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遭受了失戀的打擊之后,年輕人往往痛不欲生、心情低迷,但紐約大學的韋克菲爾德教授指出,這種悲傷是正常、甚至是有益的。即使在有些時候,這種悲傷嚴重到了抑郁癥的程度,人們也無須去吃各種抗抑郁癥的藥片,這時候人們真正需要的是心靈的溝通,而不是化學的治療。
近年來,一個生產快樂的產業迅速興起,眾多教人們如何獲得快樂的作品和醫治悲傷的新藥如雨后春筍般涌入市場。在這樣的背景下,似乎我們每個人都能很容易獲得快樂;實際上,讓自己快樂開始成為我們的義務,而悲傷則成為應當盡量消除和避免的。但快樂不一定就是越多越好。心理學家從96個國家抽查了118519個人,他們考察了不同程度的主觀幸福感與收入、教育、政治參與、志愿的社會實踐以及人際關系的相關性,他們還分析了不同程度的快樂與各種成就的相關性。根據這次調查,心理學家得出結論,一旦人們達到了適度的快樂,對更高程度快樂的追求反而會變得有害。
如果設置一個指示快樂程度的刻度表,從1到10是不同程度的快樂,10分代表著極度的快樂,那么根據這次調查,得8分的人要比得9分和10分的人更成功,他們接受更高的教育、獲得更高的事業成就和收入。這也許反映了一個事實:那些有點兒不滿足的人往往被激勵著去改善他們自己的命運(比如接受更高的教育和尋求更富挑戰性的工作)和他們所屬社群的現狀(比如更多地參與社會實踐)。與之相反,那些感到快樂的人則沒有什么緊迫感。如果你對你的生活和世界上發生的事很滿意,你就不太會被激勵著去改變現狀。所以,當人們告訴我們應當變得更快樂的時候,我們要保持警覺。
我們不必刻意地追求那種極樂的心理狀態,因為消極情緒的產生總是有原因的。比如,害怕就意味著我們身處危險之中。同樣地,悲傷也是我們的自然天性。猿、狗和大象都能表現出悲傷,這是動物向同類發出的一種求助信號。研究發現,那些瀕死的晚期病人反而感到快樂和滿足。這些都驗證了生于憂患、死于安樂的道理。福樓拜曾說過,要想獲得持久的快樂,人就必須變得愚蠢。悲傷并不是一件壞事。伊利諾伊大學的心理學家艾德·迪納爾指出,當人處于一種消極情緒時,他會更善于分析,他的思考會更具有批判性、更富有創造力。我們有時需要用悲傷來指引我們的思考。
亞伯拉罕·林肯沒有被他的接近于抑郁癥的負面情緒所阻撓;貝多芬晚期的作品是在一種憂郁的心理狀態下完成的;作為史努比的創作者,查爾斯·舒爾茨總是心情憂郁;伍迪·艾倫在他的電影中表達了一種抑郁的存在主義思考;帕蒂·史密斯和菲奧娜·艾波也在他們的音樂中注入了同樣的因素。這些永不安定的靈魂,懷著對現實的不滿,在藝術或政治實踐中得到了升華。
但確實也有人在忍受著悲傷,比如一個女人與相戀了5年的戀人剛剛分手,她感到空虛,對工作和生活不再有任何興趣;再比如一個失去了女兒的父親,他在絕望中夜不能寐,無法繼續正常的生活。這種悲傷確實是種不幸,但這也是自然的,不是病態的。如果我們把這些正常的情感反應視作有待醫治的癥狀,不但會干擾自然的恢復過程,而且還會導致隔閡與冷漠,人們會說“別這樣,吃片藥吧”,而不是給予真誠的幫助和安慰。人生在世難免遭遇不幸,但悲傷本身卻不是一種病,刻意追求快樂有時反而會剝奪我們真正的快樂。也許,只有當我們學會坦然地面對人世悲苦的時候,才會發現人生意義之所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