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馬車

那一年，錫拉丘茲的經濟十分蕭條，圣誕節也冷清凄涼，尤其是對那些失業的人來說，情況更是糟透了。我的母親雖然沒有失業，但也比那好不了多少。她除了挨門挨戶地上門推銷之外，還在波士頓糖果店兼了一份女招待的工作，有時還在代氏兄弟的百貨商店里打些零工，才能勉強維持生計。

此外，她還得獨自把我撫養成人。因此，對她來說，要準備一份圣誕節禮物真的很困難。每年圣誕節，她通常都是把一些蘋果、洋蔥、土豆和胡蘿卜之類的東西塞在襪筒里，然后在襪筒的頂端系上一條美麗的緞帶。雖然每次我都假裝不在意，但是心里實在是很沮喪、很失望的。

但在我5歲那一年的圣誕節，母親的一些富裕的朋友邀請我們去和他們一起過圣誕節，并且請我們圣誕夜和他們住在一起。我覺得自己好像到了極樂世界，因為他們的小女兒羅斯瑪麗將會和我一起守候圣誕老人的到來。

噢，他們家里布置得多漂亮啊!高高的圣誕樹筆直地矗立在屋子中間，上面掛滿了用極薄的紙做成的小絨球，還有成串的爆玉米花和成罐的糖果。我敢說，那肯定是錫拉丘茲最美麗的圣誕樹!

我和羅斯瑪麗起玩她的那些有趣的玩具，不過最重要的是，我們能夠一起分享圣誕老人到來前那激動人心的美妙時刻，并一起低聲向圣誕老人許下自己的心愿。

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知道自己一定能夠得到，因為在這個仙境一般的樂園里，似乎沒有什么是辦不到的。我心里非常渴望得到的禮物是一個有著真頭發的洋娃娃和一輛玩具馬車!

羅斯瑪麗的愿望剛好也和我的愿望一樣。

我們的母親告訴過我們，只有聽話的好女孩才能收到禮物。

極度的興奮使睡眠變得遙不可及。有一次，我好像聽到了圣誕老人到來的腳步聲。于是，我走到樓梯頂去看個究竟，我確信我看見了他，不過我想當他給我們送玩具的時候，如果發現我在偷看他，他可能會生氣的，因此我就急急忙忙地回到床上假裝睡覺。

第二天早上，我們沒穿拖鞋就沖下了樓梯。

果然，圣誕樹下放著一個非常漂亮的黃頭發的洋娃娃，她正坐在一輛大大的白色馬車里。尤其令我高興的是，她的頭發是真正的黃頭發，不是那種線做的假發。

馬車上放著一張卡片，上面寫著：“送給羅斯瑪麗，愛你的圣誕老人。”

但是我的名字叫做吉英·路易斯!

另外，有一個洋娃娃放在客廳里的一把椅子上，那是一個小小的黑色洋娃娃。她有一頭卷曲的黑色頭發，嘴角邊正掛著一絲悲哀的微笑。

那個洋娃娃的身上寫著我的名字——吉英·路易斯。但是沒有馬車!

那時，我經常和一個叫蘇的黑人女孩一起玩，因而當我一看到這個黑洋娃娃，我就突然希望讓她也看看這個洋娃娃。我把這個小小的黑洋娃娃抱在懷里，立刻給她取名為“蘇”，并且告訴她我要立刻為她找到她的馬車。

我在長沙發后面、椅子后面，甚至在外面的走廊里到處尋找我的馬車。也許圣誕老人錯把它放在別的房間里了。也許他把它放在其他地方了，比如廚房里。但是沒有馬車，這所房子里的任何地方都沒有一輛馬車。搜遍了整個廚房之后，我甚至還順著黑暗的樓梯下到地下室里，又沿著狹長的樓梯爬上閣樓。但是沒有馬車，什么地方都沒有一輛馬車。

我流著眼淚對母親說，我不是一個壞女孩。我還提醒她我總是幫助她打掃房間，整理床鋪，還認真聽老師講課。真的，我真的認為自己是錫拉丘茲最好最聽話的小女孩!

母親盡力安慰我。她讓我仔細照料我的小黑洋娃娃，她說我的黑洋娃娃需要我的愛。母親還提醒我，過去每一年的圣誕節，我們的襪筒里通常只有蘋果、土豆和洋蔥。除非她賣出的乳酪足夠多或者她在代氏兄弟的百貨商店里找到了臨時工，她才能額外在襪筒里加一些糖果。但是，這只能使我心里更難受。

她希望我能為羅斯瑪麗和她的洋娃娃及馬車高興。但是我又能怎么樣呢?我只想知道為什么自己不能像羅斯瑪麗那樣得到一輛馬車。如果我能知道我究竟做錯了什么，或許我會感覺高興一些。

我想問圣誕老人，他為什么認為我是一個壞女孩

那些都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我想，現在恐怕再也沒有人在襪筒里塞土豆和洋蔥了。

今年圣誕節的前夕，我們把圣誕樹布置得十分漂亮。它直立在那兒，光芒四射，還不斷散發出陣陣松樹的清新香氣，那些用紅綠紙包裝著的各色禮物都系著金黃色的緞帶，高高地堆放在躺椅上。

我們把所有的燈都關滅了，只讓圣誕樹上的彩色小燈泡和壁爐里燃燒著的木柴發出的柔和光亮照耀著我們，整個房間里籠罩著一種溫暖、幽暗和朦朧的氣氛。

我和朋友們聚集在一起，相互交換著禮物。每當一份禮物打開來的時候，我們都會鼓掌喝彩。

我的禮物終于被遞到了我的手里，我打開它的時候，仍然能夠感受到5歲時所懷有的那份喜悅和興奮。我一邊去掉包裝紙和上面的緞帶，一邊猜想著送給我的會是一件什么樣的禮物。

我費力地猜了又猜，因為這件禮物與眾不同。它的表面雖然很堅硬，卻有一道強烈的亮光穿透了包裝紙向外發射出來，在幽暗的房間里，我們能看到包裹上的星星反射在天花板上的道道閃光。

我屏住呼吸停了一會兒。朋友都催促我快一點，但是我卻盡可能地拖延著。

我對他們說，我猜它一定是一個嶄新的首飾盒子。這個盒子是由一張畫著圣誕老人的包裝紙包裹著的。畫上的圣誕老人正坐在雪橇里，駕著高高的云彩飄然而來，月亮就跟在他的身后。我仔細地取下包裝紙，并把緞帶也放在里面一起折疊起來收好，準備以后再用——就像我母親過去常做的那樣，因為它們搭配得非常協調，而且還像新的一樣。

包裝紙去掉了，盒子完全顯露出來。這是一個木頭盒子，盒子里面放著的是一個非常精致的微型白色玩具馬車，它的車輪可以旋轉，車篷可以折疊并且還能上下移動，做得就像真的一樣。

里面還有一張字條，字條頂端畫著的圣誕老人正坐著雪橇微笑地向我招手。下面還有幾行端莊秀麗的字：

親愛的吉英。路易斯：

很多年前的那個圣誕節，我沒能把這個送給你，因為當時，我的馬車全都送完了。那不是因為你是一個壞女孩——你是一個好女孩!你現在仍然是一個好女孩，吉英·路易斯，因此我決定把這個送給你，雖然這好像有點遲了。對不起，孩子，我愛你。愿你永遠都是這么甜蜜可愛。

愛你的圣誕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