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好多事業成功的男人一樣,很少回家吃晚飯。
但上次單位的一次例行體檢,改變了他對家的看法。
那次體檢,他被查出有嚴重的肝病。經過治療雖然控制了病情,精神卻萎靡不少。一直在重要部門工作的他,不得不轉崗到一個清閑得近乎半退休狀態的崗位。
突遭這樣的變故,曾經強悍有活力的他便有遲暮之感。他擔心病治不好,擔心妻子和孩子的將來,擔心父母。他不肯說出這些擔心,但是妻子懂他,摸著他的手,輕輕地笑著說:“人這一生,不能凈想好事,總是雄心萬丈,有時要看時務,知進退。”
他便呵呵地笑,關愛與體貼是最好的藥,他心底郁積很久的陰霾漸漸淡去,遭遇疾病是不幸的,慶幸的是自己身邊有這樣一個體貼自己關愛自己的女人,這是健康時的他很少體會到的,那時他忙于工作,家不過是驛站,供他休息一晚后第二天再出發。
現在,他越來越戀家,也體會到了妻子以前盼自己回家時的那種心情。
當年談戀愛,每次在外面餐館吃飯,當妻子對某道菜表示贊賞時,他便豪氣地說,這不算什么,有時間了我親手做一道給你吃。
可是,婚后,這句諾言卻成了空頭支票,他一直忙,有時是真忙有時假忙——忙著表現出成功男人必須要有的忙,回家吃飯都很難,更別提給她做飯。有時妻子提起這件事,他便理直氣壯地說做飯是女人的天職。現在,他為自己羞愧,既然半病退在家,也許重操鍋勺,便是對妻子最好的補償。
那些天,他天天下廚,廚藝長進不少。為了助他的興,妻子為他帶了一本食療菜譜,說,人家說藥補不如食補,你照這本菜譜做些對你的身體有好處的菜。
他接過來,慢慢地翻看。他發現菜譜雖然圖片精美,做法詳細,但是,對于普通人來說,有些食材難以買到,而且做法也難以掌握,他想,為什么不自己來編一本菜譜呢。萬一將來自己不在了,還可以留下一本菜譜啊。不僅可以給妻子,也可以送給女兒做紀念,以前,他曾經跟妻子開玩笑說,一個女孩子如果長得不差又做得一手好菜,就不愁嫁不出去了。
現在女兒才10歲,自己能不能看到她長大是一個問題,如有一本菜譜傳給她,也是一份父親對女兒的愛呀。
于是,他著手編這本私家菜譜。采購食物、烹飪、用相機拍制作過程的相片,忙得不亦樂乎,疾病的陰影慢慢淡去,他的生活漸漸有滋有味起來。
幸運的是,一年后他的病痊愈,單位又開始委以重任,他漸漸地又忙了起來,漸漸地又開始晚歸,他說他要好好地干,把養病期間經濟上的損失掙回來。
那本寫了一半的菜譜放在冰箱頂上,他已經把它忘記了。
某次飯局后回家,口渴的他去冰箱拿飲料,抬眼間看到了那本菜譜,心中一動,于是取了下來,一頁一頁地翻,心中漸漸升起一股歉意。
在他停筆的地方,他突然看到增加了內容,新的菜譜,是妻子的筆跡。
原來,每當他沒能按時回家,妻子就會細細地翻看他做的菜譜,然后,在后面續寫自己的當日菜譜。他看到,在一道他最愛吃的山藥雞湯后面,有一句“這是特意為你做而你因為太忙錯過了的菜。”
他一愣,是的,這是他錯過的菜,也是他在忙碌中錯過了的溫暖與芬芳。
合上菜譜,悄悄地回到臥室,擁抱著早已睡下的妻子,從明天起,他再也不會因為那些應酬而錯過一家人在一起的晚餐。有些菜譜不是告訴你怎樣做菜,而是告訴你怎樣表達對家人的愛:愛她,就回家陪她吃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