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時間,我請假回了趟家鄉。
那天下午剛到家門口,母親就看見了我,樂呵呵地跑過來接過我手中的行李,對在壩子里玩泥團的侄子喊:“友友,快去田里叫你爺爺回來,就說你叔叔回家了。”
侄兒脆生生地叫了我一聲叔叔后就往外面跑去。母親幫我放好行李,給我遞了凳子。我落座后,發現母親的頭上又多了幾縷白發,額上的皺紋也更加深了,我心里瞬間涌出了一絲傷感。
過了一會兒,父親與侄兒回家了。我有近4年沒見父親了,父親顯得更加蒼老與瘦小,還打著赤腳,腳上還沾著泥巴。我的鼻子酸溜溜的,這都怪我沒本事啊!父親與我說了幾句話后,又出去忙農活了。
到了傍晚,父親與母親趕著一群鴨子回到了家。我們坐在飯桌上一邊吃飯一邊聊家常。父親說他承包了我們村那個磚廠老板的田,另外還養了200多只小鴨。
我說:“你們都是近60歲的人了,就不要那么拼命了,人生能有幾個60歲啊?”
父親輕輕地嘆了口氣說:“我們年紀不算大,你看我們村那幾個60多歲的老人還在耕田呢。再說,我們不勞動小蘭的學費從哪里來?她馬上就要上高三了。”
父親提起小蘭,我心里就有些不痛快。小蘭是我父母親收養的女兒。那一年,小蘭的父親為了要生個兒子,就把第三胎的女兒小蘭托人送給了我的父母親。小蘭到我家時還不到2歲,由于家里本來就不富裕,為了她,父母親沒有少操精力和心血。現在她已經17歲了,正在上高二。聽父親說,小蘭的目標是要上大學。有宏偉目標當然好,可也要為年邁的養父養母想想啊!我家里實在是太窮了,而我由于學歷低,在外面也掙不了幾個錢,所以對于小蘭的學費,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為了供小蘭讀書,家里連一臺電視機都沒有,更別說有一件像樣的家具。小蘭是在學校住校,星期日才回家一次。
我有點怨氣,說:“爸爸,您就把小蘭供完高中,畢業后叫她出去打工,您和母親就不用那么辛苦,再說,以前我和哥哥小學畢業你就沒有再讓我們去讀書,叫我們在家務農,于情于理您也對得起她了,是不是?”
“話雖然這樣說,可現在時代不同了,小蘭就是聽說你們沒有文化,在外難找工作,吃了不少苦,她就想發憤多讀書。還有這丫頭根本不想在農村生活,她的心大著呢!”
聽父親這樣說,我心里更加來氣。我說:“您根本就對不起我和哥哥,當年我與哥哥讀完小學你就不準我們再上學了,可現在您為了別人的孩子吃苦受罪都心甘,我們還是您的親兒子嗎?”
父親見我很生氣的樣子,放下手中的碗筷,重重地嘆了口氣,然后語重心長地說:“阿云,難道你還不能原諒我嗎?事情都過去了這么多年了,其實我在心里又何嘗不后悔,但是又有什么用,時間不能倒退。”父親又說,“你知道我為什么拼命想讓小蘭讀書嗎?”看著父親傷感的樣子,我不解地搖了搖頭。
“我要供小蘭上大學,一半是出于當繼父的責任,一半也是因為你們的原因。”
“因為我們的原因?”我不解地問。
“是的,我不想再讓小蘭走你和你哥哥的老路,我已經對不起兩個孩子,我不想讓小蘭也像你們一樣在人生中留下遺憾。只要她能讀,我就要想盡一切辦法供她。”父親的話飽含歉意,我明白了父親的良苦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