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價

等到十一點，她終于忍無可忍，開始打他的電話。

今晚他又陪領導，這個星期已經是第三晚了。

找朋友吃過晚飯，在街上逛到九點，朋友把她送回家門口，家里依然沒有人。

看著空蕩蕩冷冰冰的家，她心中的怨憤逐漸向頭腦擴張。

“嘟嘟嘟——”，他的手機還是接不通，夜總會歌舞廳的信號極差。“倘若我和寶寶有事上哪里找你？”她不禁怒火中燒：“我一定要走！一定！讓你嘗嘗回到家沒有人的滋味，讓你試試找不到人的感覺！”

十二點，她完全喪失了理智，穿上衣服，帶上手機錢包身份證沖到了樓下。

街道上幾乎沒有行人，只有大大小小的車輛張狂地呼嘯而過。她挺著大肚子虎虎生風地往前走，仿佛回到了孕前的輕松狀態，身體上所有的不適居然消失得無影無蹤。她的肚子里，懷著五個月大的雙胞胎。

終于打通了他的電話，她只跟他說一句：“我在外面，不回家了！”然后“叭”的一聲把電話掛斷，設成了靜音狀態。

他開始不停地撥她的手機，無盡地呼叫無聲地消散于午夜的空曠之中，他于是接連地發來信息：

“寧寧你在哪兒？我在找你。”

“我去應酬為了什么，你從我的角度考慮一下吧。當初媽媽懷著你的時候，爸爸還要到外地工作呢！”

她知道他們單位最近有一個部門經理職位空缺，領導正在斟酌他和另一個競爭者。

路邊的一個小公園，月下花前，幾對情侶在卿卿我我，還有一個女孩，蹲在草地上嚎啕大哭，拿著手機不知與對方爭執著什么。三更夜半，這里卻不失熱鬧。無聲的淚水滑落，只是她不像女孩那般激動，所有的爭執在手指間傳送：“那你怎么不站在我的角度考慮？如果富貴和輝煌要用長期的孤獨寂寞來換取，這樣的代價我不愿意要！”

“寧寧，你知道我能得到今天的工作和生活不容易，為了生存我必須珍惜，必須與領導搞好關系，希望你支持和諒解。”

她心軟了。是的，他今天的一切都是靠自己堅持不懈地打拼得來的，努力到這個份上要他放棄是不是太殘忍了呢？

“快回家吧，我去接你。不要再賭氣了，我們的寶寶會憂郁的。我愛你，我愛寶寶，我們會是幸福的一家四口……”

淚水再次決堤了，男人也難當，為了寶寶，回家吧。

“我在沁芳街尾等你。”她發出了最后一條信息，走出了公園。

忽然，兩道耀眼的白光像利劍一樣刺痛了她淚水迷蒙的雙眼，一輛逆行的銀灰色小轎車扭動著身軀飛速駛向人行道，一瞬間，所有美好的希望和期盼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湮滅……

一切都太晚了，那醉酒的司機，大概也是為了美好的將來，應酬了一宿，正匆匆地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