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戶翻身

故事梗概：翟紅兵屬于一沒背景二沒特長三無膽量的男人。事業上不成功，腰桿子自然不硬。連夫妻生活都只能隨著老婆的性子。最后，老婆丟了，工作也丟了。念其是大規模解聘計劃的始作俑者，老板補償了翟紅兵幾萬元。萬般無奈，只好去炒股票。由于外行，上來就犯錯，以后也錯誤不斷。可偏偏趕上大牛市，偏偏他不聽消息不迷信權威，固執地按自己的思路去炒，滿倉操作，并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里，幾乎一天不停息。結果，盡管錯誤不斷，盡管捶胸頓足成為家常便飯，卻仍然在一年多的時間里把5萬元炒到了120萬！

如何將籃球場上的“打成功率”

運用到股市

6

今天600010包鋼股份恢復交易。一開盤就是2.99元，翟紅兵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悅，想著這么多天的苦熬總算沒有白等。他馬上就盤算了一下，25800股的總市值達到77000元，如果再往上漲一點，那么自己的身價差不多就達到8萬了，與回南京見女兒的目標僅僅相差2萬元了。翟紅兵接受教訓，不想太貪，果斷地在3.09的位置下了賣單，然后就離開電腦，到沙發上“聽”電視了。

包鋼股份上午收在2.93，并沒有沖過3元大關。翟紅兵只有寄希望與下午，可下午仍然下跌，最后在2.88元收市。

第二天包鋼股份2.86元開，最高漲到2.90元，最低跌至2.83元，收盤2.86，整天沒有沾3元大關的邊，翟紅兵自然沒有機會出手。

第三天情況更糟。包鋼股份2.85元開盤，最高也沒有達到2.9元，尾市收在2.83元。翟紅兵更加不甘心出手了，想著如果這個價位出手，那還不如復牌的當日賣出去了。

第四天仍然下跌。翟紅兵有些頂不住了，想著如果再這樣跌，早晚會把已經到手的利潤再拱手丟出去。

他想好了，明天如果再跌，無論如何拋出去，賺少一點總比一分錢不賺要好。翟紅兵上大學的時候喜歡打籃球，知道籃球比賽中的一個術語，叫“成功率”，就是爭取每次掌握發球權的時候都能得分。翟紅兵現在把籃球比賽的經驗用在炒股上，就是爭取每買賣一只股票都保證賺錢，只要賺錢，哪怕扣除交易費和印花稅之后能賺一分錢，那也是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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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2月17日，星期五，上午一開盤，600010包鋼股份就承接昨天的跌勢，2.70元低開，雖然一度拉升至2.73，但馬上就又開始下跌，跌破翟紅兵的心理防線，終于扛不住了，在2.68元的價位全部賣出600010包鋼股份。

翟紅兵迅速用籃球競賽當中的成功率安慰自己，想著雖然每股少賺了3毛錢，但從最終結果看，本次操作600010包鋼股份還是成功的。畢竟，當初買入包鋼的價格是每股2.35元，刨去交易手續費和印花稅，每股差不多賺3毛錢，由于股價本身只有2元多，所以實際收益率在10%之上，假如每次操作都能如此，不是比股神巴菲特還強？

這么想著，翟紅兵立刻就冒出一個想法：買低價股！比如價位才1元多的股票，他們跌到幾毛錢的可能性幾乎沒有，而漲到十幾塊錢是完全可能的。

翟紅兵像哥倫布發現了新大陸，很為自己的發現和推理得意，遂迅速開始搜索低價股。

當然，翟紅兵把帶“ST”或星號ST的股票排除在外。他承認ST股票或星號 ST股票當中有金子，但也存在被摘牌的風險，翟紅兵承受不起這么大的風險，所以只能把這一類的股票排除在外。

他還排除一些市盈率特別高的股票，比如有只低價股市盈率居然達到300，不用看，肯定就是零點零幾分錢的贏利，明顯是為了避免戴帽子而“做”出來的，或者是“財務包裝”出來的，但無論是“做”還是“財務包裝”，意思一樣，并不比那些戴ST或星號ST的股票好多少，同樣被翟紅兵排斥在外。

最后，經過反復篩選，翟紅兵選中了600108亞盛集團。因為它是最低價位一族當中相對業績較好的股票。翟紅兵就一口氣買進37000股亞盛集團，憑感覺，翟紅兵相信漲到2元錢沒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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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點多一點起床，但還沒到9點半，股市還沒有開盤，翟紅兵一如往常，幾乎想都不用想，習慣性地就在2元的價位下600108的賣單，能賣掉更好，賣不掉拉倒。

翟紅兵當然也知道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的理論，但他不聽，他認為該理論是對大資金而言的。對于大資金，比如幾個億或上百億的資金，當然不能用來全部買賣一只股票，如果幾個億上百億人民幣的資金買賣一只股票，那么買的時候該股票立刻就要封在漲停板，賣的時候當場又要封在跌停板的位置，還怎么操作？所以對于大資金來說，肯定是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里。但翟紅兵不是大資金，本來就沒有幾個錢，還要再分散，每只股票只能買幾百股，不是丑人多作怪嗎？幾萬塊錢還要分幾只股票買，不僅麻煩，精力分散，而且極有可能跌的時候幾個股票全部都跌，而漲的時候幾乎沒有可能每只股票都漲，到時候這幾個股票漲那幾個股票跌，總體上還是賺不到錢。所以，翟紅兵不信雞蛋理論的邪，他相信集中兵力打殲滅戰，逮著一只股票，全部殺進，如果漲了，比如漲5%，那么他的身價就立刻提升5%，萬一跌了，也只有一只股票跌，比每只股票都跌感覺要好一些。

11點30分，跑到電腦前一看，2.05！好一興奮！感覺是連續一個多月的陰天終于撥開云霧見太陽了！明明知道自己的股票肯定全部賣出去了，還不放心，還要立刻撥打交易電話，依照語音提示輸入賬號和密碼，再摁查詢鍵，沒有查成交，而是直接查銀證通上的資金，資金是否到賬比交易是否完成還要可靠。

“您的資金余額是75142.03元，可用資金75142.03元。”

再摁一下。

“您的資金余額是75142.03元，可用資金75142.03元。”

放心了！徹底放心啦！扣除交易費印花稅加上銀證通上剩余資金，翟紅兵銀證通帳戶上目前的資金數是75142元人民幣！

翟紅兵雖然用電腦看股票，但交易股票卻從來不用電腦。他總感覺網上交易不可靠。既然美國中央情報局的網站都能被黑客侵入，中國的股票交易系統難道就那么安全？萬一出現漏洞，把翟紅兵銀證通上的資金或股票轉移到黑客那里去了，這個損失是翟紅兵所承受不起的。所以他拒絕使用網絡交易，直接打電話交易或查詢。

放下電話，翟紅兵長長地舒出一口氣，靠在椅子上，如釋重負。

當然，他并沒有想到，就在他賣出去幾天之后，600108開始連續發力，接連上漲，連續幾個漲停，一直漲到3.39元！如果翟紅兵當時知道，說不定要氣得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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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時間，翟紅兵注意到一只股票——600519貴州茅臺。

貴州茅臺因為進入股改程序，已經停牌一個多月了。股改方案是送股+派現+派發認沽權證。首先用資本公積金向全體股東每10股轉增10股；然后是以轉增后的總股本為基數向全體股東每10股派現金2.4元，非流通股股東將現金股利全部執行給流通股，每10股流通股將獲得8.39元現金；再然后，非流通股股東以轉增后的流通股股本為基數，向全體流通股股東每10股送1.2股；最后，還要向全體流通股股東每10份無償派發16份行權比例為4：1的歐式認股權證。這樣七算八算，翟紅兵就感覺作為貴州茅臺的流通股股東太合算了。如果當初自己沒有買600010和600108，而是全部買進了600519的貴州茅臺，那么，即便只能買1500股，經這樣又轉又送又派，再拿派到手的分紅買回貴州茅臺，那么總數差不多就變成了4000股了，而按照每股29元的行權價計算，不就差不多12萬元了？不就可以提前回南京看望自己的寶貝女兒翟雨佳了？

翟紅兵安慰自己，想著這是天意。即使讓我重新作一次選擇，翟紅兵想，我也仍然不會選擇貴州茅臺這樣的高價股，哪怕是我事先猜到這樣的股改結果，或干脆就是有人告訴肯定會有這個結果，我也不敢輕易冒險。

盡管如此，研究貴州茅臺這只吃不到的葡萄對翟紅兵也有健胃的作用。因為翟紅兵是學政教的，雖然文采不行，理化不通，但哲學和政治經濟學基礎牢靠，善于從細節提煉普遍真理。因此，當翟紅兵開始感到心里微微發酸的時候，他馬上就想到了另外一只股票——五糧液。同樣是名酒，同樣是上市公司，既然茅臺能漲得這么好，那么五糧液呢？翟紅兵立刻調取五糧液的資料。

五糧液股價很低。7.5元左右。翟紅兵拍腦袋一想，五糧液肯定比不上貴州茅臺，但也不至于相差這么多啊。貴州茅臺的股價60元左右，而五糧液僅在7.5元左右。翟紅兵不相信五糧液連貴州茅臺的三分之一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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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五糧液7.36收市，今天集合競價的時候翟紅兵就下了7.27元的買單，可是，集合競價的結果是7.35開盤，翟紅兵并沒有買進來，并且一開盤立刻上漲，一下子就沖到7.48元。翟紅兵意識到自己犯錯誤了，一面后悔昨天不該玩瀟灑貪小利，一面立刻撤單，打算在更高的位置上重新下買單。

撤單剛剛生效，000858又回頭下調。翟紅兵想著反正自己正好有7萬5千多塊錢，只要能買入1萬股就行，多幾分錢少幾分錢并沒有多大意義。于是，趁著下跌的機會，下了1萬股7.39的買單，并立刻成交。

下午，五糧液突然上攻，收在7.75元。翟紅兵嚇出一身冷汗，同時慶幸自己亡羊補牢時候的當機立斷。要是沒有立刻撤單并當即下單，那么肯定就踏空了。

翟紅兵決定小犒勞一下自己。收市之后，打電話給李慧康，請她一起吃飯。

翟紅兵很少請李慧康吃飯。這倒不是翟紅兵小氣，恰恰相反，是翟紅兵的大方。因為每次翟紅兵請李慧康吃飯，最后總是李慧康搶著把單埋了，搞得每次翟紅兵都不好意思。久而久之，翟紅兵就不請李慧康吃飯了。可不請李慧康吃飯又請誰吃飯呢？翟紅兵來深圳十年了，認識不少人，先先后后也結交過不少朋友，但怎么著也感覺沒有老同學可靠。

為防重蹈覆轍，翟紅兵有言在先，并且亮出狠話，說如果這次李慧康還是搶著埋單，那么他就一輩子不和她吃飯了。

李慧康先笑，然后問：“怎么？你發財了？”

這話讓翟紅兵不舒服，有一種被女同學小瞧的感覺。

雖然不舒服，可翟紅兵畢竟是性情溫和的人，多年的人事教育部主管位置早已經磨滅了學校籃球隊員的鋒芒，遇到任何事情，第一反應就是提醒自己不要生氣，更不要失態，所以，這時候他努力說服自己，想著李慧康這個人并沒有壞心，就是老公當人民公仆當得時間長了，搞得她自己也跟著優越慣了，說話不考慮對方感受而已，自己是大男人，犯不著與小女子計較。再說，翟紅兵又想，李慧康能這樣對我說話，說明沒把我當外人，于是，翟紅兵先把自己的長臉變成笑臉，然后說：“聰明！一口就讓你猜對了。確實發財了，所以要請你。”

二人見面的時候，李慧康沒有問翟紅兵股票的事情，而是上來就問：怎么，和女兒聯系上了？

翟紅兵把目光從李慧康的面部移開，移到雪白的臺布上，然后苦笑著搖搖頭。

“沒關系，”李慧康說，“血緣是割不斷的。女兒終歸是你的女兒。放心吧，女兒跟爸爸比跟媽媽親。我們家萍萍成天對我拉著臉，嗨，一見老周回來，馬上臉就綻放了，嗲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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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炒股炒得太專注了，還是由于退崗了，不用上班了，節假日意識逐漸削弱，總之，翟紅兵竟然連五一長假的事情也給忘記了。

忘記也好。如果沒有忘記，那么他就完全有可能在4月28日黃金周前最后一個交易日按10.58的價位出貨，出貨之后趁股市休市而回南京看女兒。如果那樣，那么他就趕不上節后的大行情了。

整整一個黃金周期間，翟紅兵的心里七上八下。“上”是因為自己手上的股票已經突破10萬關口了，不但表明自己的身價在不斷提升，而且還表明自己擁有隨時回南京看望寶貝女兒翟羽佳的充分理由。“下”是因為整個長假心里空空蕩蕩。股市停市，給女兒的電話依然打不通。最為可氣的是，自己原來那個家的電話竟然成了空號！這顯然不是女兒翟羽佳所為，女兒這么小的年紀，既不會有這個心思，也不會有這個能力，這一定是前妻搞的鬼。前妻為什么要這般狠心呢？翟紅兵想了幾天，考慮了各種假設和可能，最后，合理的推測只有一個，就是前妻又有新歡了，所以才對他下如此毒手。翟紅兵對前妻一點念想都沒有了，所以前妻重新結婚他并不嫉妒，但一想到自己的寶貝女兒即將和狗屁繼父生活在一起，翟紅兵心里就不是滋味，就想把女兒的撫養權要回來。但他知道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首先是前妻不同意，其次是即使要回來了，自己一次性給足的撫養費也不可能退回來，第三法院在這類問題上一向偏袒女方，倘若是一名女法官，這樣的官司根本就不用打，翟紅兵必輸無疑。

翟紅兵也想到利用五一黃金周股市暫停交易回南京看看，卻又不想破壞自己定的原則，想著還是等到黃金周結束股市重新開張，自己在更高的價位上賣出000858，然后再回南京看望翟羽佳，并爭取與前妻長談一次。

今天，休市整整一個禮拜的證券市場如期恢復交易。000858五糧液延續節前的強市，高開高走，幾乎一開盤就沖上漲停的位置，11.64元。既然如此，翟紅兵當然就再等一天。

再等一天仍然漲停！5月9日，星期二，000858五糧液收在12.8！

翟紅兵呼吸困難了。一直懷疑自己在做夢。為了證實自己并沒有在做夢，他甚至離開自己的家，步行到自己開戶的證券公司營業部，去見當初鼓動他炒股票的那個客戶經理。

客戶經理特別熱情，幫他查賬，把他的交割單打印出來，長長的一大溜。

顯然，翟紅兵并沒有做夢，他手上的000858五糧液確確實實已經漲到12.8元了。換句話說，翟紅兵的股票市值早已經超過10萬了！

從證券營業部回來，翟紅兵腳步輕盈，像是在木地板上跳快三，而且看誰都順眼，甚至看見乞丐都想打招呼。

2006年5月10日，按照規則連續三個漲停上午停牌一個小時，上市公司發表公告，聲明沒有應披露而沒有披露的消息，并提醒股民注意投資風險。上午10：30，000858恢復開盤，一上來就往漲停板上沖，一直沖到13.60元，沖得翟紅兵心里怦怦跳，感覺胸口里面有一個活塞在運動。

他等上癮了，不想賣了，想著說不定五糧液會步貴州茅臺的后塵，一口氣漲到30元也是有可能的。所以，雖然后來000858又一路下跌，一直跌到12.6元報收，翟紅兵仍然堅守不動，相信經過短暫地調整之后，五糧液一定能再創新高。

2006年5月11日，星期四，000858開盤就急速下跌，一直跌至12.10元。翟紅兵心里緊張了一下，盤算著離昨天的最高價低了1.5元，對翟紅兵來說，就是15000元啊！即便自己真看好該股票，即便五糧液果真能步貴州茅臺的后塵漲到30元，昨天賣出去今天再買回來也好啊！

翟紅兵迅速思考了幾個來回，馬上就有了清醒的判斷。還是回到自己既定的方針上。打成功率，確保每一次操作成功。翟紅兵進一步想，如果今天賣了，本次操作肯定是成功了，而且是大成功！不要再貪了。如果再貪，明天繼續下跌，跌到12元之下，自己不是白歡喜一場？而如果今天賣掉了，即便明天繼續上漲，也不后悔，因為已經超額完成自己的計劃了。

等翟紅兵考慮清楚了，上午的行情也已經結束了。翟紅兵提醒自己，下午堅決賣出。

下午開市，000585開始上揚。翟紅兵又開始猶豫，不是由于該不該賣，而是猶豫在什么價位下單。下高了怕賣不出去，下低了怕后悔。看著000858不斷上攻，翟紅兵明顯感到自己的血壓上升，一方面興奮，另一方面不敢確定能上揚到多少，更擔心它會翻臉無情，突然掉頭。這時候，他強迫自己保持清醒，堅持原則，想著只要保證能在13元之上就應該算勝利，而不管它今后漲到多少。于是，考慮到交易費和印花稅成本，翟紅兵小心翼翼卻又十分果斷地在13.15元的價位下了賣單。本來還擔心自己價格定高了，沒想到一眨眼就把翟紅兵的1萬股掃掉了。并且掃掉之后繼續沖高，一直突破昨天的高點，沖到13.65元。翟紅兵還沒有來得及暗暗后悔，又迅速往下掉，最后在12.90元報收。

翟紅兵有些得意，想著幸虧賣掉了，否則，不是白白損失幾千塊？考慮到明天是周末，大盤有可能跌多漲少，翟紅兵更加慶幸自己行為果敢。

12

翟紅兵知道飛機上要關閉手機，拿到登機牌之后，特意撥通證券公司的交易電話，查完資金賬戶之后，順便查了一下行情。

14.19元！只有買盤，沒有賣盤，漲停！！

翟紅兵傻了一下。

關閉手機，重新開啟，仿佛這手機是電腦，懷疑它中毒了，需要重新啟動重新查詢。

重新查詢一次還是漲停板！

翟紅兵繼續發傻，并且傻得厲害。

早知道今天漲停板，我昨天賣它干什么？如果昨天不賣，今天賣，就現在賣，就現在在機場用手機撥打證券公司的交易電話賣，13萬現金不是一眨眼就變成了14萬多了？

翟紅兵想打個電話請什么人幫自己看一下，看看000858五糧液今天走勢到底怎么樣。

他首先想到的是李慧康，但很快就否定了。他不想麻煩李慧康。雖然是最可靠的老同學，但在翟紅兵和李慧康的交往中，翟紅兵一直都是處于下風的，或者說一直都是他欠李慧康的，所以，翟紅兵總是想找機會報答李慧康，而從不麻煩李慧康。最后，他決定找自己的客戶經理，因為從上次自己去營業部的情況看，客戶經理是很樂意為翟紅兵服務的，仿佛為翟紅兵服務是她的榮耀。

打通客戶經理的電話，客戶經理果然熱情，先說恭喜，說翟紅兵手上的五糧液今天又漲停板啦！恭喜恭喜。祝賀祝賀。然后又說翟紅兵太有才了啦！怎么買得這么準，是不是有內部消息？還說她打算向總經理匯報，請翟紅兵來營業部講課等等。

翟紅兵大腦麻木，嘴巴也麻木，不知道該作怎樣的回答。好在正在這個時候，通知登機了，翟紅兵竟然忘記了起碼的禮貌，未作任何回答，匆匆把手機關了，然后排隊登機。

13

這次南京之行翟紅兵的心情相當糟糕。甚至比當初與老婆離婚的時候糟糕，也比老板與他談“退崗”的時候糟糕。

股票上的事情就不說了，單說女兒翟羽佳，不，現在應該說是吳羽佳，對他的冷淡讓翟紅兵震驚。而且，未經與他商量，前妻已經將“翟羽佳”正式改名成“吳羽佳”了。

翟紅兵找律師打聽了，律師說既然翟紅兵全額支付孩子的撫養費了，那么前妻這樣未經翟紅兵同意就擅自給孩子變更姓的行為是不合法的，打官司勝算的概率很大。但是，翟紅兵進一步打聽獲知，如果打官司，那么孩子本人要出庭表明態度。翟紅兵不希望女兒小小的年紀就上法庭，所以就只能無奈地接受現實。

當然，放棄打官司的另一個考慮是翟紅兵把握不了女兒的態度。他明顯地感到女兒對他的排斥。那天一下飛機，翟紅兵從祿口機場直接打車去女兒的學校，為的就是趕在女兒放學之前見到她。否則，等女兒回到家甚至是到了她外婆的家，翟紅兵要再想見她就相當麻煩了。可是，女兒對他的態度卻相當冷淡，仿佛這個時候翟紅兵來學校看望她完全是給她丟臉似的。

丟什么臉呢？我是你父親啊！我是專門從深圳趕回來看你的啊！為了來看你，我是承受了巨大的經濟損失啊？

“羽佳，我是爸爸呀！”翟紅兵懷疑女兒不認識他了，所以才特意說明。誰知道話一出口，眼淚就不爭氣地下來了。他感覺自己像個女人，怎么這么容易掉眼淚呢？可他顧不得這些了，像女人就像女人吧。翟紅兵上去就把女兒摟在懷里，然后彎下腰，低下頭，把自己掛著眼淚的臉貼在翟羽佳的小臉上。翟羽佳躲避，剛開始是輕微地不愿露出聲色地躲避，后來是暗暗使勁地躲避，再后來是臉都掙紅了，仿佛是嫌翟紅兵臟，或者是怕翟紅兵有傳染病。

“走，”翟紅兵說，“我帶你去吃肯德基。”

“你自己去吧，”翟羽佳說，“外婆馬上來接我，找不著我她要急死了。”

“不會的。”翟紅兵說，“跟老師說一聲，老師會告訴她的。”

“不行，”女兒說，“媽媽講了，不經過她同意，任何人不能帶我走。”

任何人？我是那“任何人”嗎？我是你的親生父親啊！

可是，翟紅兵不能強迫女兒，只好請示前妻，但他并沒有前妻的手機號碼，問女兒，女兒說她也不知道。

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明顯是女兒自己不愿意跟他走。可翟紅兵不想責怪女兒，女兒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啊！

正在僵持著，前岳母來了。

前岳母拉著女兒就走。翟紅兵不能當著女兒和女兒那么多同學的面與前岳母拉扯，只好眼巴巴地看著女兒消失在自己的視野中。這以后，翟紅兵再沒有看見女兒一眼。星期一翟紅兵到學校找她，老師說吳羽佳請假了，沒來上課。翟紅兵到以前工作的學校找前妻，前妻倒是蠻客氣，起碼沒有躲他，而且還笑著對翟紅兵說話，說現在的小孩子不比以前了，他們有自己的是非觀念等等。總之，一句話，她并沒有教唆女兒不理睬他，并說就連更改姓氏，也是孩子自己要求的，她只是尊重女兒的個人意愿罷了。話說得滴水不漏，比阿慶嫂當年對付刁德一的話還嚴實。

今天上午再去，學校說吳羽佳還是沒來上課，繼續請假。考慮到不能讓女兒總是這樣耽誤上課，翟紅兵下午只好回深圳了。

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打開電腦。血淋淋的現實展現在翟紅兵面前。000858五糧液昨天漲停，14.19元。今天整個上午大多數時間也是封在漲停的位置上。15.61元。也就是說，如果翟紅兵不是想著回南京看望女兒，并且沒有回南京看望女兒，那么，他很有可能就不在上星期四13.15賣出，而是在今天上午賣出。如果那樣，那么翟紅兵的賬戶上趴著的可能就不是13萬多，而是15萬多！！

翟紅兵欲哭無淚。淚水已經在南京對女兒說“羽佳，我是爸爸啊”的時候流干了。

翟紅兵很想找一個人說說。

找誰呢？

翟紅兵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客戶經理。他想起那天在機場掐斷客戶經理電話的事情，感覺非常對不起客戶經理。明明是自己主動打電話過去的，話還沒有說完就把電話掐斷，這不是非常不禮貌嗎？所以，今天下午在飛機上，翟紅兵就想著到深圳后要給客戶經理打電話。打電話說其他事，順便對那天的不禮貌行為作一點解釋。現在正好要想找一個人說說，那么找客戶經理說說不是一舉兩得嗎？

不行。翟紅兵又想，客戶經理的電話當然要打，但不能現在打。現在打電話是想說女兒的事情，這種事情能對客戶經理說嗎？想到最后，翟紅兵還是把電話打給了李慧康。

李慧康有一個優點，能認真聽別人說話。翟紅兵以前不知道這是優點，現在知道了，現在李慧康在電話里面一聲不吭地認真聽翟紅兵述說完，就哭了。

李慧康一哭，翟紅兵自己就不能哭了。不但不能哭，而且還要安慰李慧康別哭。

“對不起，我讓你傷心了。”翟紅兵說。

李慧康在電話里面鼻子抽了一下，又傳過來擤鼻子的聲音，然后說：“你以為就你傷心啊？我的事情要說出來比你傷心。”

李慧康還有傷心的事？這真是翟紅兵沒想到的。李慧康能有什么傷心事情呢？夫妻倆在一個城市，沒有長期分居，因此也就沒有離婚，當然不存在女兒對她冷淡或躲避的問題，就是有，也是偶然鬧著玩的，不像翟紅兵這樣一時半會兒不可逆轉。

翟紅兵想問問李慧康能有什么傷心事，可李慧康不想說。說了聲對不起，就把電話掛了。

是什么事情讓李慧康如此傷心呢？而且看起來似乎比翟紅兵更加傷心。

整整一個晚上，翟紅兵都在想李慧康的事情，竟然把自己的傷心事沖淡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