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希金的秘密日記

他懷疑丹斯特在勾引娜塔麗婭。他說，在社交圈里我使用別人的妻子，但是不想讓任何人使用我的妻子。嫉妒與懷疑甚至使普希金有一天用短劍抵住娜塔麗婭的喉嚨，導(dǎo)致娜塔麗婭在極度恐懼中流產(chǎn)。他形容，血泊里躺著一個血塊，那是一個長著一張魚臉的胎兒。

一位屢次想拉我下水的已婚男人，在最后一次被我婉言拒絕之后，十分惱怒。但他不是暴跳如雷，氣急敗壞，而是微笑。但笑得很壞。恨鐵不成鋼之余，還有點憐憫我的意味。

他說，你究竟在等誰呢?你在等一位現(xiàn)實世界里根本不可能存在的好男人，一個子虛烏有的人。我看到你的書柜里有一本普希金的詩集，但我要推薦你去看一本《普希金秘密日記》。你最好相信我的話，男人都是普希金。如果他有可能做到的話，他一定會是普希金。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能。

他的話，震懾了我。

我在第一時間走了幾家書店，才找到了這本書。薄薄的，裝幀也不算精美的一本書，拿在手里，分量很輕，閱讀的過程卻很沉重。以至于我?guī)状巫x不下去，喘息片刻，積聚一點內(nèi)心力量之后，繼續(xù)艱難的閱讀旅程。

這本秘密日記里袒露出來的普希金的內(nèi)心世界，真正讓我詫異非常。他不過是一只尖嘴矮小的大公猴，一只沒有進化多少的雄性動物。他自述，在結(jié)婚之前，他通常每天同四五個女人廝混。他已習(xí)慣于各種各樣的姑娘，熟悉了造成一個女人不同于另一個女人的一切差異。這類五花八門的情形并不使他激情消退，而經(jīng)常換情人構(gòu)成了他生活的實質(zhì)。

他說，新鮮的肉體比愛情更有力，比美更有力。只有享受各種各樣的女人才是他維持生命的大事。他說，他最喜愛做的事就是讓妓女愛上他。“要讓一個毫無經(jīng)驗的姑娘愛上我，無須花多少代價。但是，要叫一個以始終毫不動情為職業(yè)的妓女愛上我，這就是對一個男人的技巧的挑戰(zhàn)了。”

他說，他視一切女人為最低等的生物。結(jié)婚后，他對妻子的激情只持續(xù)了甚至還不到兩個月。他說，只有當(dāng)娜塔麗婭懷孕時他才感到平安，因為這對他是一種便利，她使他在渴望別的女人時有了借口。在她懷孕最初幾個月里，她不讓他近身，因為醫(yī)生說這對胎兒有危險。她大喊大叫地對抗他的勸說。他氣得發(fā)瘋，并且說，我會去找一個妓女。

奇怪的是，娜塔麗婭平靜地接受了，但是，她要求他去找一個真正的妓女，而不是某位情婦。但是，她沒有想到，普希金從妓女那里傳染了性病，馬上傳染給了妻子，以及其他與他有染的女人。

后來，娜塔麗婭因為擔(dān)心普希金在外面有情婦，就把自己的兩個姐姐帶到家里來同住。普希金不無得意地說，娜塔麗婭寧可我同她們銷魂，也不愿我同她不認識的女人們廝混。匪夷所思的事情還在后面。有一天，普希金竟然向娜塔麗婭建議，邀請姐姐阿莎同他們夫妻一起同床。娜塔麗婭忍無可忍，對他說，你比我想象的更骯臟。

但是，有一次普希金疏忽了，沒有及時抹掉別的女人的痕跡，娜塔麗婭發(fā)現(xiàn)了，很惱火。可是，天才的詩人普希金卻說，你不過是在我的身上遇到了你的姐姐。

而他最后跟自己的姐夫，一個金發(fā)美男丹斯特決斗，是因為他懷疑丹斯特在勾引娜塔麗婭。他說，在社交圈里我使用別人的妻子，但是不想讓任何人使用我的妻子。嫉妒與懷疑甚至使普希金有一天用短劍抵住娜塔麗婭的喉嚨，導(dǎo)致娜塔麗婭在極度恐懼中流產(chǎn)。他形容，血泊里躺著一個血塊，那是一個長著一張魚臉的胎兒。

普希金承認，他的暴躁脾氣也用來對付孩子們，無論他們犯了多么微不足道的過失，他都會抓起樺木棍。他說，我的心里翻騰著憐憫，但是，我的手卻被魔鬼操縱著。

這位天才詩人在書房里的狀態(tài)是：我像往常一樣在書房里寫作，想象中出現(xiàn)的是我嘗過的女人們的身體。這些幻覺中的景象都很清晰，似乎我嘗到了她們每一個人的風(fēng)味。我閉上眼睛自慰了事。

普希金還有很多的，在我看來是匪夷所思的言行舉止，我就不在這里一一引述了。普希金認為，一切罪惡的根源，都是人性所致。只要有機會，而且沒有障礙，思想就會選擇朝有罪的方向發(fā)展。他在自己的墓志銘里稱自己慵懶地度過歡快的一生。沒做過什么善事，然后，憑良心起誓，謝天謝地，我卻是一個好人。

如果普希金還算是一個好人，那么，這個世界上誰是壞人?普希金死于１８３７年，距今也不過１６０多年的距離。如果說，不要用當(dāng)代做人的觀念來要求一定歷史時期的人物，那么，在普希金的這本秘密日記里，有另外一個小細節(jié)能說明一點什么。

一天，Ｍ伯爵從巴黎回來，說巴黎的女人都非常漂亮。普希金問他，那你試了多少個。伯爵說，一個也沒有。普希金發(fā)脾氣問，你怎么可以失去這樣的機會呢?Ｍ伯爵一言不發(fā)，只是悲哀地看著他。普希金還是繼續(xù)追問，為什么，為什么你不至少找一個?伯爵回答說，因為我愛我的妻子，這就是為什么。

在這樣簡單的解釋面前，普希金說，我感到無地自容。

這本用密碼寫成的秘密日記，普希金曾在遺囑里規(guī)定，一定要等到他死后１００年才準(zhǔn)許發(fā)表。如今，此書已經(jīng)在全世界風(fēng)行出版，也有人質(zhì)疑這本書的真?zhèn)危瑓s有更多的人相信是真實可信的，并稱他是ｌ９世紀(jì)俄國的唐璜。

其實，這本書的真?zhèn)我呀?jīng)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為什么男人都期望自己有可能成為普希金?真的如普希金自己詮釋的那樣，是人性所致嗎?

但是，讀完這本書，我卻沒有絕望。因為，我不相信男人都是普希金。有個思想家說過，人和人之間的直接的，自然的，必然的關(guān)系，是男女之間的關(guān)系。從這種關(guān)系就可以判斷人的整個教養(yǎng)的程度，在兩性關(guān)系上，普希金只是一個沒有多少教養(yǎng)的公猴。

只是無奈之下，必須要承認的是，如Ｍ伯爵這樣有教養(yǎng)的好男人，從來就不多。哪個女人遇上了，就好像是天下掉下了一個大餡餅，碰巧掉在了你的懷抱里。那真正是，老天有眼，三生有幸。

（選自《京城可采蓮》遠方出版社出版，小皇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