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本色

你是黑人，成不了網球冠軍；你太散漫了，不可能再拿大滿貫；你太老太胖，無力再競爭世界第一。偏有一個人，最討厭別人妄下定論，她的最大樂趣就是把那些“不”撕成碎片。你可以不喜歡她，但你應該尊敬她。

一天前，熱帶颶風漢娜席卷法拉盛公園，美網女單決賽被安排在周日舉行，這還是1974年以來的頭一回。而比賽的結果卻沒什么可書寫的“第一”，只有“第九”，對揚科維奇來說，颶風塞雷娜更加可怕。

這個冠軍對小威意味著什么，看看她的瘋狂慶祝表演吧。拍子飛向深色夜空，重復的尖聲叫喊，像孩子一樣蹦起來，跳啊，跳啊，跳啊。即使是17歲時在這里拿到首個大滿貫，塞雷娜也沒完成過這樣的彈簧跳。

“對不起，只是我太興奮了，”來到網前，小威向揚科維奇解釋。贏得一場重大的勝利，我們習慣于看到贏家倒在地上，比如費德勒，比如納達爾，這一刻，所有的緊張和壓力徹底釋放，可塞雷娜卻恰恰相反，這樣的原地多次起跳應該不比飛奔救球輕松多少。獨特的慶祝方式顯示了她超人的身體素質，也許單從這方面看，小威比羅杰更接近外星人。

第一次闖入大滿貫決賽的揚科維奇沒有怯場，在阿瑟·阿什球場完全展現了防守女皇的功力，玩命奔跑，劈叉救球，甚至發球都不比小威遜色，然而，塞雷娜用更為強悍的正反手，更凌厲的網前截擊化解險情，最可怕的是，她打得既有耐心又很聰明。

塞爾維亞人在第二盤5-3領先，四次握有盤點，但威廉姆斯無情阻斷她通向決勝盤的希望，拿下最后19分中的13分，連贏四局。揚科維奇懊悔不已，她沒能抓住塞雷娜的小小破綻，很快，自己卻被逼出更大的破綻。

威廉姆斯歸來，美網女單決賽收視率飆升。與去年海寧擊敗庫茲涅佐娃的決賽相比，CBS的整晚收視率和收視份額上漲了65％，這也是自2002年兩姐妹會師決賽后的最高值，那一次塞雷娜獲勝。

舉起獎杯，塞雷娜完成了和姐姐的約定，威氏姐妹內戰中的勝者一定要奪冠。在1/4決賽，姐妹相遇，被認為是提前進行的決賽，塞雷娜兩個搶七獲勝，維納斯第二盤浪費10個盤點，她詫異自己如此浪費機會，而小威破天荒承認勝得僥幸。以前，兩人在半決賽之前遭遇四回，勝者從未染指冠軍，也許是在內戰中消耗了太多心神。

姐妹倆朝著球網走去，維納斯還在為自己錯失良機懊惱，狂喜的塞雷娜看到姐姐收起了笑容。但當兩人走近，大威頓時忘記所有不快，熱情擁抱妹妹，緊皺的眉頭變成燦爛微笑。小威后來說，“我當時盡量不去看她，這樣就不會覺得太抱歉。”

讓威廉姆斯這個姓氏刻在冠軍獎杯上，是姐妹倆的約定，維納斯幫助妹妹實現了這個約定。決賽的局間盤間休息，小威不時拿出一張紙，研究一番，還不忘用毛巾蓋住，生怕被無孔不入的攝影師拍到。看的是什么秘笈?原來是和姐姐一起制定的比賽計劃，半決賽上維納斯還幫忙制定了針對薩芬娜的計劃。

周一早晨，小威起得很早，有一堆活動等著自己呢。先上NBC參加《今日》欄目，接著奔赴WABC電視臺的《里吉斯和凱利脫口秀》，去時代廣場拍照緊接其后。拿到第九座大滿貫，塞雷娜立刻成了全紐約的紅人。盡管只睡了一小時，她精力充沛得很，要知道這可是那位說過“我首先是超級明星，然后才是運動員”的女士。

小威享受著超級明星般的追捧，但背后是絕不含糊的努力。有時候我六點就起床了，去球場訓練，很多時候天還黑得看不見球，我要等著天亮。沒有人真正知道一個運動員付出了多少，我覺得自己是最刻苦的運動員，所以我應該贏得比賽。

在法拉盛高舉起獎杯那一刻，小威也重回了世界第一的寶座，自從2003年8月讓位克里斯特爾斯后再一次登上最高處。5年零1個月的時間間隔在歷史上絕無僅有，這是上世紀70年代中期實行現行積分制度以來的最長記錄。跟在塞雷娜后面的是阿加西的3年零5個月和康納斯的3年零2個月。

小威的職業生涯曲折程度也完全可以與兩位前輩一較高下。在這五年多的斷層里，塞雷娜經歷了很多——似乎永遠不能痊愈的左膝傷勢，肩傷和腳踝傷，突出的大拇指韌帶恢復緩慢。

2003年澳網奪冠，小威完成了“塞雷娜滿貫”，大家期待她像費德勒一樣統治網壇，然而，那一刻從未到來。2004年，她沒有收獲一個大滿貫，而過去兩年曾有5個入賬，在2005年澳網折桂后的7個大滿貫里，最好成績是第四輪。2006年因膝傷休養了半年，世界排名下滑到可笑的140位，這也讓她的復出難度和10年前的阿加西驚人相似，1997年安德烈從141位起步。

和阿加西一樣，阻擋小威回來的不僅僅是身體的病痛。兩人色彩斑斕的場外生活和桀驁不馴的個性成了輿論和專家的靶子。人們指責塞雷娜把太多精力放在自己的時裝生產線，演藝生涯和明星派對，而對待比賽卻心不在焉。

看到后輩如此揮霍天賦，納芙拉蒂諾娃、埃弗特和奧斯汀等名宿痛心不已。2006年，埃弗特發出了《致小威公開信》，“你還只有24歲，處于生涯黃金階段，這樣的時光永遠不會回來。在未來5年，為什么不全心投入網球，看看你能達到何種成就?”

一邊是接連不斷的傷病，一邊是永無停歇的輿論轟炸，還有姐姐遭槍擊身亡的悲痛，小威承受著難以想象的壓力。對于職業選手，這黃金的五年幾乎是永遠，尤其是在網球圈，一個冠軍急速更新換代的地方。還有可能重返世界第一嗎?除非你是塞雷娜·威廉姆斯。

有人笑話小威的豐乳肥臀，有人不屑她只有一身蠻力，有人嘲諷她的“緊身貓女服”和“叢林戰士裝”，塞雷娜統統不予理睬，繼續在女子網壇我行我素。在27歲生日前夕，她把所有質疑踩在腳下，“簡直有如魔法，一切好事都來了。我曾沉淪在低谷，等了這么久，重回頂峰，真是太酷了。”

“天啊，明天我得交一些設計圖!”周一，小威正接受各路網球媒體圓桌采訪，突然進出這么一句。她向記者們解釋，自己要在周二遞上一些為Aneres畫的設計草圖。時裝設計師塞雷娜打算熬夜工作，就像以前在學校里經常做的那樣，通宵把作業趕出來。

這只是小威雙面生活的縮影，在她的世界里，絕不只有網球。而當塞雷娜談起時尚，強悍的斗士立刻融化成愛做夢的小女孩，說起漂亮衣服，她仿佛墜入愛河。她可以晚上和不同的人討論自己的品牌Aneres的設計，然后一覺醒來去參加比賽。“你就是必須這樣左右兼顧，但這可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的。”

塞雷娜說的對，沒太多人能做到，能像她一樣在網球和愛好之間找到平衡。

而維納斯就是少數派中的一位。在剛剛蹣跚學步時，姐妹倆就拿起了球拍，然后分別在17歲時成為職業選手和名人。現在，大威28歲，小威即將27，她們相信，在這個青少年明星“早衰”的項目里保持“長壽”的秘訣是，像維納斯一樣擁有一個時裝公司，或者像塞雷娜一樣發展演藝事業。

她們在女子網球最危難的時刻回歸，海寧退役，我們呼喚新的統治者。美網頒獎的主持人瑪麗·卡里羅說，“有她們在身旁，女子網球又活了過來，有了生機。”這位前球員現評論員曾無情指責過姐妹倆，但現在她承認，兩人并未迷失在五光十色的場外生活中。

看到小威捧起第三個美網，前些年批評過她的埃弗特有了不同的想法，“我開始明白，許多事情因人而異。你應該做那些讓你開心的事。在網球之外有其他愛好，也許你就不會那么快燃燒殆盡。”

有時候，塞雷娜和姐姐把網球放在第一位，她們有能力競爭任何一個冠軍，而有時候，她們更愿意享受生活樂趣，就淡出競爭。現實中不存在超人，再強壯的運動員也有疲憊的時刻。更年輕的海寧和小克已經離去，威廉姆斯姐妹卻重新崛起，正是選擇了走走停停的生活方式，她們后勁十足。

這一次美網，我們發現小威摔拍子少了，壞脾氣收斂不少，這要歸功于她的全新精神策略——反直覺法，即使自己處于落后也要試著放松。“過去我總有些緊張，一心想著勝利。但這兩周，我在落后時也很放松，我覺得自己沒什么可失去的。”憑借更加冷靜的心理，她在對姐姐和揚科維奇的比賽共挽救14個盤點。

小威回來了，帶著快樂和健康。網球再次成為她的頭號目標，她刻苦訓練，同時不忘找樂子。從前她分不清網球和娛樂之間的界限，現在她開始掌控平衡，知道什么時候說“不”，什么時候說“好吧，等到以后再玩吧。”

不管是跌到81位還是140位，小威始終信心爆棚，只要她能找到自己的比賽感覺，誰都不是她的對手，沒人能阻止她獲勝，獲勝，再獲勝。你可能覺得她有些自負，但也許那是真的。

去年澳網，一個贅肉過多跑動遲緩的塞雷娜攪亂網壇，而現在，塞雷娜帶著最佳狀態來了，更沒人阻擋得了，在紐約，七場比賽她未失一盤。最大的威脅來自姐姐，那場1/4決賽和前不久的溫網決賽也許是一個風向標，指向威廉姆斯王朝，就像2000-03年那樣。

在過去9年里，有7年姐妹倆摘得至少兩座大滿貫，九年間的36個滿貫是這樣分布的：威廉姆斯姐妹15個，其他人(9位不同選手)21個。其中，小威完成了2002年法網到2003年澳網的“塞雷娜滿貫”。

福克斯體育網的最新調查是：小威職業生涯能贏幾座大滿貫?截止9月10日，22％的人選12個，41％的人認為超過12個。球迷們這么想，專家也同意。資深網球記者皮特·博多認為，大小威從前也許在大賽之間會玩些捉迷藏，但兩個人現在都在網球最重大的舞臺上全力以赴，威氏姐妹回來了，真的回來了。

從1999年美網小威拿下威氏首個大滿貫，到2008年大小威各自收獲一個大滿貫，將近10年間，曾和她們并肩作戰的對手換了幾代人，包括卡普里亞蒂，辛吉斯，達文波特，毛瑞斯莫，克里斯特爾斯，還有，最后一個勁敵，海寧。現在，莎拉波娃、伊萬諾維奇、揚科維奇和薩芬娜這幫85后個個生猛，前三位都已品嘗過世界第一的榮耀。但在前面領跑的依舊是威氏姐妹，連揚科維奇也承認，“姐妹倆實力超群，是最強的兩個人。”

小威說，“我覺得重獲新生，感覺如此年輕，精力充沛得可以每周比賽，參加所有賽事。”在美網頒獎時，她說世界第一是“意外驚喜”，而長久保持世界第一是她的野心，絕不滿足于像揚科維奇那樣“一周游”。

看到小女兒登上世界第一，理查德·威廉姆斯提醒大家，“我毫不懷疑維納斯也會登上第一。”塞雷娜也說，“我倆將重回世界第一和第二。我想當第一，我也肯定維納斯也想當第一。”自從海寧今年5月退役后，女子網壇大亂，王座幾經易主，而在美網開賽前，有6個人都有登頂的可能。要實現夢想，大小威并不輕松。

塞雷娜可以一邊和朋友聊天，一邊用手機給另一個朋友發短信，同時在另一部手機上查看最新的娛樂動態。她還相信，自己可以繼續拿冠軍，同時發展演藝生涯。小威預測自己能打到2012年倫敦奧運會，也許還能參加2016年奧運會。總之，塞雷娜總是不按常理出牌。

我們準備好又一次威氏壟斷了嗎?真是一個很難用“是”和“不”回答的問題，因為這兩個人實在天賦驚人，又充滿變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