為師，讓這個小男孩也學點理發手藝，將來也能象老蔡那樣開一間理發室。老蔡拉不下小區人的情面，只好收下，說學點手藝也好，這年頭干什么都得有技術。但出乎老蔡意外的是，這個男孩根本不用心學習，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老蔡就在心里不住地罵。

一次，老蔡生病幾天沒有開門。小區里的人們就猜測了起來，說老蔡可能“走”了吧。理發店門口也經常有老人蹲著、坐著，說一些人生無常、事事難料等等韻味悠長的話。但當一周后老蔡重又開門營業時，這些老人的臉上立即晴朗了起來，笑語到處飛揚，滿屋子的熱鬧，暖暖的，象傍晚的余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