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草帽是母親用麥秸編織的。這頂草帽父親生前一直戴著。草帽不但為父親遮住了一生的滄桑,也為我擋住了人生路上的風風雨雨。
記得小時候,我總喜歡在雨中玩耍,父親發現了便追出來,把他大大的草帽罩在我的頭上,于是我像一個“蘑菇”似的被父親抱回家。
到了8歲那年,父親又把我送到河對岸的前村上小學。那條河很深,每天上學,父親都把我背過河。每天放學,父親又會早早地等候在河邊。如果遇到風雨天,父親便用草帽將我罩在他的背上,送我到學校。那時,我感到父親流著汗的背很熱很熱。有一回父親接我時,竟用草帽在河中撈上幾條魚來,我高興地跑回家,母親也興奮地告訴我,說那天是我的生日。父親就像山村的一條小渡船,把我從童年的此岸一直送到了少年的彼岸。
后來,我沿著那條村前的小河走出了故鄉,到很遠很遠的地方讀書。每次開學,父親仍舊把我送過河,然后站在河岸,目送我走遠;每次假期回來,我遠遠地就能看見父親的草帽出現在河邊。
大學畢業前夕,父親來學校參加家長會,我去車站接他,在潮水般的人流中,我一眼就認出了父親的草帽。草帽下的父親瘦了,也老了許多。那頂草帽已破舊得遮不住他花白的頭發和蒼老的眼神了。那天天很熱,我扶著父親向學校走去。父親摘下草帽,習慣地戴在我的頭上,我沒有因頭上這頂破舊的草帽感到不舒服,相反的,我把父親攙扶得更緊更緊……
參加工作后,我每月寄錢回家,為的是父母晚年日子好過一些。但父親仍習慣地戴著那頂破舊的草帽在田間勞作,并把我寄回去的錢一分不少地攢起來,準備為我辦喜事用。
過度的操勞終于使父親過早地融入了那片他耕耘了一生的土地,留下的那頂草帽,母親和我將它戴在父親的墳頭。
父親雖然去了,但在人生路上,有風有雨的日子,我總是會想起父親,想起父親的那頂舊草帽。于是,我就有了走進風雨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