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堤壩上面開滿了我的野葵花
我們揮霍著激情,不懂得節(jié)制
在梨樹鎮(zhèn)的青山綠水之間
戲水,歌唱
用枝條嫁接玫瑰
此地山高水遠,我們兒女情長
我從沒想過,要像候鳥一樣
飛向南方
做為一個敏感的人,我在風中長大
但內(nèi)心有陽光,也從不懷疑人生
我把鳴笛當成是天使的小號
把桃花看成是半遮面的美人
我的紙張上面
全是關于故土的溢美之詞
差不多每一個熱愛鄉(xiāng)村的人
都是浪漫主義者
但我不想附庸風雅
只想借助文字的力量
說出一個事實:
完美的生活它曾經(jīng)發(fā)生過
就像現(xiàn)在
你看,你看
十月的堤壩上面
開滿了我的野葵花
在異鄉(xiāng)
我已經(jīng)把肉體安頓在這里了
靈魂卻總是不肯按部就班
它讓我在薄薄的紙張上面
寫下家鄉(xiāng)花開如海的四月
它讓我在夜深人靜的晚上
寫下大地的蒿草和毛白楊
像受傷的小獸
我只能用咻咻的語言
寫下我的苦悶和鄉(xiāng)愁
至于那疾風暴雨似的激情
已是曉風殘月,大江東去
這讓人落淚,卻并不是悲傷
在異鄉(xiāng),我也可以看到
太陽從東方升起,葵花
在堤壩上面,朵朵開放
它們燦爛的內(nèi)涵
都是我無法舍棄的本質
我知道
我還可以葉片鋒利
像針尖舞于麥芒
而這鋒利,是清風也是明月
是沉默,更是堅強
秋風的修辭學
那一年,我像田野里的向日葵
濃郁,熾熱,狂亂
帶著破碎與失衡
整日與一輛自行車賽跑
夢想讓搖滾的青春變得驚艷
不想在一個地方活得又長又久
這風平浪靜的人生之路
我活得匆忙,凌亂,粗糙
我知道我是輕浮的
那一年,我輕易地就愛上了
那個叫飛鴿的同伴
在青島路,在海濱路
我背著雙肩包
從一個路口到另一個路口
從一個街道到另一個街道
合歡花開著,毛白楊灰著
風從我們的身邊穿過
——這是我從不言說的秘密
有一支歌,曾經(jīng)我的心底
悄悄唱過
那一年啊
吻是果凍,擁抱是糖
而我青春年少,志存高遠
所謂生死的愛情滄桑
我當它是秋風的修辭學
很小的痛
桃核里的那個
蘋果花里的那個
在迷人的步和幾個零碎的
虛詞之間的那個
螞蟻翅膀上的那個
沙沙雨聲里的那個
在青草和麥浪之間
飄來蕩去的那個
細碎的光里
落滿灰塵的那個
它們都不是易燃的物質
無法點燃我胸腔里的愛情
在鄉(xiāng)下
有人把牡丹看得大富大貴
也有人把蘭花當成花中君子
其實哪里有什么貴賤之分
只要肯開花
芨芨草也是煉金煅銀的人
就像我的梨樹小鎮(zhèn)
它遠離鬧市,地處偏遠
但稻穗飽滿,谷物金黃
堤壩上面常有葵花開放
天晴的時候,我時常會聽到
翠鳥的歌唱
我們常在那里喝酒,出游
使小性子,把叫想念的梅枝
在陶罐里一腌就是十年
春天的時候
我們愛著毛白楊和紫槐樹,
夏天,我們愛著流水
有大月亮的晚上
我們愛著滿天的繁星
這一切,都不是虛設的
良辰美景
我愿意這樣,在鄉(xiāng)下
把一個夢中的故土
看成是我今生的福祉
花楸樹
我們在壩上種植鄉(xiāng)村的樹
榛樹,橡樹,椴樹
它們都有本地血統(tǒng)
只有花楸樹來自異土
在高于村莊的地方
風吹動它
這真是奇跡,這落葉小喬木
會和云團一起長大
幼時生絨毛,夏天開白花
秋天的時候,它就把
一串一串的果實,藏在綠葉間
火紅,耀眼
這敏感的花楸樹
這溫柔的花楸樹
這充滿了囈語的花楸樹
它秋波蕩漾,可是我的大海
它懷抱溫暖,可是我的歸宿
不夜
做為地名,不夜接近虛構
但歷史都是有跡可循的
象形,指事,會意
我們用一知半解的知識
對抗我們的無知
并不在意,不夜與夜焉,誰先誰后
隱藏在塵世上的事物
有些暗淡無光,有些則光芒四射
對于不夜的大興土木,洗心革面
我更傾向于自嘲和懷疑
說到底,它有的只是
對某種良質的模仿
它曾經(jīng)的空明、透徹、靈慧
在現(xiàn)實面前,已經(jīng)蕩然無存
這樣說的時候,我有點歉意
長久地困頓在黑暗之中
我忘了我們?yōu)槭裁闯霭l(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