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皚皚的萬仞雪山深處,在西藏阿里充滿萬物之靈的天空下,一個驚心動魄的故事,靜悄悄地,不被人注意地發生了。
一匹白色的母馬死了。死因不得而知,也無關緊要。
周圍的山是白色的,古老而寂寞的陽光也顯得蒼白,不知是哪一片白云,拖著流浪途中疲憊的身子停在空中,注視著那匹剛死不久的白馬。白馬尸體完好,因氣體充盈使馬肚最大限度地鼓脹。在白馬的側旁蹲坐著一只黑色的大犬。這只黑色大犬又臟又瘦,毛發蓬亂,憔悴而委頓,毫無往日的勇猛威嚴。那雙眼睛里仿佛有人一樣的神情,黯然中閃動著悲愴、絕望的光。它的眼角順著鼻翼兩側,兩條鮮明的干涸的淚槽上覆著新鮮的淚痕。它就這樣神思恍惚地苦守在白馬身旁,像一尊石雕泥塑。
這時,數百只烏鴉鋪天蓋地俯沖而來。那只黑狗像聽到了戰斗號令,陡然亢奮起來,騰躍撲咬,狂吠疾呼,又恢復了昔時的威猛。烏鴉們難以落地,呼啦啦倉皇撤離。黑狗余怒未息,追蹤仰視許久,直到烏云般的鴉群蹤影全無,狂吠也變成嗚咽,方才蹣跚著踱回原地,愴然不動。
烏鴉們改變了戰術,在地面散成大圈跳躍著包抄過來。黑狗見狀,立即抖擻精神,環繞著白馬,向四面出擊。那情形如離弦之箭,向著每一個欲接近白馬的強盜疾射,鴉群丟下滿地的羽毛和幾具鳥尸再次潰退。黑狗重新歸立,頹然而坐。
隨著一聲凄厲的長嘯,一匹灰色的小馬駒疾奔而來,徑直撲向那匹已不會響應它的白馬,用腦袋、拿嘴巴急切地撞著母馬已冰冷的身體。黑狗憐憫地望著小馬,它不會勸說它,也無從安慰它。終于,小馬抬起頭來,令人揪心地嗚咽起來,在媽媽的頭上身上無望地蹭來蹭去,與黑狗一道,廝守在媽媽身邊。已死的,尚存的,一組滲透了悲切欲絕之美的雕像,矗立在天地間,荒原上。
3天,白馬已經死去3天了, 黑狗已經守候了3天,烏鴉也進攻了3天。3天來,黑狗和小馬駒滴水未進……又過了3天,黑色的大狗和灰色的小馬駒雙雙倒斃在白馬身邊……
英武而善良的牧人騎著一匹高大的白馬,身后是一匹活潑可愛的小灰馬駒緊隨,在前面打道引路的是一只無往不勝的黑色大犬。可以說,在雪原上這是一支強大的兵團,是一個可靠而精誠的同盟。也許是朝夕相處、患難與共使它們之間的情誼篤厚,也許是在大自然中長期的生存與搏擊中,合作與互助使它們自己成為集團的一個部分,而自己的生命均屬于大家。我想,忠誠的黑狗一定是這樣想的。
(摘編自《青年博覽》)
編輯/知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