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城多年,手頭上有了一點積蓄后,我按揭了一套住房。禮拜六,我正和妻子商量裝修事宜,手機響了,原來是父親的電話:“小清嗎?我是爸爸,現在長途車站,你告訴我搭幾路車到你那里?”我趕緊告訴他行車路線。
站口,父親背著一個蛇皮袋子,手里還提著一個,吃力地從汽車上下來,我趕緊上前接住他手里的袋子。大半年不見,父親的額頭淌著汗,那年輕時在建筑工地受傷而突起的脊背駝得更厲害了。父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人老了,記性也不好使了,幸好帶上了記著我的電話號碼的小紙條。
一路走著,我就想父親肩背手提的像個鄉巴佬,而且駝著背走路的樣子這么猥瑣,要是同事們見了還不笑話死了。想起過去我在同事面前說他是學校的特級教師,退休后又被學校返聘,根本抽不出時間進城,惹得同事羨慕不已。這樣想著,我不知不覺加快了腳步。
父親似乎看出了我的顧慮,故意放慢了腳步,慢吞吞地跟在后面。看到綠燈在閃,我快步過了馬路。紅燈亮了,我回頭一看,只見不懂紅、綠燈的父親一下子淹沒在車流中,緩慢地移動著,有些茫然不知所措。我的心突然一陣刺痛,從小到大,自己似乎從來沒有跟父親談過一次心,進城這些年來,除了每年春節例行公事般地回鄉下過幾天外,其它時間幾乎連電話都很少打過,現在生怕人家瞧不起,竟對年過花甲的父親產生了嫌棄的念頭,看著父親那瘦小的身子在車流中艱難移動的情景,我的臉上頓時火辣辣的。
父親終于上了人行道,皺紋遍布的臉上已是汗水淋漓。父親憨憨地笑了笑,說爸爸真是沒用,讓你擔心了。聽了父親的話,我恨不得抽自己幾個耳光。我將手伸向父親的胳膊,父親詫異地看了我一眼,接著臉上漾起了幸福的笑容,任由我扶著他向前走去。
吃過午飯,父親打開了蛇皮袋子,里面是他用了多年的瓦刀、抹泥板等建筑工具。父親說:“聽說你們買了房要裝修,爸爸沒錢幫你,尋思了一下,我做了一輩子泥瓦匠,這次就來給你裝修房子吧!不曉得行不?”
看著父親那雙期待的目光,我百感交集,和妻子不約而同地連連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