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的一天
離過年還有幾天的一個上午,母親掏出一角錢,叫我去澡堂洗個澡。雖然我嫌洗澡太麻煩,但母命難違,只好拿著母親為我準備好的毛巾、肥皂、衣服向澡堂走去。一路上我想:現在是上午九點,洗完澡最多也就十點,我可以到同學家里去下下軍棋,一直玩到中午吃飯再回去,母親若問我,就說洗澡人多,排了好長時間的隊。
有了一個計劃,我一路小跑起來,我選擇了同學家附近的澡堂,到了時抬頭一看,直叫倒霉,排隊的人從巷子里的澡堂一直排到了大街上還轉彎。有什么辦法呢?這一帶就這一個澡堂,如想換一個,起碼還得走上十五分鐘。
只排了一會兒,我就不耐煩了,我跟排在后面的那個禿頭老爺爺說:“我想解手,回來你就證明我是站在你前頭喲!” 老爺爺很和氣,說:“可以,快去快來,莫掉進廁所!”“嗯。”我答應著跑開了。其實,我哪里是去廁所,我是想上自己家附近的澡堂看看,如果那邊人少,我就在那里洗了算了。
等我滿懷希望地跑到那邊去一看,頓時泄了氣,那邊排隊的隊伍還要長。我只好怏怏地又返回原來的澡堂排隊。在長長的隊伍中,我一眼就看到了那個禿頂老爺爺,而我前后去了約半個小時,我所站隊的地方好像也沒有前進多少。我擠到他前面,對他說:“我回來了。”他笑道:“這么長時間,我真為你擔心掉進廁所里了!”
也不知排了多長時間,總算前面只剩十來個人了,眼看就要熬出頭了,未曾想偏偏這時我真想尿尿了。我想憋進澡堂里,可又實在憋不住了,我只有再跟那禿頂老爺爺商量:“我又想尿了。”老爺爺說:“都快排到了,萬一我先進去了,那就沒人給你證明了哦!”
我說:“不會那么快的,我馬上就回來。”說著,就跑開了。才跑了幾步,我又站住了,我不知道附近哪里有廁所。問了一路,轉了好幾個彎,才總算找到廁所。解完手我就拼命往澡常跑。等我跑到澡堂前,我又傻眼了,在排隊的隊伍中,我瞪大眼睛也沒有看到那個禿頂老爺爺。完了,那老爺爺肯定是進去了。我只有向澡堂把門的老頭苦苦相求,并指天發誓地說我排過隊。可無論我如何解釋,那老頭就是不放我進去,叫我重新排隊。
好容易再熬到我進澡堂了,我慌慌張張地洗了幾分鐘就算完成了任務,因為這時我肚子已經餓得咕咕叫了。等我回到家,家里午飯早已吃過了。母親一邊叫我吃飯,一邊又嘮叨開了,說:“你看看現在幾點了,就是洗八個澡也都洗完了!你肯定是到哪里野去了!”
我真是有嘴難辯,誰叫我過去撒過不少謊呢!
·二○○八年的一天
盡管外面下著大雪,我卻不管它冷得有多威風,照樣在家中泡我的熱水澡。如果說小時候我怕洗澡,那是因為那時不方便,太麻煩,可如今我隔天就在家中泡澡,那是因為舒服、享受。幾年前,我買新房時,特地買了這套有兩衛的公寓:在一個衛生間,我安了個按摩浴缸;在另一個衛生間,裝了個淋浴房。
今天,我就在按摩浴缸里泡澡。我把熱水放滿,里面的那些按摩器小蓮蓬滾動起來,騰起朵朵浪花,過癮得很!我泡著,一邊讓水按摩著,舒服極了。人一愜意,就愛哼個小調。我哼了幾句,覺得還不過癮,就把收音機打開,一曲美妙的音樂頓時彌漫開來,那是小提琴協奏曲《梁祝》,聽得我如癡如醉,思緒隨著音樂飛舞。我想到了和老婆戀愛時的浪漫,又想到了母親,從母親的嘮叨,我又想到了少年時代的許多趣事……正想得飄飄欲仙,驀地,聽見一聲巨響,我吃了一驚,回過神來,只見衛生間的門被撞開了,進來一個穿著白大褂的男人。我忙把浴巾圍住下身,打開浴缸的門,探頭喝道:“干什么?”
這時,只見老婆從那人身后閃了出來,哭訴道:“老公,你好好的呀!嚇死我了!”
我一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怎么回事?”
老婆指著陌生男人說:“這是我特地打120電話請來救你的!你在里面都泡了一個多小時了,我敲門喊你,你不理,想開門又打不開,你有高血壓,我以為你在里面中風了!”
我哈哈大笑起來,原來這是一場誤會。我頓時想到了一句辭:都是愛泡澡惹的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