椅子上的ＫＴＶ

火上的鍋咕嘟咕嘟開著。大師傅用手把土豆和血塊捋到鍋里，再伸出同一只手收錢。這樣的地方能生意好，除了味道，大概是因為還可以唱卡拉OK。其實就是臺彩電，當街一放，接了一個話筒。吃十塊錢的麻辣燙就可以免費唱一首。我去的時候，有個大姐剛吃著羊肉串唱完《兩只蝴蝶》。接下來是個小伙計。裸著上身，瘦精精，蹲在椅子上。

“今天我，寒夜里看雪飄過，懷著冷透了的心窩飄遠方……”咦，他的粵語真標準，廣東人?“風雨里追趕……”可能是他刻意學黃家駒的發音吧，聽上去像是哽咽。大師傅高聲喊“靠街那桌好了啊來拿”，那邊人罵罵咧咧地“你他媽不會送一下啊，這么兩步”。大師傅轉向那個椅子上的小伙子：“喂，你去送一下。”他蹲在那把椅子上，頭也沒回。“多少次，迎著冷眼與嘲笑，從沒有放棄過心中的理想……”

不知道是誰，忽然把啤酒瓶捶在桌上。“嘿，哥們不錯!”“原諒我這一生不羈放縱愛自由，哪會怕有一天會跌倒……”他唱得那么用力，跟我一桌的人都停下說話看著他。但他靠著椅子，背影木然而柔順的樣子，不知道他那么大的聲音是哪兒來的。歌到了和聲部分，男人的和音帶著電吉他和貝司的聲音，一下卷過來，連破電視的哧啦聲都蓋住了。然后不知道為什么，就那么一會兒，坐在滿地狼藉里的人，被啤酒瓶和湯湯汁汁包圍著的人，很多人，男人和女人，就一塊唱起來了。

“背棄了理想，誰人都可以，哪會怕有一天只你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