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的一天,鐵邊城鎮張灣子村張廷杰老漢家來了兩位頭發銀白、精神健朗的老人,他們指著張廷杰家左起第三孔窯洞,肯定地說,這就是毛澤東抵達吳起鎮前一天曾住過的窯洞。緊接著,這兩位老人便同張廷杰攀談起來,他們告訴張廷杰,紅軍長征時他倆都是毛澤東的警衛員,一個叫陳昌奉,一個叫賀清華,并說不來這里看一看,連村子也記不準了。經兩位老人一說,張老漢才知道當年住在自己家里的那位高個子首長就是毛澤東主席。于是,四十多年前的往事便映現在張老漢的眼前。
1935年10月18日,這天天氣晴朗,三個穿著灰色舊軍服,頭戴灰色八角帽,帽子上還有紅布做的紅色五角星的軍人,從鐵邊城西川來到了我家的院子里,沒進屋子就站在院子里說起來。他們說話是南方口音,學著陜北人說話:“我們是中央紅軍,是打土豪、分田地、解放窮人的隊伍。”我當時見院子外有人馬走來走去,心里很害怕,這時有一個人拍拍我的肩膀說:“你不要怕,咱們回到你的屋里談談吧!”于是我們一同回到了我家左面的窯洞里。進屋后他們又對我說:“咱們有毛主席的領導,有為老百姓謀幸福的紅軍,今后就不再受地主、富翁的氣了,老百姓的日子會好起來的。”看看這些人和和氣氣的樣子,我也就不害怕了。我忙給他們倒水喝,找炒面吃。南方人不會吃炒面,逗得我哈哈大笑。
半后響,黑壓壓的紅軍大部隊從鐵邊城下來了,有的停下來,有的繼續走,有的在附近找住處,我們張灣子村莊前莊后住滿了軍隊。有五六位身穿灰色舊軍大衣,頭戴紅五角星帽子的人到了我家里,先來的三位軍人把他叫“首長”。接著來了幾個拉馬的人,他們把馬拴在了我家下院。先來的幾位軍人指著我給首長說:“這就是房子的主人,他叫張廷杰“。幾位首長和我一一握手。
先來的幾位軍人在我家左起的第一孔窯洞里架了電臺,第二孔窯洞住了幾位首長,第三孔窯洞里住了一位個子很高,又黑又瘦的首長。天黑以后,一個紅軍對我說:“首長叫你說話哩。”我便跟著這個紅軍來到第三孔窯洞里,那個高個子人坐在炕上,見我進來,忙讓我上炕坐。接著,這位首長向我了解我的家庭生活情況,周圍群眾生活情況,附近有沒有土匪強盜惡霸,到吳起鎮還有多少路程,要經過哪些村莊。我說,這個地方的人生活很清苦,上下川都有土匪惡霸,上川有王漢邦、許光德,下川有張廷芝,他們有槍有勢,常常欺壓老百姓。我還向這位首長介紹了去吳起鎮的里程、走法以及沿途村莊的情況,首長聽完我的介紹后高興地說:“陜北是個好地方啊!這里的土豪惡霸對人民欺壓得越深,人民就越容易組織起來,土地革命和游擊戰爭就越好搞,土匪惡霸的末日就要來了。”
談著談著,我感到餓了,才突然意識到首長一定也餓了。我便讓妻子侯孝俊做剁蕎面。我妻子用剛過罷中秋節后珍藏下來的羊肉臊子、雞蛋、蔥花做起羊肉臊子剁蕎面。飯熟后,我將幾個首長招呼到一起,給他們邊撈面邊舀湯,他們吃得連聲贊好,那個大個子首長吃罷后還意味深長地說:“一年啦,我沒有吃過這么好的飯。”邊說邊擦汗。
晚上,張廷杰的幾孔窯洞里的燈一直亮著,不時有人進出。這就是我們后來知道的張灣子中央政治局常委會議。參加這次會議的有張聞天、毛澤東、王稼祥、秦邦憲等。會議根據當時形勢和部隊實際情況,提出了紅軍進入陜北后的作戰方針,同西北紅軍會合后的方向和解決戰備方針問題。會議決定:一、整頓部隊,提高戰斗力;二、與群眾建立很好的關系,擴大紅軍,組織游擊隊;三、自己解決物質器材問題,衣服問題,不要麻煩紅二十五軍和紅二十六軍。
第二天拂曉,幾位首長和其他紅軍從張灣子出發了,向著吳起鎮的方向行進。
斯諾眼中的吳起鎮
1936年6月至10月,中國人民真誠的朋友、美國著名新聞記者埃德加·斯諾先生不畏艱險,排除各種阻撓,對我西北革命根據地(即后來以延安為中心的陜甘寧邊區)進行實地采訪,對中國共產黨的英勇斗爭做了客觀公正的了解,并向全世界進行了真實的報道。這期間,斯諾曾路過吳起鎮,對這個紅軍長征勝利歸宿地的小鎮子進行了為期三天的采訪。
斯諾從保安出發,行了幾天山路,來到了“陜北蘇區的一個‘工業中心’”吳起鎮,看到方圓數百里之內都是半牧區,人們住在窯洞里,完全同幾千年前他們的祖先一樣,許多農民仍留著辮子,馬、驢、駱駝是最新式的交通工具。吳起鎮人用菜油點燈,蠟燭是奢侈品,電燈聞所未聞,外國人像愛斯基摩人在非洲一樣罕見。在吳起鎮,斯諾最感興趣的還是工業,并在這方面作了細致的報道。他認為,吳起鎮是紅區工廠工業最集中的地方,作為紅軍的主要工廠所在地,也很重要。斯諾在兵工廠廠長何錫陽的陪同下參觀了兵工廠。當時的兵工廠有140名機工和學徒工,工廠設在山邊一排大窯洞里,里面很涼快,又通風,主要好處是不怕轟炸。兵工廠分制造車間和修理車間,修理制造的武器主要用于裝備游擊隊,正規部隊的武器主要靠從敵人手中奪取。
除采訪兵工廠外,斯諾還參觀了幾家被服廠、一家鞋廠、一家襪廠、一家制藥廠,一家藥房。從紅色工會婦女部長劉群仙女士那里了解到,吳起鎮工廠里的工人月薪10至15元,膳食由國家供給。工人可以免費醫療,公傷可以補償,女工有產假,還有簡陋的托兒所、俱樂部、學校等。
斯諾在吳起鎮進行了短暫的三天采訪,這里的條件雖然艱苦,環境險惡,但斯諾的心情是舒暢的,他不由自主地說:“吳起鎮,羸得了我的歡心。”最后他得出這樣的結論:“對吳起鎮這些工人來說,不論他們的生活多么簡單,但至少這是種健康的生活,有運動、新鮮的山間空氣、自由、尊嚴、希望,這一切都有充分發展的余地。”
責任編輯 苑 湖
藺瑋 曾發表散文多篇,現供職于陜西省吳起縣人民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