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德芬與陳岱宗的生活。可以用張德芬書中的一句話概括:“你不可能經由一個沒有喜悅的旅程,而達到一個喜悅的終點,清除層層的內在阻礙后,心所向往的東西,會毫不費力地來到你我的生命中。”
沿北京東郊一路東行,孫榆河蜿蜒而去,張德芬和陳岱宗的家就坐落于河畔。庭院里的草木蔥蘢,院墻外的石榴花星星點點,一只花喜鵲正壓著雨后的水汽,低低掠過。一棟軒敞、通透的西式別墅,散發著平淡的禪意。
屋內一雙兒女正在陽光房里玩耍。這時,倚靠在沙發上閑聊的張德芬,眼里溢滿了笑容。
愛是放棄后的重生
生活對于張德芬來說,似乎充滿著起承轉合的智慧,當然,這份智慧是需要有靈性的人去感悟才能獲得的。如今的她,相信人生中碰到的大多數麻煩和問題,皆來自過去、記憶和現實積累而來的自我。她說,“因為快樂是人心里的一盞燈,燈滅了,你怎么能還冀望它照亮晦暗的周遭呢?”
曾經,張德芬和塵世之間忙于追逐快樂的人沒什么不同,擁有臺灣大學經濟管理學的王牌學歷,后又負笈美國學習新聞。她曾經是臺灣著名美女主播,也做過知名外企的高層管理者,一雙兒女聰慧活潑,還有讓人“艷羨”的好老公……生活的表象于她,可謂一切平順、美滿,可是透過表象,卻少有人知道張德芬一步一步渡向快樂彼岸的艱難。
“我從小成長可謂一帆風順,但我第一次婚姻,卻給了我重大的打擊。首先,我求子不得,無論如何就是懷不了孕。那時看到人家大肚子就會掉淚。我試過各種方法,看遍中西醫,就是沒消息。然后,我竭力保全的婚姻還是失敗了。”張德芬并不介意談論過去,她說:“挫折往往是神的美意,一件令人苦痛的事里,隱藏著神的禮物。”
張德芬用“浴火鳳凰”來形容自己第一次失敗的婚姻經歷。她形容,婚姻失敗的打擊就好比平淡日子里收到“炸彈郵包”,而自己從小的那些一帆風順,也被這場用心經營卻以失敗收場的婚姻弄得殘破不堪,之后她只好用遠走他鄉,“引渡”苦痛的自我。
“從那次婚姻走出來后,我發現我成熟了很多,對人世的體悟也更深了。”張德芬笑著說,“如果你認為它是一個炸彈郵包,它就是一個炸彈郵包,即使你不去觸碰和打開它,它也是來炸你的。可如果你選擇好好接納它,想想為什么老天給你這個功課,給了你之后,這么困苦,你到底在當中學習什么。”
痛苦需要時間與心靈的共同治療,治愈后,做夢的權利總歸還是有的。從痛苦中抽離后的張德芬把理想對象的條件想得很清楚:如果還有下一次婚姻,首先,他的英語要出色——因為自己的英語當時并不好;其次,他要愛小孩:再次,他要愛我多于我愛他。對于最后一條,張德芬很堅決。
沒人能猜度天意,但當張德芬在香港機場與陳岱宗偶遇時。她嘗到了如愿以償的滋味。陳岱宗符合她所有條件。張德芬說:“后來我們一家四口坐在新加坡植物園的草地上野餐時,我突然想起,遇到他之前,這樣一個家,在艷陽下,在綠草地上野餐的畫面,就曾常常出現在我腦海中。”
愛是放棄后的平衡
人世的歷練總是曲曲折折糾纏著我們的大半人生,而人的修行則讓我們擁有了對抗這些塵俗的不安和苦痛的力量。經由美善和陰霾在內心中所占位置的大小與輕重的不斷轉換,我們的心也由此最終引向真純、穩固的善。
張德芬說,即便有了好姻緣,好老公,好家庭,有時亦然不快樂。因為彼時,心已經不在場了。
陳岱宗生于中國臺灣,13歲隨同父母移居美國,從小受西方文化教育的他,言行舉止間,卻有著極深的中國傳統文化所推崇的“溫良恭儉讓”的風范。看著他,你會很自然地認同,他就是好男人的典范,細心、關懷,眼神一直溫和地放在妻子那里,可即使這樣,在他們婚姻中的一個階段,沮喪、焦慮和怒火卻總與張德芬不期而遇,難于排遣。
當時的張德芬身在職場,位于公司管理層的她不得不竭力“扛”起所有的情緒,“越是低落,越要去想‘我是誰?’‘我要什么?我得到了嗎?’諸如此類無解的問題,根本不受理智的控制。”或許是凡事喜歡追根究底的性格因素,2002年,張德芬決心停薪留職去專門“思考”;為什么我努力追逐快樂,卻沒法快樂?
在外部世界追逐、找尋快樂與平安真諦的張德芬,曾經面對現實總是失望,于是嘗試著返回自身,抽絲剝繭一般。因為“人對自我的認識越清楚越容易獲得正面的信息,達成內心的愿望”。
2003年,張德芬正式辭去IBM的管理層職位,專心致力于去認識生命的奧秘,認識自我。聽起來很玄很不可思議,但張德芬開始讀一切找得到的物理學、心理學、生命科學書籍。從榮格到瑪洛-摩根、克里希那穆提,從佛學書籍到《圣經》,舉凡與身體與心靈相關的書籍也都通讀了,她只是冀望從學習中了解生命的意義、快樂的真相。
沉靜的力量是巨大的,當張德芬安下心來了解這個世界,了解世界與自我的關系時,一些隱秘的“門”打開了。她認識到人的真我本來就是喜悅、平和與充滿愛的,人之所以渴慕和想念那個喜悅、平和與充滿愛的狀態,是因為他曾經得到過,“就像一個沒吃過巧克力的孩子是永遠不會想念巧克力的”。而痛苦,是被一個“我怎么這么痛苦,人生如此痛苦”的思想欺騙了。
“如果一個人的能量由思想、情緒、身體和性靈組成,那么現代的人與自我思想和情緒的關系更為密切,身體和性靈被疏遠了,由身體所承載的那個本原的‘我’的喜悅、平和與愛變得越來越陌生、隔離。”
恢復與身體的聯結,成了張德芬心靈修煉的一條路徑。她開始練習瑜伽,學習靜坐,改變飲食習慣、生活習慣,試圖讓身體一點一點安靜下來。
“德芬很聰明也很活潑,她樂于吸收新事物,總能用奇妙的想法來面對自己的問題和對抗塵俗。”陳岱宗由衷地欣賞張德芬能夠放下世俗意義上的“成功”,經由對自身的重新認識而認識生命。
4年時間,張德芬選擇與生活索然默處,專注于身、心、靈的修煉,每天中午丈夫都會打來問候的電話,寂靜的生活又溫暖、豐富起來。張德芬的改變影響了陳岱宗,他隨即也開始了“身、心、靈”的修煉。一朝一夕,總有半小時是倆人一起打坐度過,晨起靜坐默想一日之事,晚來則靜坐感恩。
“愛是對對方價值的判斷,然后做出回應。”陳岱宗自嘆漢語不好,卻一語道破幸福婚姻的謎底。
事實上,陳岱宗自己也曾經常常為“下一個訂單能不能做成,競爭對手會不會比我強,客戶的需求到底是什么”諸如此類的焦慮所困擾。和所有俗世中人一樣,他一面在職場上奮力拼搏追逐著,一面獨自承受情緒的起伏不安,企圖尋找到其中的平衡之道。早年修習太極拳,后來他在妻子張德芬的引領下,通過練習打坐和瑜伽學習“覺察”和“臣服”于那個被壓抑、遮蔽的“本我”。
“當人與很深很大的‘本我’在一起的時候,他真的會懂得,自己原本就是富裕平安的。”事實上,“當我越是‘放下’對于利潤的追逐,與競爭對手的較量,做事反而變得越容易。”此時的陳岱宗,非常感謝妻子選擇了一條讓他們倆都能夠快樂的道路。
愛是日常的妙趣
生活中的張德芬,性格的底色是不易覺察的利落與剛強,而在美國長大的陳岱宗,反而有著更東方化的寬仁與柔和。一動一靜、一柔一剛,如此陰陽調和、相生相融的氣象,從他們家的擺設上也可見一斑。
陳岱宗鐘愛暖調子的房間,因為暖色使人喜悅,平靜。所說的“暖”并不單單取決于居飾的顏色,也包括木頭的質感、薰香的花木調、音樂,甚至居室主人的和悅之情。總是為房間換上不同異域背景音樂的陳岱宗說道:“植物也是有暖意的,有生命的事物,給人溫暖之感。”
非洲堇是陳岱宗鐘愛的植物,居室中隨處擺放著這種如蓮座般的精巧植物,與陶罐、雕刻作品、現代主義的繪畫、石頭水缸里的金魚相映襯,飄忽著禪意。因為小時候在美國的家里,他母親就愛種植這種“花瓣柔韌”的植物,非洲堇于他,更多添了幾分“懷鄉”的意味。
張德芬的慧黠、靈秀則滲透于對每一房間功能的分割和結構里。一樓客廳中央的大廚房開放而通透,能看見在廚房里忙碌飯食的主婦,也能看見戲耍的孩子,勞碌著也可以很快樂。廚房旁的陽光房里一株蝴蝶蘭開得正好,玻璃窗前的兩尊石雕是年初張德芬和陳岱宗去巴厘島修習心理學后帶回的,陳岱宗說:“我和德芬喜歡世界各地的藝術品,再辛苦也要從很遠的地方帶回來。”這也讓他們的家隨處可成一幅新奇、動人的小品畫。
身處繁華都市的外圍,對他們而言,最幸福的事莫過于周末與朋友的家庭聚會,“每個周末的主題各不一樣,有時是兒子朋友的家人,有時是女兒朋友的家人,有時是大人的朋友。”更多的時候,則是一家四口人在蔥蘢的草地上享受美食,那是張德芬很小的時候對幸福生活的理解與心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