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記下這些文字,是因為寂寞。
于是選擇了這樣的方式安慰自己,回避那些尖銳的令人難過的細節和段落,回避那些沉淀在漫長歲月里的頹傷的情緒和木然的眼神。每一次考試,我都感覺像是在穿越一片沒有邊緣的森林,那些我叫不上名字的植物,傷害著我的手腳,但我停不下來。
我只有一直一直地向前走著。在初三那些暗淡的日子里,祈求著能被所謂的光芒擊中,從此世界變成另一種模樣。那時候的寂寞,并不是友誼的缺失,或是偶爾的無事可做,而是像安妮寶貝所說的,是精神強度較弱者面對較強者流露出的困惑和恐慌。
每當寂寞的時候,我就埋下頭來寫字,靜靜地聽我們成長的聲音。那聲音,好像風吹動高大的落葉松,嘩啦啦,嘩啦啦。
那一瞬間,所有寂寞生出影子,都開滿了毛茸茸的花朵。并不特別美麗,卻是我們3年來相親相愛地走過的憑證。
生命像一條平靜清澈的河流,帶著瑣碎的愛和思想,緩緩流過,一去不返。
《夏日終年——我的初三日記》被媒體和讀者譽為當代中學生的心靈讀本,比青春小說更具真實感,比作文書更具閱讀性。小作者張牧笛以日記體風格記錄了90后青春的成長哲思,雕琢了一段多彩和旖旎的青春全盛時代的幻想與迷惘。
·關于作者·
張牧笛,1991年出生,天津二中高二學生,天津作協會員,《新作文》等多家報刊專欄作者,被稱為90后最具實力的小作家之一。
12歲開始寫作,在全國多家報刊發表作品50多萬字,在全國性作文比賽中獲特等獎、一等獎40余次。出版有詩集《看不見的風在吹》、散文集《像南瓜,默默成長》、長篇小說《走走停停》、日記體小說《夏日終年——我的初三日記》。
·書摘·
2006年9月3日周日
暑假里最后一個美好的懶覺,被朵朵的電話破壞掉了。
“千萬別說讓我幫你補作業……”我懶洋洋地抓起手機,先發制人。“切!去米樂星K歌吧,怎么樣?我做東!”她興奮的聲音從聽筒中爆出,有點突兀,像要跳出來似的。
“哦?哦,好啊。”我歡快地醒了過來。想象著電話那端的她,一定是吸著果汁,貓一般的樣子。
11點,朵朵、林遙、栗子、綠蘺、麥殼和我在米樂星的門口聚齊了。
還有一個我不認識的男生,他自我介紹姓楚。林遙偷偷告訴我,楚生正在追求朵朵。
我們幾個都是從小玩到大的朋友,猛然間多了一個陌生人,氣氛便有些尷尬,雖然客觀地說,他看上去還不錯。
最初唱得比較拘謹,聲音時常斷弦,只有旋律空洞洞地轉,夾雜著幾聲歡娛的笑聲。漸漸投入的時候,林遙突然哭了。我們保持著沉默,沒有誰去安慰他,也沒有誰再有心思唱。他的眼淚掃了大家的興致。我想起蕭瞳說過,他不喜歡林遙,就因為他太愛哭。
一個男生當眾哭,的確不怎么好看。別人自然無法理解,不是當事人也沒資格評判。但少年的心事,就是這樣壓迫著我們的神經。不知是青春過于龐大,還是我們過于渺小,大家一起醒著做夢,有時,突然間就會失重,會衰弱,會熱淚盈眶。或許我們需要一點點的勇氣和膽量?讓我們不再怕,不怕蟑螂,不怕毛毛蟲,不怕失敗,不怕沒面子,不怕長大,不怕愛,不怕被愛,不怕遇不到真情,不怕遇到了又被傷害……
整個城市在不停地流淌。瘋狂的音樂結束,我們站在原地。淚風干后,我們,也還是人群中的一處寂寞。
回到家,打開音箱,聽NANA的主題曲,被中島美嘉激昂深情的旋律浸透、穿透、染透了,感動到幾乎崩潰。阿透正在我家玩游戲,咬著麥樂酷的吸管,煞有介事地說:“這種歌不適合一個人聽。”我睨她一眼,問:“你不是人啊?”她不再理我,繼續她的《模擬人生》。在那個超然物外的虛幻世界,她的人生進度比我出息多了。我剛和一個帥哥眉來眼去,她已經去買嬰兒床了。
沉醉其中。明知是種游戲,仍然沉醉其中。那個世界多美,沙灘椅,冰淇淋,草莓醬,飛雪圣誕,橙色電影院,燭光約會……我覺得我和阿透就像兩朵移動的花,在縹緲瑰麗的風景中,提前綻放了。
2006年9月4日周一
我常對阿透講的一句話是:“讓你的笑容甜蜜些吧,別辜負了你的名字。”她卻依然苦大仇深的樣子,即使笑,也是一副殺死人的目光。半年前或更早一些,一個男生送玫瑰花給她,那天,她幸福得目中無人。花,不敢明目張膽地帶回家,就扔掉花枝,把花瓣塞進一個塑料袋里。花的碎片鮮艷奪目,比開放時更加意味深長。
沒多久,這段脆如蝶衣的好感就結束了,和來時一樣沒有緣由。花落何處,她不提,我也不問。所有的事件,不過是一場了無蹤跡的花瓣雨。
早上,鬧鐘沒有正常工作。我狼狽地爬起來,推開窗子,看見阿透在樓下已經等得不耐煩了。她身后,我的山地車落滿了灰塵。
忽然間有點恍惚。假期像是游樂場里的漂流船,還沒來得及分清船頭船尾就到站了。一大堆熟悉的東西在等著我——書包、飯盒、成績單、晨讀、英語語法、周一的升旗……它們組成了我的城池,把我與戀戀風塵決然地隔開。
我們只有被迫地接受,而不是企圖理解。在這個陌生又熟悉的世界里,每一次成績的拉升都有點像佛經中的頓悟。老師欣喜和期待的眼神,仿佛在暗示,你立地成佛指日可待。
初三猶如烏云壓頂,讓我有種還未長大就老去的壓抑和面對未知的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