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王

一

吳仁派家人通知老二和老四，立即去他家。

“有什么事?”

家人說，有一場豪賭。

“什么人要賭?”

“有一個女客，住在我們家。”家人道，“那位女客，自己騎一匹小騾子，牽一匹大騾子。”

“那個女客要賭?”

“是的，女客要賭。”

“賭那兩匹騾子?”

“不是賭那兩匹騾子，那匹小騾子，是女客座騎，那匹大騾子，載著銀子。”

“騾子馱銀子，銀子很多。”

“大爺這才著我們來請二爺和四爺去贏那女客人的銀子。”

吳家老二叫吳江，老四叫吳鐘，兩人聽到這話，四眼一亮。

“看來，”吳江道，“她是一位財神娘娘。”

吳仁住在鳳陽府宿州城，他是一個大麻子。

在宿州城，無人不知“麻餅”吳仁，叫他“麻餅”，是因為他臉上麻子一顆顆，又大又圓，圓得像個餅。

人們大多知道他是中上流人，很有錢，除在宿州城中購得一排一排房子外，在鄉下還有大批土地、房屋、田產。

這些，都是在一年多的時間里購入的，人人都說他生財有道。

另一些人知道他是賭場中的人。

吳仁在賭場極為有名，提到“麻餅”，賭徒們都會翹起大拇指：“他真行。”

他一上場，如果是賭銅寶，他打“開門”，出“開門”，打“入門”，出“入門”，左“青龍”，右“白虎”，他打“青龍”，出“青龍”，打“ 白虎”，出“白虎”。

他打“青龍”掛“入門”，開出的不是“青龍”便是“入門”，他打“白虎”掛“出門”，開出的不是“白虎”便是“出門”。

賭單雙，打單，開單，打雙，開雙。兩個骰子，如同會變戲法。

至于麻將，翻倒贏錢，常會一連十余莊，使其余三個牌友失色。

不只是吳仁，他的三個弟弟吳江、吳數金、吳鐘，一樣是賭技高超，四兄弟各有一份大家產，都是贏來的。

在賭場上，有些人緊盯著吳家兄弟賭，麻將以外，銅寶、單雙均如是。

吳家兄弟打青龍，他也打青龍，吳家兄弟打白虎，他也打白虎。吳家兄弟打出門，他也打出門，吳家兄弟打入門，他也打入門。

吳家兄弟打什么開什么，贏來銀子，隨著他打的，也一樣贏得銀子。

照說，在賭場上，人人都跟吳家兄弟打青龍、打白虎、打出門、打入門，豈不是只有輸沒有贏嗎？

不然，有許多人偏不信這個邪。

他們不信吳家兄弟打什么，會開什么，不僅是銅寶，單雙也是。

于是吳家兄弟打青龍，他偏打白虎，開出是青龍，吳家兄弟贏，他輸；吳家兄弟打出門，他偏打入門，開出是出門，吳家兄弟贏，他輸；吳家兄弟打單，他打雙，吳家兄弟打雙，他打單，結果是吳家兄弟贏，他輸。

賭場有輸有贏，才會使賭場連綿不盡地開下來。

若是僅有輸家而沒有贏家，或是僅有贏家而沒有輸家，賭場必定開不下去。

吳家兄弟一直在賭場得意。

不過，有人說，今天他們得意，昨天他們也得意，明天如何?

明天，他們可能一敗涂地。

“等著瞧，”有人道，“吳仁和他的三個兄弟，明天可能就會像五六年前一樣，大輸特輸，窮得像魚腥。”

賭場里的人，相信吳仁和他三個兄弟，早晚有一天會輸，所以，不怕和他賭。

吳麻餅賭博，曾經輸過，的確，有很長一陣子，他窮得像魚腥。

二

吳麻餅兄弟四個，老二、老三、老四三人，以前都在鄉下種田。

所謂鄉下，離宿州城也不過兩三里路。

吳麻餅則在城中，陪同父母，經營小生意。

他已娶妻，有了兩兒一女。

吳麻餅做生意，不只不是老手，且也不十分認真，顧客上門來，他愛理不理，常遭老爹責罵。

責罵也不聽，趁著老爹不注意時，便溜出去。

老爹發現了，在他回來時，自是痛斥一番，并責問：“你去了哪里?”

“和朋友見見面，”吳麻餅道，“還喝一點酒。”

他把嘴巴湊上老爹面前，果然，有點酒味。

以后多次說與朋友喝酒，老爹心中起疑，便暗中跟蹤，終于發現吳麻餅并沒有與朋友喝酒，而是進入宿州城最大的賭場。

“你去哪里?”回來時老爹查問。

“一個朋友生病，我去看看他。”

“他生病，不在家找醫生來看，還去賭場?”吳麻餅無話可說，他知道自己去賭場賭博，已經被老爹發現。

“你還不給我跪下！”老爹大聲喝道。

吳家家教甚嚴，吳麻餅雙膝跪下。

老爹拿起一根棍子，沒頭沒腦把他痛打一頓，一打他欺騙老爹，二打他混入賭場，將來，會把家產敗得光光。

這一頓打，并沒有根治，只不過令麻餅乖乖在家做一陣生意，之后又偷偷去賭場賭博。

半年后，賭場老板來討賭銀，他一共借了三十多兩白花花的銀子，在賭臺上輸給人家。

賭場老板沒有要到銀子，但卻要到一條人命。

是麻餅老爹一氣之下，一口氣回不來，氣死在地。

吳麻餅受此打擊，本該痛改前非，從此不再涉足賭場，未料喪事料理以后，他卻如同出籠之鳥，解韁之馬，更是肆無忌憚，生意也不做，整日留連賭場。

老爹在世時，吳麻餅在賭場上小賭而已，不敢大輸大贏；老爹辭世，他想大贏，不只下大注，有時還做起莊來。

他在賭場上，賭運不佳。

他賭，皆輸；做莊，也輸。

漸漸，輸光家中所有，最后，房子也輸掉，使得老母和妻子兒女，沒有地方可住。于是不得不把她們送到鄉下去交給種田的老二、老三和老四照顧。

“等著瞧，”吳麻餅向三個兄弟道，“我一個人要回宿州城苦戰，把輸掉的銀子贏回來，買回房屋，并且，還買下兩條街的房屋！”

“這不容易！”老二告訴他，“你不要去賭場混，和我們一起在鄉下種田，這樣，還有一碗飯吃；你在宿州混，不久，一口飯也混不上。”

“除非是我死掉，”吳麻餅發狠道，“不然，我一定要把輸的銀子贏回來。”

吳麻餅半個月沒有消息，不管他是贏還是輸，總希望有個人在，但久未見人，家中人甚是不安。

這便進城去找。

宿州城沒有吳麻餅的蹤影。

賭場里的人說，曾有三次，他身上沒有一文銀子，也要進賭場來賭，被人拒絕，有兩次，他向贏家借銀子翻本，也被拒絕，后一次，人家不借，他偏要借，于是，兩人打起來。

“他受傷沒有？”

“受點輕傷，從那天以后，便未見到他。”

“會不會死在哪里？”

“不知道。”

三

吳麻餅沒有死，一年后，返回宿州。

他沒有回家，徑直回到賭場。

他說，他在外面做了一年多生意，賺了不少銀子，打算送給賭場上的老朋友。

“有銀子，才可賭，沒有銀子，不許賭。”

“這是宿州賭場的老規矩，我知道。”吳麻餅從身上掏出白花花近百兩銀子，“不回宿州倒也罷了，既然回來，好歹有銀子可輸。”

“你這一年多，做什么生意，賺這么多銀子？”

“你不必問我做什么生意賺銀子，只要知道我這銀子不假，你贏去之后可以買田置地就好。”

“你要賭什么?”

“單雙、銅寶、牌九，我都賭。”

“三十兩銀子賭單雙，三十兩銀子賭銅寶，三十兩銀子賭牌九。”

“好。要是三場都輸，我還有銀子存在客棧中，可以再去拿來賭。”吳麻餅道，“反正，我要把你們喂得飽飽的。”

“你是存心來送錢的?”

“不，喂飽之后，你們會覺得撐得難受，就會全部——包括以前贏我的銀子，一齊吐出來。”

沒有人相信。

吳麻餅在賭場泡了一天一夜，輸了五十多兩銀子。

“明天還來不來扳本?”

“明天帶二百兩銀子喂你們。”

吳麻餅返回宿州，輸了五十多兩銀子，是件大事；在宿州，一個人一次輸五十兩銀子而不皺眉的人不多。

他說在第二天要帶二百兩銀子下場，使賭場的人震動，一些賭徒紛紛籌措賭本，要在第二天贏他。

第二天，宿州賭場的賭徒出奇地多，到處是人，口袋中的銀子嘩嘩響。

這一天賭下來，吳麻餅贏得兩百多兩銀子，說得上是贏時三只眼，輸時一灘泥，賭場中，一片唉聲嘆氣聲。

吳麻餅在宿州混了三個月，大小賭場，都有他的足跡。

白花花的銀子，一齊向他滾去。

他首先出高價，把自己原來的房子買回去。

然后又一連買了十二間房子。

一條短街，便一半歸了他所有。

這時，他才回到鄉下，將老娘和妻子兒女接回自己原來的房子里。

房子還是原來的房子，不過，有很大不同，裝潢得像是新房，還買來仆人、使女，以侍候家里的人。

當他將親人接回宿州后，三個月又不見人影。

賭場中人奇怪，他又去了哪里？

沒有人知道。

三個月后，吳麻餅帶著吳江、吳數金、吳鐘三兄弟來到賭場。

“這是我三兄弟，”吳麻餅道，“他們也要下場，見識見識。”

“大爺，”以往，人家都叫他綽號麻餅，現在不同，尊他一聲大爺。“你已經發了大財，喝湯、吃肉，也不肯留點骨頭給我們啃一啃。”

吳麻餅微笑：“不必慌，我的銀子，你們想贏不容易，我這兄弟，功夫不高，你們可以贏一點回去。我這三兄弟，他們自己家財如何，不必我說，大家知道，如今是良田千畝；若是把田地房屋輸光，沒有銀子付賭賬，一切由我擔保。”

“幾個月不見面，看來，大爺是教他們三位怎樣來贏我們的錢，對不對?”

“當然教他們一些規矩，例如賭銅寶，共有哪四門，什么是左青龍，什么是右白虎，掛角又是什么。”

“好，把大爺贏去的銀子，送還一些來。”

“那要看你們的本事了。”

這吳家四兄弟進入賭場，半年多來，縱橫無敵，他們贏去大把銀子，簡直可以開錢莊。

四

此時，老二吳江和老四吳鐘來到老大家里，發現老三也在。

他們不約而至，趕來發財。

他們也見到了那位“財神娘娘”，看來，四十多歲。

老大替他們引見。

那位婦人，比他們年紀略長，她說：“你們就稱我一聲三娘好了。”然后，看看他們，“看來，三位都很得意，生意一定做得很好。”

“回三娘，生意做得還不錯，”吳江道，“三娘來到宿州，怎么不住客棧，卻住到我老大家中來?”

“聽說你們老大是位江湖朋友，才來這里投宿。”三娘道，“我帶了一點東西，在客棧中，自己入睡，有點不放心，來到你們老大府上，安心得多。老大，你說是不是?”

“三娘說得是。”吳麻餅道，“不過，晚上招待不周，請三娘原諒。”

“晚飯吃得很好，我又放心得多。”三娘道，“若是在外面客棧里，我還擔心他們覬覦我的銀子，對我下迷藥。”

“三娘，”老四問，“你這么怕丟掉銀子，究竟有多少呢?”

“不多，”三娘道，“一騾子還馱得動。”

“三娘是走江湖的人，晚上一定睡得很晚，”老三道，“在睡前，總要找一件事消遣。”

“老三這樣說，好像有什么消遣之法。”

“骰子、牌九、麻將、銅寶，不知三娘好哪一種?”

“我都喜歡，不過，還是打打麻將，你們四兄弟，剛好留下一個人，侍候茶水、看看牌，如何？”

“好，我們就打麻將。”

吳麻餅不上場，他準備桌子、麻將。

“三娘，不知是何處人氏?”老三問。

“不遠，山東人。”

“從什么地方來?”

“從四川，”三娘道，“去四川收了一點賬，也就是用騾子馱著的銀子。”

“三娘，”老四道，“府上難道沒有可使用之人，要勞三娘作萬里之行?”

“山東至四川，迢迢萬里，途中又多歹徒暴客，派人去收取銀子，別說是對銀子不放心，對一條命也不放心，老身這才親自前往四川一行。”

三娘這樣說，是在說她有功夫，唯其有功夫，騾子馱的銀子，才不會被人劫走。

如果有人打劫，一定吃過她的苦頭。

她是個江湖人，也可能是故作此言，嚇嚇他們。

他們并不想用強硬手段奪取她的銀兩。

他們要在麻將桌上，把她的銀子贏來。

四個人開始打麻將。

四圈打下來，老二贏十多兩銀子，老三和老四各贏四十多兩銀子。

三娘輸了一百兩銀子。

但她的眉頭一皺也不皺一下。

不過，她不再打下去了。

“明天老身還要趕路，”三娘道，“今晚不能再打下去了。”

“三娘，你還得撈本，把輸的一百兩銀子撈回去。”

“牌打得太小，想撈一百兩銀子，并不容易。”

吳鐘心中暗喜，問道，“三娘，你說麻將打得太小，如果打得大，你還愿打？”

“對，如果打得大，輸贏個三五千兩銀子，才不是浪費時間。”

“三娘既要打大，”吳江道，“我們一定遵從你的意見，打大。”

“老身也高興陪各位玩玩。”

于是，牌局繼續。

兩圈牌下來，吳家三兄弟各輸五百多兩銀子。

輸的是籌碼，但在牌局結束時，必須調換現銀。

三兄弟這才知道今晚遇到了高手。

三娘牌手之強，使吳麻餅也驚心動魄。

當抓起牌，還未打兩圈過來，突聽到三娘道，“如果抓起一個五餅，便贏了。”

她一摸翻在桌上，是個五餅，倒牌贏了。

洗好牌，擲骰子，抓牌。大家才理好牌，三娘笑道：“老身這一手牌，才起來，便聽張，你們小心打，這一牌，老身會贏。”

“如果抓什么會贏?”吳數金問。

“老身不會說，如果老身說出來，你們手上有這一張牌，便不會打。”

各人抓打三張牌，三娘摸起一張道：“這張牌如果是五條，老身便自摸贏了。”

她將那張牌翻過來，真的是一張五條。

她接著將手上的牌亮開來。

吳麻餅沒有打牌，只看牌。他最初是看三兄弟的牌，這時他覺得三娘的牌有點怪。

她說抓五餅會贏，便抓來五餅，她說抓五條會贏，便抓來五條，看來，三娘手上那一副牌，有毛病。

吳麻餅是一個看牌人，他可看任何一個人的牌。

他甚至可以看四家之牌，不過照規矩，要守口如瓶，不能向任何人說，某人手中有些什么牌，以及什么牌可以打，什么牌不能打。

吳麻餅臨到三娘做莊時，去看她的牌。

三娘打牌，與一般人不同，她抓來第一把四張牌，每張牌摸一下。看也不看，匍在桌上。

第二把四張牌，照樣，摸一摸，和第一把牌共八張互相整理一下。第三把牌上手，也復如此，共十二張牌，都是摸一摸，看也沒有看，東放一張，西放一張，中放一張。最后兩張牌上來，她摸一摸，把牌插進去。

吳麻餅不知道她手中是一副什么牌。三娘在這時，才將所有的牌豎起來。吳麻餅一看，她手上是一二三條、四五六餅、三四五萬，還有一張紅中、一張發財。

她將那一二三條、四五六餅、三四五萬已整理得好好的。

一起牌，便聽張。

她打掉紅中，等著發財。

輪打兩輪牌，吳家兄弟才把牌整理好，準備來什么牌，吃什么牌。三娘卻道：“這張牌，希望是發財，如果是發財，我便發財。”

牌還未到手，她是指下一張要摸的牌，牌上手，她一摸，翻過來。

沒有錯，三娘摸來一張發財，贏了。

吳家三兄弟，都是輸家。

下一莊，還是三娘做。

吳麻餅覺得三娘的牌沒有一點毛病，她贏，是牌運。

他不再看三娘的牌而看三兄弟的牌。

這一副牌，吳江手上有兩個一萬，吳數金手上有一個一萬，吳鐘手上也有一個一萬。

四個一萬，都已出現，再沒有一萬的牌。

兩圈牌打下來，三娘忽然道，“老身摸這一張牌，希望會摸一個一萬，摸來一萬，老身就贏了。”

她摸一張牌，摸了摸。

吳麻餅心想，這回，你絕對無法摸一張一萬，四張一萬已分在三個兄弟手中。

不料，三娘把牌翻開來時，是一個一萬，贏了。

她一贏，其余三家均丟牌，吳麻餅急叫，“牌不要丟，有假。”

可是，他那三個兄弟已經將牌丟進牌堆里。

三娘一副牌，保留不動，她問，“你說牌有假，當是指老身這一手牌？”

“不錯。”

十四張牌，頭子是兩個九餅，另外，一二三萬，六七八條，一二三餅。

沒有假。

“剛才，老二手上有兩個一萬，對不對?”

吳仁應道，“對，我有兩個一萬。”

“老三有一個一萬。”

“我有。”

吳數金應道。吳鐘接下來道，“我也有一個一萬。”

“那么，”吳仁手一指，“三娘，你那一萬，哪里來？是不是身上藏的有牌？”

“老身摸來，你們都看見著，”三娘一點也不在乎，“你說你三兄弟共有四張一萬，可能是你看錯，他們記錯，他們只有三張一萬，我才能摸一張一萬，不信，查一查牌，我這一副牌不動，你們翻開所有的牌看看，還有幾張一萬。”

四個兄弟望著三娘，三娘微笑，“吳仁，你師父王代利沒有教你這一手。”

吳麻餅一震：“三娘，你是什么人，怎知我師父名字?我從來未向人提起過。”

“王代利是柳福的徒弟，柳福該是你的師爺，他們在淮上，很有名，你是從王代利學會的賭法，老身進入宿州，便聽說你大贏特贏，特來看看，你是什么出身。”

“三娘，你說得對，”吳麻餅道，“當年，我輸得老娘也養不活，田地房屋輸光，我便到外面拜求名師學藝，見到師父，學會賭博贏錢。”

“你辭師之時，你師父沒有交代?”

“有，”吳麻餅道，“師父交代，我技已可決勝，不過，只可取還所失，不得奢念不休，不然會奪算折福。”

三娘點頭：“他向你說過這些，老身也不見怪他，不然，他便是忘了師門之訓。”然后道，“你見老身有一張一萬，便以為老身身上夾帶有牌，其實，你不知道師門的絕技，現在，你們看著，老身要一張一萬。”一伸手，摸來一張一萬，她又道，“老身還要摸五張一萬。”

她連摸五張牌，都是一萬，加上原來一張一萬，共計六張一萬。

“老身還要摸七張九條。”三娘一張一張摸，摸后翻開，是九條，共有七張九條。

吳家四兄弟，這時一個個呆若木雞。

“賭場絕技很多，如鉗五坐六、如陰手陽手、如隔墻撒放、如出手嵌泥，這是手法。如灌鉛、鐵線、磁石、蛇吞象、六面順，這是詭譎。如老龍須、鬼推磨、凸心夾心、倒脫靴、拖槍伎、凹心缺口、頂針、風車，是盒寶、錢寶門中的奇藝，至于麻將中，洗、岔、握、掌、張、掛、點，千奇百怪，難以枚舉，你們早日洗手，勿再恃一二小術，賺取不義之財。”三娘說著，將籌碼推出，“這些還給你們，老身明日走時，不帶走你們一文銀子，望你們學好。”

五

吳家四兄弟，從此絕跡賭場。

吳麻餅去淮上找師父，打聽三娘是什么人。王代利一聽“三娘”，肅然道：“三娘，姓甄，是你師爺的師父，在賭技上，世上無第二人比得過，還有，武功精湛，天下無雙，從不與人交手，知汝為我徒，才教訓教訓你。”

“師父，徒兒和兄弟已戒賭。”

“這才是祖師爺所望。”王代利道。

（選自臺灣《中國奇人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