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藏信息:
地球之夜Night on Earth(美國,喜劇)
導演/編劇:吉姆·賈木許·Jim Jarmusch
主演:薇諾娜·賴德·Winona Ryder
阿明·繆勒-斯塔爾·Armin Mueller-Stahl??
碧翠斯·黛爾·Beatrice Dalle??
羅伯特·貝尼尼·Roberto Benigni?
上映年代:1991年
吉姆·賈木許是一個很可愛,很有幽默感的導演。與一些電影大師的作品相比,賈木許的電影故事都可以說是很好懂的,而且有時你會覺得他僅僅就是在講故事,至于故事的背后會有什么哲學內涵或現實意義,他是不怎么在意的,但是你仔細看他的電影,卻又不是那么簡單,首先是他那種講故事的方式,就不是很令我們習慣,比如他很喜歡分段式的敘述方式,每一段講一個小故事,故事與故事之間有某種聯系,但這種聯系也不是緊密的。
比如他的《地球之夜》,講述了同一“時間”,不同時區(洛杉磯,紐約,羅馬,巴黎,赫爾辛基)所發生的五個故事,但這五個故事除了都在出租車內發生之外,表面看不出任何共同之處。
空間的變動帶來時間的流動(洛杉磯的晚7點10分,正是紐約的10點多,也是巴黎的4點8分,羅馬的5點6分,赫爾辛基的5點7分),從洛杉磯的晚上剛開始的7點多,到赫爾辛基的凌晨5點多,已經曙光乍現了,也就是說,在同一“時間”內,時光剛好走過了一夜,這是一個地理上的時間概念,賈木許就是利用時差這一現象,將他的五個小故事奇妙地聯系在了一起。
影片每一段故事的開頭,都會有一個鏡頭從宇宙俯視地球,然后切至一面墻,墻上懸掛五個時鐘,這五個時鐘就指示著五個地點的時間,當鏡頭推至一個鐘面時,就開始這個鐘面所指示時區所發生的故事中去,雖然這是賈木許在影片結構上的妙想,但同時也有意給我們一種時空旅行的感覺,另外,那五個時鐘令人想起旅館大堂,而旅館意味著旅行,而且每一個故事中的出租車,更是帶來一種行進、流動的感覺。
其實,賈木許的所有電影的中心詞匯就是旅行,而旅行背后的詞匯就是自由、音樂、感受力和流動的時間。
>>>洛杉磯
發生在洛杉磯的第一個故事中,薇諾娜·賴德扮演的出租車小妹和那個中年女星探之間存在一種對比,出租車小妹的穿著打扮、言語行為均體現藍領階層的粗豪,自由隨便,而女星探穿著講究(服飾的黑白兩色似乎象征了內心與外表的分裂),舉止文雅,但內心焦慮急躁,她的目的地“貝弗利山莊”則暗示了她和好萊塢的關系。
奇怪的是,出租車小妹安于自己的現狀,她認為“出租車司機是一個很酷的工作”,拒絕了星探所給的試鏡機會……這樣的故事,如果不放在賈木許電影的上下文語境中分析,好像就有點勸人安貧樂道的意思了。
賈木許電影中所出現的人物都是個性鮮明的,而且人物的說話做事都不同于常人,他們似乎都是站在主流社會價值觀之外的一些“怪人”,他們有時會有意無意把事情搞得很糟,然后以此為借口逃亡,比如《神秘列車》中的那幾個小混混;他們也很喜歡走下坡路,比如《不法之徒》中那個音樂DJ(搖滾樂手湯姆·維茲飾);他們好像最終要從主流社會的游戲規則中逃離,然后從逃離中獲得自由,當然這種逃離并不意味著辭掉工作去做流浪漢,比如《地球之夜》的出租小妹的態度,也是一種逃離,因為她做她自己,并不會因為演員是人人羨慕的職業而放棄自己,這同樣也是從主流價值觀那里逃逸出來,因而獲得了自由。
接下來的幾個故事主題雖沒有第一個故事明確,但演員精彩的表演,對話,故事的鮮活有趣,較強的幽默感,反而比第一個故事更有觀賞性。

>>>紐約
在紐約的故事中,從東德移民到美國的赫爾默,第一次駕駛出租車,而在街頭等待出租車的黑人尤尤,已經遭到幾個出租車司機的拒絕,只有赫爾默肯帶他,但赫爾默車技太爛,結果尤尤只能代替他來開車。
赫爾默原來在東德是一個馬戲團的小丑,移民后,他選擇的職業是出租車司機,但他完全不會開車,一個年老的流浪者,面對生活依然有一種令人感動的幽默感,在這里,出租車司機這個職業又一次被賦予了自由的意義。
赫爾默這個名字的發音,很像是美國話中的“頭盔”,而“尤尤”這個名字,卻有點赫爾默家鄉話中的小孩玩具,另外,尤尤自以為時髦的帽子,款式卻和從東德來的老頭赫爾默頭上的一模一樣……賈木許慣于玩弄詞匯游戲和符號游戲的特點,在這里又出現了。我們也可以從中看出賈木許對諧音的興趣,又比如《不法之徒》里面那個意大利人(羅伯特·貝尼尼飾)整天拿個小本子用意大利語諧音記錄聽來的英語,但總是令人發笑地讀錯,把一種事物讀成另一種不相干的事物。
>>>羅馬
《地球之夜》中也出現了羅伯特·貝尼尼,他在羅馬的故事中扮演一個嘴巴不停講話的出租車司機,一口氣用三個黃色段子氣死了乘坐出租車的教士,這是影片最令人發笑的段落,貝尼尼過人的喜劇表演能力在這里面表露無遺。他在影片中講的一句話:“如果天才酒店住不下了,我就去白癡酒店”,這可能是貝尼尼自己想要表達的一個意思,在天才、大眾、小丑之間,他寧愿選擇小丑,這個意思肯定是與賈木許有某種契合,所以他們能數次攜手合作,大概有惺惺相惜之感吧。
>>>巴黎
巴黎的故事涉及了感受力的主題,看了這個故事后我們會問,在撞了車的出租車司機,和“用每一寸肌膚去做愛”的盲女孩之間,到底誰是瞎子?
>>>赫爾辛基
赫爾辛基的故事中,那個出租車司機的最后的發言略顯得有些正統,但這并不是賈木許主要想要表達的,他只是要借這個故事渲染一種情緒,那種寒夜在地球的北方結束,曙光正緩緩來到的氛圍,而這種氛圍正好能用這幾個芬蘭壯漢的柔情故事所表現出來。
對旅行、音樂、時間非常敏感的大導演,比如維姆·文德斯、王家衛、吉姆·賈木許,這三位拍片的共同特點,就是他們喜歡用音樂的感性節奏來構成自己的作品,但三所位喜歡的音樂也有區別,王家衛大體喜歡一種節奏舒緩的老爵士,以及世界各地的一些民間音樂,帶有懷舊色彩。文德斯和賈木許都喜歡搖滾,但文德斯偏向于金屬搖滾,而賈木許在氣質上更像是一個朋克。
提起文德斯,賈木許與他之間有一個師承的關系。1972年,賈木許進入紐約大學進修電影,成為導演尼古拉斯·雷的學生,此時文德斯正在拍攝向尼古拉斯·雷致敬的作品《水上回光》,于是尼古拉斯·雷借此機會將自己的學生賈木許介紹給了文德斯作助理。
文德斯是著名的“在路上”電影大師,小汽車、公路、旅館、空曠而陽光明媚的郊外風景……這些旅途中的事物始終是文德斯電影最為重要的象征符號,而賈木許在這一點上繼承了文德斯,兩人對于旅行和音樂的熱愛都是出了名的,但文德斯的旅途,卻有著家園喪失以后尋覓無著的情緒,甚至有反對現代性的吶喊,比如《德州巴黎》《尋找小津》中表露出來的,而且文德斯的作品還有一種歷史感,比如《柏林蒼穹下》,看這部電影,我們得了解德國在戰前戰后的歷史與現狀才能明了文德斯想要表達的東西。
但是同樣的旅途,在賈木許那里只是一種邊聽音樂邊游蕩的感覺,他沒有文德斯的焦慮和沉重的歷史感,面對這個早已失去家園的世界(尤其是賈木許本人生于美國的移民家庭,更沒有故鄉的記憶),賈木許的游蕩,帶有一種無所謂的,幽默的疏離感。這就是作品不多的賈木許,他的獨到之處在于能將低成本制作拍出特殊的韻味——冷漠疏離的意象,漂泊流浪的情結。
[責編/布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