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系沱江畔

北上的列車就要從內江車站開出了。

站臺上，我戀戀不舍地和送行的友人們握手道別。當我握住周文宗老師那雙大手時，感激留戀之情涌上心頭，四只手握在一起。很緊很緊，直到列車滑動。我匆匆登上列車，探出窗口注視著每一張張熟悉的面孔。他們中有來自蘭州的劉樹江，浙江的、儀隴的、內江的青年朋友。列車開動了，我向奔跑著送行的親人們揮手告別，淚水模糊了視線，最后聽到的一句話是周老師的大聲呼喊：“愿你為振興中華做出更大的貢獻……”人走了，心還在甜城。

1994年4月3日，我接到了去四川參加跨地區青年成才致富暨關心青年成長經驗交流大會的邀請書，從長春啟程，奔赴四川。當雙腳踏上甜城這片熱土的時候，抑止不住內心的激動和喜悅，真想為這座百花齊放春意盎然的富饒城市唱上一支贊歌。剛一出站，一位戴眼鏡的中年人正在舉著牌子焦急地等待，這一定是我的老師周文宗了，四目相對，五年多的相知相思之情竟無法表達，短暫的一瞬后，兩雙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到了住宿的西林賓館，我仿佛到了五年前曾經苦苦向往的家，長途奔波的疲勞也早已忘記了，激動地與周老師南腔北調地說個沒完。“開會還有二天，是不是去看一看四川的名勝喲?”周教師用他那濃重的四川話在問我。“想是想，但不知您的大會準備的怎么樣了?”我按捺不住便問了一句。“還有領導的講話等許多事情設完哩，”周老師帶著焦急、難為地道了出來。“交給我吧?”雖然周老師幾經勸阻，我還是堅決地承擔了這個任務，當晚上便開起了夜車，只到凌晨三點多鐘……

第二天，前來報到的青年是來自朱德家鄉儀隴的才子——鄧紹民。這位糧食局的秘書，瀟灑精干，很有學士風度。我們一見如故，談了許多，談到朱德的故事談到對生活的看法，對人生的追求……

傍晚，幾位四川青年楊時敏、鄧紹民陪我走過沱江，在甜城的中心逛了一陣。豐富的商品、擁擠的人流，使我深感到改革開放給甜城帶來了活力，林立的高樓大廈在蒙蒙夕陽輝映下熠熠閃光，仿佛在映襯著明天更美好的希望……

晚上，我來到了周老師的家中。一進門，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位書法家給周老師題寫的名聯“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這也許是周老師為青年們拼命奉獻的精神支柱吧!當周老師向我介紹家中的兩位老人時，望著老人慈祥的面容和親切的話語，崇敬之情油然而生。同時我也在想，正因有這樣慈愛達理的老人家，周文宗老師才有了那份孝心和對別人的那份愛心……

“叔叔，您請喝水，——”走出來的小姑娘一定是周鴻——周老師的女兒，甜甜的話語使我一下子想起了周鴻寫的那篇文章，真是文如其人，那樣端莊、純樸、熱情。一陣寒暄之后，我才注意起周老師的家產：沙發是早過了時的廠，很舊，書桌前的兩把椅子也太簡單了，最現代化的，恐怕就是那臺十四吋的黑白電視機了吧!他的生活是平淡的，可是他又很富有，他擁有成百上千的青年朋友、學生，還有那曾經溫暖了多少苦悶青年冰冷的心的深情厚意，臨走前，我的目光落在了那幅《中華人民共和國地圖》上，這也許是周文宗的胸懷，周文宗的思緒……

四月九日，“跨地區青年成才致富暨關心青年成長經驗交流大會”在優美的音樂聲中開始了，我作為外省青年的代表被擁上了主席臺，抬眼望著面前的幾百名青年朋友，我熱血涌動，心潮起伏，久久沒有平靜。我在想：是一種什么力量把這么多的青年感召到了甜城，是一種什么樣的感情把這么多的青年的心凝聚在了一起……

“下面請來自中國農業銀行長春管理干部學院的程建國同志作經驗介紹”，周老師濃重的四川話打斷了我的思路。

當我走上講臺，面對著幾百雙真誠熱烈的目光時，忽然想起來，要對青年朋友們講什么呢?火車上寫的論文稿是用不上了，手上拿著的稿子也覺得空洞起來，干脆講講自學的經歷和自己的生活之路吧。由于激動，過去痛苦的往事苦苦地涌上心頭，當講到鄉親父老對我自學的幫助和母親為我上學付出的勞苦時，話語嗚咽了，淚珠在眼眶里打轉，越講越控制不住。當講到我在農場那漫天大雪中的小土屋里，伏在土制書桌上伴著馬燈學習的時候，淚水落了下來……后來聽幾個年青朋友們講，他們都落淚了。

青年朋友們陸續走上了講臺，訴說著他們心中的理想，痛苦和不幸……來自萬源縣的常紅梅，在慘痛的命運面前，頑強地尋覓著自己的理想和事業，在周文宗教師的幫助下，憑著自己的意志和干勁，走上了勤勞致富的道路……來自大足鄉的青年農民楊正章從內江新聞寫作班中走向社會，當上了鄉長……東興區十佳青年陳靜，身殘志強，憑著自己對生活的渴望和頑強的意志，在商品經濟的大潮中遨游，成了內江醫療器械廠的廠長……還有郭聯元、李洪書、彭智萍……聽著他們發自內心的訴說，我被深深地感動了。我們這些失學、落榜、困苦的青年多么需要心靈上的安慰啊!不需要上千上萬的金錢，不需要上萬上億的美言，只需要那一點點心靈創傷的撫慰和鼓勵。周文宗這樣做了，用他那顆真誠火熱的心溫暖了多少青年悲苦的心靈啊……這也許就是成百上千的青年心向甜城的原因吧!

剛一散會，許多青年便圍住了我問寒問暖，讓我給他們寫上幾句，留下個地址。不好推辭，只好想到什么寫什么。

新聞寫作講座會在露天會場里舉行，二百多青年岡成了一個巨大的圓圈。文雅、和藹的四川農村報副總編孫淵虎老前輩，首先講起了新聞基礎知識，寫作技法、修改竅門以及投稿方法……孫老師的講解深入淺出，旁征博引，一直到夕陽西下，設有一個人叫累，更沒有一個人離開。晚上，孫老師和四川日報的老前輩徐萬瓊教師又給青年們上了一堂生動實際的新聞課。這兩位年過半百的老前輩對青年們的熱情和幫助實在是太感人了，孫老師為鼓勵自學青年致富成才捐款100元，徐老師捐款50元，這對那些身處逆境孤立無援的自學青年是多大的鼓舞和真誠的激勵啊。這二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輩走到哪里，青年們就跟到哪里，圍攏過來求教，他們便不厭其煩一遍遍、一個個地解答，不時，還爆發出一陣陣暢快的笑聲，看到這二位老前輩和青年們真誠的情感交流，我真的感到孫老師和徐老師年輕了十歲。

大會聯歡晚會開始了，內江市公共關系事務所的梢彩歌舞把晚會的氣氛活躍起來。掌聲迭起，好戲連臺，給聯歡會的幾百名朋友帶來了友情和歡樂，我也仿佛陶醉在一個潔凈、向上、充滿真情的樂土之國。

“請遠方的朋友唱一個”，幾個小青年把我推了出來，推辭不過。只好硬著頭皮，抱著濃重的山東話向四川的鄉親們致謝祝福，唱起了《北國之春》。是啊，北國的春天快要到了，因為甜城的春風溫暖了我，還有很多的北方青年，這片和煦的春風已經飄過長江、跨過黃河、漫向北國邊疆，我們北方青年向往的春天，不也很快就會到來了嗎?

伴著歡快的婚禮進行曲，自貢一對青年的結婚儀式，把晚會推向了高潮，青年們簇擁著這對自由戀愛喜事新辦的新潮青年，唱起了祝福的歌，跳起了祝福的舞，數百人的歡聲笑語和真誠的祝福，不正是世界上最美好的祝福嗎?我也沾了他們的光，第一次榮幸地當了證婚人。

四月十一日，經驗交流大會就要結束了，大家讓我說說感受，可是，我卻激動得不知從何說起。說什么呢?多少年與甜城的情緣，多少月與沱江的思戀，什么樣的語言能表達啊!望著大家真誠信任的眼睛哽咽著：“親愛的朋友們，我們就要分別了，可是甜城人民給我的情，你們給我的愛，將與日月同在，當我重新踏上這片熱土的時候，就是你們實現遠大理想的那一天!”

周文宗老師的大會總結報告沒有講完，他哭了，放聲地哭了。臺下的青年們哭了，我也禁不住淚如雨下……

嗚——列車在奔馳，甜城在我的視線中漸漸消失，可是，我的心卻依然像奔流不息、洶涌澎湃的沱江水一樣翻騰激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