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賽人說,“時間是用來流浪的,身軀是用來相愛的,生命是用來遺忘的,而靈魂,是用來歌唱的。”
沒見過所謂的吉普賽人,僅有的一點兒印象也是從一些小說的零星描述中拼湊出來的:皮膚黝黑,女人拖看長長的鞭子,流浪,會巫術,敲鼓,邊唱邊舞。
時間 流浪
想起三毛。
“不要問我從哪里來,我的故鄉在遠方,為什么流浪,流浪迎方,流浪……”
縹緲的曲音,陰天,黃昏,沙漠,一個人,孤獨、茫然,又義無返顧。
流浪在空間中,追求所謂的自由。那流浪在時間中呢,又怎樣?
忙過一陣,終得閑暇的時候,忽然一陣心痛,寫下一些話:“等一切繁華耗盡,等一切事物消散,等一切未來成為過去,我的現在已沒有未來的緊張來裝點。我的現在,還剩下什么呢?我在無意義的人生中尋找意義,設定意義,再把它毀掉。曾經的愛與恨,殊途同歸。曾經的快樂與悲傷,原來都如此虛幻。”
愛引用名言的人是為了掩飾自己思想的空白;愛忙碌的人是害怕面對自己內心的荒蕪。
流浪,居無定所,不知從何處來,不知向何處去。
時間,留不住避不開,過去的不現,將來的不明。
我們總是以為自己站在河邊說“逝者如斯夫——”卻忘了時間在流動,我們也在隨著它一起流動。
身軀 相愛
我曾有一段時間非常討厭身軀,因為我很想與那個傳說中的自由會面。
有一次課間操,我站在操場上,仰頭,不經意睜眼,一只鳥飛過。忽然想到:天空,就是鳥的陸地;而大地,就是我的天空。
有一次化學課,我點燃酒精燈,凝視它出了神,忽覺得火很美,美在有界與無界之間。
相愛是愛的共振。
遺憾的是,大部分我們說的“愛”都不是愛而是占有的欲望。愛一塊蛋糕是要把它吞進肚里,愛一只鳥是要把它關進籠子,愛一個人是要把他拴在身旁。這甚至不是愛自己的表現,這種“愛”很容易變成恨。這不是愛的變質,而是偽裝的戳穿。
愛與欲,一個是放手,一個是按緊;一個因放手而擁有一切,一個因攥緊而失去一切;一個通過飛翔而成為天空,一個因為貪婪而枯萎凋零。
僅有無限不能絢爛,于是我們有了身軀;僅有身軀不能輝煌,于是我們能夠相愛。
生命 遺忘
我曾多次嘗試寫一篇小說,可是一篇也沒有寫出來。寫不出小說,是因為自己沒有故事,還是因為故事太多?
生命中有很多故事。生命本身也是一個故事。
遺忘的有很多故事。遺忘本身也是一個故事。
生命是一種遺忘。
遺忘也是一種生命。
請相信我不是在故弄玄虛。只需體會,用你的生命,然后它會被遺忘。
又想起時間和流浪。
如果生命是一條流動的河水,那么遺忘就是你停止假想自己正站在河邊見證它的流動,就是你松開抓住河岸的手全心地進入流動,就是你忘掉自己的生命像一條流動的河。
生命是一個偉大的奇跡。而只有遺忘這偉大的奇跡,才能進入更偉大的奇跡。
靈魂 歌唱
當時間去流浪了,身軀去相愛了,生命被遺忘了,靈魂,就開始歌唱了。
你聽過靈魂的歌唱嗎?
事實上,大部分時間我們都忘了靈魂這回事,即使提起,也是一個遙遠又陌生、無法肯定的存在。
因為,時間,我們在用它嘆息;身軀,我們在用它掠奪;生命,我們在用它攀比。那么我們又怎么能有閑暇記起靈魂,聆聽它的歌唱呢?
歌唱是表達,是創造,是靈動,是享受。
靈魂在歌唱。它為什么不歌唱呢?
它無須在誰面前才歌唱,它無須有什么樣的配樂才歌唱,它無須有什么目的才歌唱。它歌唱,因為這一切,又什么也不因為。
這樂聲,去聽,就會聽見;把耳機摘下來,就會聽見;把緊張的心放松,就會聽見。這時,你會震動,會喜悅,會熱淚盈眶,然后說:“聽啊!靈魂在歌唱!”
時間,用來流浪;身軀,用來相愛;生命,用來遺忘;靈魂,用來歌唱。
那我呢?
流浪的吉普賽人,神秘的吉普賽人,敲著鼓唱著歌起舞的吉普賽人。原來世界上是有這樣的人的。
第一眼看到這個句子,便喜歡了,覺得浪漫、熱烈、自由、灑脫。
其實這所謂的浪漫熱烈自由灑脫,只是對本來如是的承認與重申,并把它歌唱出來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