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就是一種順從,像蟬必須在夏天鳴叫,像佛曰輪回。
可是順從好累,疲憊還無法反抗。你若反抗生活,生命就拋棄你,至少讓你凋零。
學生的生活就是一種單調。在單調中我嘗試過了范圍內的所有張揚和沉郁。所有色彩,所有情感的綿延,但我終覺無味。我是懦夫,陷進生活的軟陷阱,只有幽怨沒有反抗。
我開始崇拜,崇拜那些農民起義和割據勢力的領袖。他們成則英雄氣軒,敗則一文不值。但至少他們的血液還沒有凝固,精神還沒有停頓。他們是活著的,而我只是一潭死水。不起微波,沒有河道。
太多人說過我文章的基調總是一成不變的黯淡,說我其實可以投身光亮,只要去拉開那幕厚重鈍垂的簾。我想他們錯了,黯淡是因為希望太久都心力枯竭了,因為將陽光想象得過于炙熱以至于傷了自己。這才有了死灰的沉,死火的靜。這才把筆向深海中蘸,以獲取高壓下的平靜。
生活是一種順從,從不能隨心所欲。我可以對敵人笑,我可以掩蓋痛心敞懷地綻顏。可那太假了,仿佛看破紅塵還要戲弄凡夫俗子。虛偽的東西人人生惡,何況我也并未看破紅塵。
紅塵盡頭,只代表生命的終結。既然都機關盡知了,還玩這游戲做甚?可見滿面清高的人并非看破紅塵,只是演繹虛偽罷了。
對生活的順從并不是渾然一體的順從,而要分散到細枝末節的瑣碎,才叫人糾結。生活讓人迷醉。有迷有醉便是混亂,每個人的生活都是一片混亂。朋友、家人的爭執誤解都讓人累。那些本可輕易化解的混亂只因一時的堅持就使氣氛僵冷難化。但可惜的是,人人都有一口難咽的氣,虛偽的尊嚴。
生活就是太瑣碎了,喜怒哀樂,春秋冬夏,柴米油鹽,愛恨聚散。太瑣碎了才讓人困惑,才讓人躲不過細枝末節的毀滅。
我是個不衷于解釋的人,我的解釋總起到相反的作用。然而不解釋又要滋生太多的誤解,環環相扣,到最終成為死結。因此我用“解釋”一詞將身邊的人作了歸結。不用我解釋便可與我相安無事的人站在此岸,讓我百口莫辯讓我有理無法言說的人站在彼岸。然而作了歸結才發現這是一個殘酷的劃分。因為此岸的人總是流失,而彼岸的人卻數不勝數,要將那岸都踏沉了。我才開始嘆息,嘆息“難得糊涂”的確難得。而我將一切變得涇渭分明最終都只讓我石沉大海,靈魂不歸。
前兩日,又重溫了張愛玲的《傾城之戀》。那個書中隱約透著張愛玲影子的白流蘇。她被細枝末節摧殘得不堪一擊。離婚,住回娘家,專門負責討嫌。冰冷的話過腸過耳,而她卻無能為力。這就是生活,不能對每個人面面俱到。而那個犧牲品在不同時段都會有不同的人輪番扮演。這角色,曾是白流蘇,也曾是張愛玲。
現在,我放下張愛玲開始看蘇菲。一個陌生的人與她用信件函授哲學。蘇菲在看到史上眾多哲學家對于世界產生,世界組成輪次作答后開始對生活的細瑣之事漠不關心。仿佛心寬大了,便不再擔心塵埃的四散。但其實,哲學是一種麻醉劑。人都痛到透支了才找些空洞的問題去占有吸引力。比如,“你是誰?”
哲學關心物質與意識,而生活也是如此。卻為何對情感的刺激程度相去甚遠呢?還是因為生活瑣碎,每一件事都是無數的問題,問自己,問命運,問緣分,問對方的心,問每一個細節的寓意。那么哲學呢?只是物質與意識的關系。要么物質為本,叫作唯物主義;要么意識主宰,叫作唯心主義。多空泛的名詞,你聽后心都不加顫動吧?
而生活有別于空泛,太細微了,太真切。你無法逃避,只能順從。而順從背后卻隱藏這多少毀滅?都是細枝末節所造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