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園傳奇［連載一］

楔子

千年古城蘇州，素有園林之城的美稱，城內大大小小各種風格的園林計有百余處之多，其中尤以拙政園、獅子林、留園和滄浪亭最為著名，被譽為四大名園。四大名園之首的拙政園，為明代御史王獻臣所建，當年他在京城內不堪傾軋，回歸故里之后看上了這里。原址僅有一座廢寺，名為大弘寺。王獻臣買地后拆寺平地，由明朝杰出的書畫家文征明參與設計、繪制藍圖，延聘能工巧匠，耗費巨資，先后用了十余年時間，方才建成。該園布局合理，錯落有致，既有亭臺樓閣，又有小橋流水，并點綴以湖石假山、水榭長廊，更顯得幽雅、恬靜，玲瓏可愛。

如此美妙絕倫的佳園，在本世紀三、四十年代，曾一度受到日本侵略者的蹂躪和踐踏。他們霸占了拙政園，使它成為一所狼窟——日軍憲兵司令部。于是，產生了這樣一段關于侵略和反侵略、掠奪和反掠奪，可歌可泣的抗日斗爭故事。

一血染礱糠

一九三八年，仲秋。本來每年此時，天堂蘇州比往日更為迷人。秋高氣爽，秋雁點空，幽深的小巷飄出陣陣桂花馨香，徐徐微風中蕩漾悅耳動聽的評彈樂曲。可是，自從日軍侵略到此地后，所到之處燒殺掠搶、奸淫施暴，無惡不作，平日里美不勝收的蘇州一片蕭條景象，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城之東北臨近北寺塔的地方有一條小巷，名叫廟廊巷，實際上是一條“巷中之巷”，非常小，而且是條死胡同。整個巷子總共才十來戶人家，巷口有一爿老虎灶。老虎灶以其獨特形狀得名，燒水處的爐膛口開在正前方，如一只張開大嘴的老虎，灶尾有一根高高豎起的煙囪管，就像老虎正翹起尾巴，因此形象地被稱為老虎灶。巷底有一戶人家，姓曹，主人名叫曹雄天，五十來歲。曹雄天是民間泥塑藝人，技藝高超，曹家幾代人皆為泥塑藝人，聞名遐邇。曹家的泥塑藝術逐代相傳，至今已有近百年。曹雄天的兒子名叫曹泰銘，二十一歲，瘦高個兒，皮膚白凈，方臉大眼，人非常精神。曹泰銘勤學苦練，技藝日進，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二十歲時，泥塑技藝已至出神入化的境地。曹家歷代用以泥塑的原料是井泥，從井底挖出的濕泥，略略晾干，然后用木頭錘子反復敲打，使之變得又細又糯。年輕的曹泰銘手持一團敲打好的井泥，只要對所塑對象看上一眼，就能飛快地捏出一個活靈活現的泥人來，非常逼真。曹泰銘平時在拙政園門口擺攤，為來往的游人表演曹家的絕活兒。他的泥塑攤前圍觀者如屏，尤其是一群一群的小孩子，對他的泥塑更是百看不厭。

這一年十月五日下午，天陰沉沉的，偶然飄起一陣淅淅瀝瀝的細雨。這天曹泰銘沒有出去擺攤，就在自家院子里捶井泥。他們家一進門就是一個很大的院子，院子里有兩棵高大的銀杏樹，葉茂蔽日。

曹泰銘的父親自立秋以來，身體一直欠佳，心情郁悶，此時躺在里面房間里休息。事實上，去年冬天，他的妻子被日本人殘殺后，他就像換了個人似的，一直是病懨懨的樣子。那時，日本人剛剛侵占蘇州不久，曹雄天和妻子、兒子一起逃難到鄉下，過了一段終日惶惶的日子，之后回到蘇州，途中，其妻被日本人抓去，后來被日本兵強奸并殘殺而死，拋尸街頭，其狀慘不忍睹。自此，曹雄天就日漸蒼老和委頓。

捶打井泥是相當累人的活兒，此刻，曹泰銘額頭已沁出細細的汗珠，臉頰紅紅的。他用手背拭了一下額頭的汗水，繼續捶打。突然，院子臨街的一隅傳來“撲通”一聲。他循聲望去，只見一個二十四、五歲的男子重重地摔落在圍墻邊的地上。

“誰？你是誰？”曹泰銘本能地喝著，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朝圍墻邊走去。那年輕人氣喘吁吁地小跑過來，拉著曹泰銘的衣袖，神情緊張地說：“快，小兄弟，東洋人在追我，快讓我藏起來！”

聽說是日本人在追他，曹泰銘便不再多問，眼睛四下看了一圈，稍微蹙眉想了想，眼光落在院子邊堆得像小山一樣的礱糠堆上。這是巷口老虎灶老板寄存在他家的，那時的老虎灶都是以礱糠為主要燃料，礱糠分量極輕，因而體積大，老板家地方小，堆不下，便常年借曹泰銘家的院子堆放。在院子一角搭一個簡易的草棚，礱糠就堆在里面，用的時候就用籮筐來裝。

機靈的曹泰銘想到了礱糠堆，何不讓這個男人鉆進去，待東洋人走后，再出來也無妨。于是，他拉著年輕人，三步并作兩步來到礱糠堆前說：“快，你鉆進去，鉆得深點，我再在外面遮幾下，他們不會發現的。”

年輕人來不及多想，點了點頭，伸出雙手撥開礱糠，向里面鉆去，身后留下一個大窟窿。曹泰銘趕緊將散開的礱糠用雙手捧起來，堆了堆，又用手拍了拍，使礱糠堆恢復原來的形狀。然后，他拍落手上的灰塵，又回去繼續捶泥，他的心里忐忑不寧，額頭上的汗珠又密了幾層。他的手剛放到正在捶打的井泥堆上，門外就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還夾雜著幾句嘰里咕嚕的日本話。還沒等他作出反應，“砰”的一聲，院門被重重撞開，涌進來幾個日本兵，為首的是一個日本軍官，名叫小島玖郎。小島玖郎四十多歲，矮矮的個子，短短的頭發，圓眼睛，扁腦袋，鼻子下面一撮黑胡子，樣子十分丑陋。他手里握著一支手槍，一進門就一副張牙舞爪的樣子。他徑直走到曹泰銘跟前，把手里的槍一晃，說：“你的，良民的大大的，有沒有看見一個男人的逃進來？”

曹泰銘抬頭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下旁邊那四五個日本憲兵，此時，他反倒鎮靜多了，微微搖搖頭說：“沒有，沒有看見。”

小島玖郎微微瞇起雙眼，狡黠地盯著曹泰銘，嘴角還不停地抽搐著。

“里面的搜，快！”小島玖郎手一揮，命令憲兵們進屋去搜查，自己仍站在院子里，雙眼不住地在四周察看。那幾個日本憲兵得到命令，像機敏的獵狗一樣闖進屋子里，大肆搜刮一番，碰到值錢的小東西就揣進自己的腰包。十來分鐘后，那幾個日本兵紛紛回到院子里，嘴里嘰哩咕嚕地不知道在說些什么，但是顯然，他們一無所獲。小島玖郎很不滿意這次搜查的結果，他小眼睛一翻，心里開始琢磨下一步該怎么辦。

正在這時，曹雄天聞聲從床上爬了起來，顫顫巍巍地走到客廳，神情冷峻地看著院子里的日軍。小島玖郎想不到什么好辦法，又看見曹雄天病懨懨的樣子，便想帶著幾個兵離開。就在他轉身的瞬間，驀地，他的眼光落在高高堆起的礱糠堆上。他大步跨上前去，將手槍塞進槍套，彎下身子從地上拾起一支鋼筆。小島玖郎凝視著鋼筆，嘴角抽動幾下，抬起眼睛緊緊盯著隆起的礱糠堆。曹泰銘見此情狀，倏然而驚，鋼筆？哪兒來的鋼筆？莫非是剛才那年輕人……他的大腦際迅速閃過這樣的念頭，糟糕！他不由得一陣緊張，心臟劇烈跳動著，但他竭力使自己保持平靜，不讓日軍看出破綻。

小島玖郎眼露兇光，突然，他從腰間抽出一把雪亮的指揮刀，雙手握住刀把，發狂似的向礱糠堆猛力戳去。爾后，他迅速拔出指揮刀，又猛地刺去，刺一下換個地方，一次比一次使勁。

驀地，只聽一聲沉悶的呻吟從礱糠堆里傳出來，隨之，一股殷紅的鮮血流了出來，緊接著那年輕人忍不住疼痛從礱糠堆里翻滾出來，他渾身是血，礱糠也被染成了紅色。

小島玖郎一陣獰笑，雙手仍緊緊地握著指揮刀，用力向那年輕人的肩膀死命劈去。頓時，鮮血四濺，濺在那棵高高的銀杏樹干上。年輕人倒在地上，掙扎了幾下，再也不動彈了。

小島玖郎的身上和手上也沾滿了鮮血，他把指揮刀插回刀鞘，轉身望著曹泰銘說：“哼，你的良民的大大的不是的。”邁起腳正要向曹泰銘走去，突然，從外面急速奔進來一個憲兵，急不可待地說：“小島大佐，快，松下司令有急事找你，叫你馬上回司令部！”

小島玖郎一聽，愣了一下，忙朝那幾個憲兵揮了一下手，在憲兵的簇擁下，疾步走出了曹家。一見日本兵走了，曹泰銘疾步跑到那年輕人身邊，蹲下身子察看，只見那年輕人早已咽了氣，但眼睛仍圓圓地睜著。

“畜生！強盜！”曹雄天在客廳里親眼目睹了這一幕情景，不由怒火中燒，他切齒痛罵，顫顫巍巍地走到院子里，吩咐兒子找條草席把尸體包裹起來，然后雇了兩個人扛著尸體，由曹泰銘帶領到西郊的吳龍山麓埋葬。一丘隆起的黃土，雖然沒有墓碑，也不知道死者的姓名，但曹雄天和曹泰銘父子知道，這個年輕人是一個英雄，他一定是因為抗擊日本侵略者而慘遭殺害的。這樣想著，一股愛國熱情漸漸從心底里升起，這個年輕人的死在曹泰銘的心中產生了巨大的震撼。

二深仇大恨

年輕人死后的一個下午，約摸四點鐘光景，日漸西墜。在拙政園門口擺攤的曹泰銘正彎著腰，低著頭收拾攤子準備回家。突然，一個男子低沉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小兄弟，收攤啦？”他驀然抬首，吃了一驚，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正是那天被日本強盜活活劈死的年輕人嘛！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張著大嘴用手背揉了一下眼睛，發覺自己沒有看錯，自己親手埋葬的年輕人正微笑著看著自己。

“你、你是……你沒有死！”曹泰銘仍然未從驚詫中恢復，好像見到了鬼一樣。他以前也聽人說過偶然有人僵而不死，暫時窒息，被葬后從墳墓中爬出復生的奇聞，莫非輪到自己碰上了！他暗想不對，那個年輕人是被日本兵一刀刀砍死的，不是因為簡單的窒息，那么站在自己面前的又是誰呢？想到這里，他不由得渾身一顫。

“不，不，小兄弟，你別怕，走，到你家里去說話。”那年輕人拍了一下曹泰銘的肩膀，又說：“你在頭里走，我跟著你。”說著，他略略放慢了腳步，警覺地看了一下四周，一直與曹泰銘保持七、八米的距離，尾隨而行。一路上，曹泰銘也不敢有任何動作，他的心里冒出無數個想法，但這些想法都被他一一否定了，到最后，他根本不愿意去想這個年輕人到底是什么來路了，就任由他跟著好了。拙政園離廟廊巷很近，五、六分鐘后，曹泰銘挑著擔子一步跨進了自家的大門。然后，那年輕人也隨著走到大門口，停下來向巷口望了望，也跟著走進大門，返身將門關上。

“小兄弟，我是經過一番打聽才找到你的。”年輕人轉身拉住曹泰銘的手說，“前幾天逃到你家里來的那個小伙子是我的哥哥，我們是孿生兄弟，我是弟弟，我叫朱昌龍……”曹泰銘驚愕地凝視著來人，心里暗嘆：難怪長得這么相像，原來是雙胞胎。聽說來人是死者的弟弟，曹泰銘顯得頗為激動，說：“沒想到，沒想到，快請屋里坐。”

走進客廳，曹泰銘為朱昌龍沏了一杯茶，他們對面坐下，朱昌龍含著眼淚講述了一段故事。

他們弟兄倆是蘇州近郊虎丘附近的青浜村人，哥哥名叫朱大霖，弟兄倆都是二十四歲。青浜村共有四十多戶人家，男女老幼計二百二十一口人。青浜村四面環水，周圍有良田千畝，是個名副其實的魚米之鄉。那日下午，村民三三兩兩從田里回到家中，一會兒，家家炊煙裊裊，暮鴉噪晚。就在這時，從不遠處的大道上疾駛而來一輛帶篷的大卡車和兩輛有斗的三輪摩托車。車隊戛然而止，剎那間從車上跳下二十幾個日本兵，很快排成一行，走在窄窄的田埂上，向青浜村蛇行而來。在隊伍最前面的就是日本憲兵司令松下冶夫，四十四歲，長得很高大，身體很強壯，一臉橫肉，臉上透出一股驕矜之氣。走在隊伍最后的是小島玖郎，他的前面是兩個年輕的士兵，兩個人一同扛著一個用黑布裹住的家伙，小心翼翼地跟著隊伍走進青浜村。

松下冶夫領著日本兵來到村里的打谷場上，這時，有幾個小孩好奇地圍了過來，松下冶夫從口袋里摸出一大把花花綠綠的糖果分給孩子們吃，他佯裝笑著說：“小孩的，咪西咪西的。”然后，他命令士兵去各家各戶叫村民全部叫到打谷場上集中，自己則和小島玖郎以及兩個年輕士兵留在打谷物場上。憲兵四散而去，到各家各戶不停地吆喝，手里握著刺刀叫村民集合。兩個年輕士兵將扛著的人放在打谷場遠端的地上，擺得平平穩穩的，然后將垂下的黑布掖好，并用手按住黑布，好像是怕風將黑布掀起。在那些荷槍實彈的日本士兵的逼迫下，村民們心中忐忑不安地來到了打谷場上，除了朱大霖弟兄兩個人去了城里親戚家尚未回村之外，全村男女老少二百十九人全聚集在打谷場上。

“鄉親們的，大家好，我們大日本帝國是為了你們支那的繁榮而來到這兒的，我們的是你們的朋友的。”松下冶夫站在一塊大青石上，清了清嗓子，繼續高聲說：“為此，為了表示我們之間的友誼，我們今天特意帶來了最好的照相機，來為大家照一張相，照一張你們的全村福。”說著，他用戴著白手套的手指了指一旁用黑布裹住的家伙。

這時，小島玖郎也在一旁叫喊著：“希望大家排排好，站得靠攏一點，照得好一點。”說著，他嘴角不免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狡黠的微笑。

村里有幾位十六、七歲的姑娘，聽說日本人是為他們來拍照的，情不自禁地抻了抻衣服，理了理頭發，希望自己照得漂亮一點，好看一點。

松下冶夫又伸長了脖子，嘶啞嗓子喊道：“站站好的，馬上照了，馬上照了。”一個士兵將腦袋鉆進了黑布里面，屁股翹得高高的，不知在里面搗鼓些什么。所有的村民眼睛都盯著黑布遮住的家伙，都等著照相。就在這時，松下冶夫走近那鉆在黑布里的士兵，用日本話輕輕地叫了一聲。頓時，一條火龍從黑布下的黑洞中飛躥而出，隨著一陣震耳欲聾的爆裂聲，村民們紛紛倒在血泊之中，一聲聲撕心裂肺的慘叫聲，令人聞之心寒，椎心泣血。

松下冶夫和小島玖郎在一旁像魔鬼一樣發出一陣又一陣瘋狂的笑聲，還不停地手舞足蹈。二百十九條性命，就這樣死于瞬息之間，鮮血像河水一樣流淌，淌進打谷場邊的田里，流進一旁的小河里。

松下冶夫受上級的指派來到蘇州，到了這塊魚米之鄉之后，他竭盡所能地作惡。然而，他沒有想到的是中國百姓同仇敵愾，聯合起來，地下黨、游擊隊時常有計劃地襲擊一隊隊下鄉燒殺搶掠的日軍。松下冶夫手下的部隊受到了重創，他也受到了上級的責罵。為了對付游擊隊，松下冶夫絞盡腦汁，殘忍地制定了所謂的建立“真空村”的計劃，企圖以此來遏制游擊隊的行動，以便進行下一步計劃。所謂的建立“真空村”計劃，就是在蘇州境地選擇一些地處要沖的村子，將村里的百姓全部殺光，使其變成無人的真空區，這樣一來，就使游擊隊成為無本之木，起到了有效的遏止作用。這就是松下冶夫的計策，而青浜村正是他所選定的諸多目標中的一個，就這樣，青浜村在這個“政策”下血流成河。

就在村子遭到洗劫的第二天上午，朱大霖和朱昌龍從城里回來，村里一片死一般的寂靜。他們走進村里，眼前的情景使他們愣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堆成小山般的尸體中有他們的親生父母，有他們的鄉親，有他們朝夕相處的同村朋友……可是，現在剩下的只有日本強盜的罪惡。這慘絕人寰的罪行，令他們怒火中燒。此后，他們進城，經人介紹弟兄倆雙雙加入了地下組織，投入到抗日斗爭之中。

參加組織之后，不管任務多危險，兄弟倆都搶著上，為的就是心中那深仇大恨有朝一日能夠得以昭雪。他們時刻記得那場慘無人道的屠殺，時刻提醒自己，要為全村百姓報仇雪恨。

三卷入紛爭

那天朱大霖兄弟倆按照上級的指示，在城之東北的一條街口張貼抗日傳單。開始傳單貼得很順利，不想，正巧小島玖郎帶著幾個憲兵巡邏走到了這里，見到朱大霖兄弟倆后便緊追不舍。無奈之下，朱大霖逃進了廟廊巷，誰知這是一條死巷，他只得翻進了曹泰銘家的院子……

“當時，我是和哥哥一起貼傳單，發現了小島玖郎之后，我倆就分頭逃了，我眼看著他拐進這個院子里的……沒想到鬼子就向著他追過去了……我本以為他能逃過這劫，誰想……兄弟，我知道你是好人，你們埋葬我哥哥的時候，我就躲在一旁。我不敢站出來認領我哥哥的尸體，我擔心鬼子有埋伏，暴露了組織的下落……我對不起我哥哥……”

講到這里，朱昌龍已經泣不成聲。曹泰銘眼圈也紅了，勸了朱昌龍幾句。朱昌龍抹抹眼淚，又問曹泰銘：“我這次來，就是想問問你，我哥哥他……死前有沒有對你說過什么，有沒有留下什么東西？”

曹泰銘聽了這話，立刻警覺起來，他擔心眼前這個朱昌龍是日本人派來的，但是轉念一想，不對，兩個這樣相像的人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找到的。朱昌龍也看出曹泰銘的疑慮，趕緊說：“兄弟，我不是壞人，請你相信我。”

曹泰銘看著朱昌龍點點頭，就接著朱昌龍的話說了下去，將朱大霖是如何跳進院子，躲進礱糠堆里，之后又是怎么樣被小島玖郎發現的，如實向朱昌龍說了。說到朱大霖是因為一支關勒銘鋼筆而喪命的時候，朱昌龍又忍不住流下了眼淚。他說：“小兄弟，不瞞你說，這支鋼筆是我送給我哥哥的，我倆參加組織之后開始學習文化知識，我哥哥非常喜歡寫鋼筆字，我攢了好久才給他買了一支鋼筆……小兄弟，這支鋼筆現在在你手里嗎？你能把它還給我嗎？”

曹泰銘這才想起來，小島玖郎發現鋼筆之后，他根本沒留意后來鋼筆去了哪里。想到這里，曹泰銘說：“朱大哥，對不起，我想鋼筆恐怕還在那個小鬼子的手里，當時是他發現鋼筆的，他走之后，我也沒再看見。我想只能是……”

“小兄弟，沒關系，”朱昌龍苦笑了一下說，“我一定會為我哥哥報仇，一定要從鬼子的手里奪回那支筆！”

曹泰銘擔心地問：“鬼子人多勢眾，來蘇州之后燒殺搶掠無惡不作，你們……你們那個組織能對付得了嗎？”

朱昌龍點點頭說：“小兄弟，你說得對，鬼子設備精良，不好對付。但是，我們的戰斗策略是專門針對他們而設的，只要布置得巧妙，不怕他們不上鉤。我這次來，一是為了感謝你對我哥哥的幫助，二是想請你幫助我們設法打擊鬼子，予以重創。”

“我？打擊鬼子？”曹泰銘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不，不，不，朱大哥，我不行，我只是一個小手藝人，幫不了你們什么大忙，你還是另請高明吧。”

“小兄弟，你先別推辭，聽我把話說完。現在我們組織里就缺少像你這樣普通百姓身份的當地人做幫手。從救我大哥那件事情上我知道你行，你遇事夠冷靜，而且你的身份也合適……希望你能夠幫這個忙。”

曹泰銘的腦子里現出當時小島玖郎刺殺朱大霖時的景象，他不由得打了一個冷戰，但是很快，他就冷靜下來了。

他站起身，對朱昌龍說：“朱大哥，這個忙我愿意幫，我母親也是日本人害死的，我們身上都有同樣的深仇大恨。”

朱昌龍看著一臉堅毅的曹泰銘，重重點了點頭。

下期預告：

目睹朱大霖的死之后，曹泰銘又被卷入一場抗日斗爭中。他是否能夠完成任務，而那個重創日軍的計劃又是怎樣的呢？請看下期連載《名園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