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住時間老人

萊曼·弗蘭克·鮑姆從小體弱多病，受到家人的特別關(guān)照。鮑姆很小就展露了寫作和講故事的才華，他１５歲時經(jīng)辦的家庭報紙就在當(dāng)?shù)孬@得了一定范圍的成功。當(dāng)他迷上了戲劇創(chuàng)作時，父親為他買了幾家劇院，讓他有機(jī)會充分展示才華。鮑姆興趣非常廣泛，在成年后他從事過各種職業(yè)，包括記者、編輯、演員、公司職員、小農(nóng)場主、雜貨店主等等。有很長一段時間，他需要在世界各地進(jìn)行商務(wù)旅行，他的足跡甚至到過中國。

一天晚上，他在給幾個兒子講故事的時候，突然產(chǎn)生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靈感，他一邊哄孩子們安靜下來，一邊隨手抓起能寫字的紙片，興奮不已地把這個靈感記錄下來。這是一個關(guān)于翡翠城的故事，也是奧芝國探險故事的最初創(chuàng)意。

吉姆是一個牛仔的兒子，他們生活在亞利桑那遼闊的平原上。他的爸爸曾經(jīng)嚴(yán)格地訓(xùn)練他用繩索套住野馬或小牛犢。假如吉姆能使他的這一技能發(fā)揚光大，他會像亞利桑那州所有的人一樣，成為一名優(yōu)秀的牛仔。

１２歲那年，他第一次到東部去旅行。在那兒住著他的查爾斯伯伯。起初，城里的孩子們都懷著濃厚的興趣看吉姆用繩索套柱子和籬笆柱，可他們很快就厭倦了，吉姆自己也覺得這項運動根本不適合城里人。

可是，有一天，一個屠夫讓他騎著他的馬下鄉(xiāng)，去一個他曾經(jīng)經(jīng)營的牧場。吉姆高興地答應(yīng)了。他一直渴望能夠騎馬。而且像過去一樣，隨身帶著他的繩索。

他小心地騎過大街，當(dāng)他一到達(dá)開闊的鄉(xiāng)村大道，他的精神頓時無比煥發(fā)，他對屠夫的馬加了一鞭，以一個真正的牛仔的風(fēng)采飛奔而去。

后來，他還想更加自由些，于是他越過橫在一塊田野前面的障礙，開始在牧場上奔馳起來。同時，他用他的繩索去套他想象中的牲口。他興高采烈地呼喊著，心里感到特別滿足。

突然，吉姆遠(yuǎn)遠(yuǎn)地向前面拋了一下他的繩索。那繩索不知套上了什么，在離地面３英尺的地方停住了。繩索套得非常緊，幾乎要把吉姆從馬背上扯下來。

這真是意想不到的事情，此外，更今人驚奇的是這塊草地上連一個樹樁也沒有。吉姆驚奇地睜大了眼睛。當(dāng)他聽見一個聲音在呼喊的時候，他確信他確實捉到了什么東西。

“喂，放開！我說，你放開我！”

不，吉姆什么也看不見。他根本不打算放開，想弄清是什么東西被他的繩索套住了。他想起了爸爸過去曾教給他的一個訣竅，一邊鞭打著馬，一邊圍著繩索套住的地方繞著圈。

馬帶著他，距他的獵物越來越近了，他看見他的繩索盤繞起來。看上去，除了空氣外，繩子上似乎什么也沒有。他將繩索的一端緊緊地系在馬鞍上的一個圓環(huán)上。繩索纏繞完了，馬拉著繩索開始向后退，同時恐怖地嘶叫著。吉姆下了馬，一只手握著馬韁繩，順著繩索向前走去，突然，他看見一位老人被繩索緊緊地纏住。

這位老人禿頂，沒有戴帽子，長長的白胡須一直垂到腰部。他的身上穿著一件白色的長袍。他的一只手握著一把大鐮刀，另一只胳膊下夾著一個沙漏。

吉姆用吃驚的目光凝視著他，只聽得這位令人尊敬的老人用憤怒的聲音講起話來：

“現(xiàn)在，你用最快的速度解開這條繩子！由于你的愚蠢，你已經(jīng)使地球上的一切事物都停止了運動！喂，你為什么還盯著我？難道你不知道我是誰嗎？”

“不。”吉姆愚蠢地回答道。

“喂，我是時間——時間老人！現(xiàn)在你趕快放開我，假如你想讓地球正常地運轉(zhuǎn)，就趕緊讓我獲得自由。”

“你休息一下很有益處，”吉姆說道，“我聽說你一直過著相當(dāng)忙碌的生活。”

“我的確生活得很緊張，”時間老人回答道，并嘆了一口氣，“我這會兒應(yīng)當(dāng)?shù)竭_(dá)堪查特卡，可你這個小男孩正在干涉我所有的正常習(xí)慣！”

“我知道，你并不著急，”小男孩說道，“你用那把鐮刀做什么？”

“收割人類，”老人說道，“我每次揮舞我的鐮刀，就會有一個人死去。”

“那么，假如我拴住你不放，我會贏得一枚救生勛章，”吉姆說，“人們會生活得更長久些。”

“可人們并不會知道這件事，”時間老人說著，臉上露出一絲悲哀的微笑，“這對人們并無益處，你還是馬上把我釋放了吧。”

“不，”吉姆說道，他的口氣很堅決，“我可能再也捉不到你了，所以我要暫時拘留你，看一看這個世界沒有你，到底會怎樣？”

然后，他將捆著的老人放到馬背上。他爬到馬鞍上，開始往城里走去。他用一只手控制著俘虜，用另一只手操縱著馬韁。

他們來到一條大路上，他看到一個奇怪的場面，一匹馬和一輛輕便馬車停在大路的中央，那匹馬的姿式像是要奔跑，它的頭高高地?fù)P起，兩只前腿懸在空中，可是卻紋絲不動，完全是靜止的。輕便馬車?yán)镒荒幸慌热羲麄儧]有變成石頭，他們不可能如此安靜而僵硬。

“他們沒有時間！”老人嘆著氣，“現(xiàn)在，你還不放我走嗎？”

“還不能。”小男孩回答道。

在人行道拐彎處坐著一個可憐的瘸腿的乞丐，他雙手舉著他的帽子在向別人要錢。在他的旁邊站著一個闊氣的紳士，他正要往乞丐的帽子里扔一個便士。吉姆知道這位紳士非常有錢，可是又非常吝嗇。所以他大膽地將他自己的手伸進(jìn)那位紳土的口袋，掏出他的錢包，那里面有一枚２０美元的金幣。他把這枚閃閃發(fā)光的金幣放在這位紳士的手里，替換下那一便士。然后把一便士放回錢包里，又把錢包放回紳士的衣袋里。

他又騎上馬，走上大街，當(dāng)他路過他的朋友——那位屠夫的商店的時候，看到商店的外面懸著許多塊肉。

“我擔(dān)心肉會爛掉。”他說道。

“肉的腐爛是需要時間的。”老人回答道。

眼前的一切，使吉姆感到不安。可這確實是真的。

“好像時間是無處不在的。”他說道。

“是的，你使世界上最重要的人物作了俘虜，”老人咕嚕著，“而你卻不知道放他走。”

“有一件事我不能理解。”他說道。

“什么事？”時間老人問道。

“別人都被凝固住了，我為什么能夠四處走動呢？”

“那是因為我是你的俘虜。”老人回答，“現(xiàn)在你能做你希望的任何事情。可是，你要當(dāng)心，不要做使你后悔的事情。”

吉姆隨手將吃剩下的餅皮朝著懸在天空中的一只小鳥扔去。當(dāng)時間停止的時候，這只小鳥正在飛翔。

“無論如何，”他笑著說道，“我將活得比任何人更長久。沒有人再能趕上我了。”

“每個人的生命都是有限的。”老人說道，“當(dāng)你活到適當(dāng)?shù)臅r候，我的鐮刀就會割掉你。”

“我忘記了你還有一把鐮刀。”吉姆若有所思他說道。

這時，一股惡作劇的沖動在男孩的頭腦中產(chǎn)生。他忽然想到這是一次有趣的機(jī)會，今后再也不會發(fā)生了。他把時間老人拴在他伯父家的柱子上，這樣他的俘虜就無法逃跑了。然后，他穿過大路，來到拐角處的那家雜貨店。

那天早晨，由于吉姆不小心踏進(jìn)裝滿蘿卜的籃子，遭到了雜貨商的咒罵。所以吉姆走到雜貨店的后面，擰開糖蜜桶的塞子。

“一旦時間恢復(fù)正常，糖蜜會流滿地面，那才好看呢。”吉姆說著笑起來。

吉姆繼續(xù)往前走，來到一家理發(fā)館。他看到一個人正坐在理發(fā)椅子上，那人正是被男孩子們稱作“城里最討厭的人”。他非常不喜歡這些男孩子們，他們知道這一點。當(dāng)時間停止的時候，理發(fā)師正在給這人洗發(fā)。吉姆轉(zhuǎn)身跑進(jìn)一家商店，拿了一瓶膠水。他返回理發(fā)館，將膠水倒在這位與眾不同的人的亂蓬蓬的頭發(fā)上。

“等他醒來的時候，他會大吃一驚。”吉姆這樣想道。

附近有一所校舍，吉姆走了進(jìn)去，發(fā)現(xiàn)校舍里只有很少的學(xué)生。教師坐在他的講臺上，表情像通常一樣既嚴(yán)厲又不耐煩。

吉姆拿起一支粉筆，在黑板上用大字書寫著：

“每一個學(xué)生在走進(jìn)這間屋子時都要大聲喊叫，并將課本扔在老師的頭上。夏普教授簽字。”

“這一定會掀起一陣巨大的騷動。”這位惡作劇者邊走邊低聲嘟噥著。

在拐角處，馬利根警察正站在那里和斯克拉普萊小姐交談。斯克拉普萊小姐是城里最愛搬弄是非的人。她總是說鄰居的壞話。吉姆認(rèn)為這個機(jī)會不可放過。他摘掉那位警察的帽子，脫下警察身上穿的有黃銅鈕扣的上衣，把這些東西穿戴在這位小姐的身上。同時，吉姆又把小姐頭上的有羽毛和緞帶的帽子得意洋洋地戴在警察的頭上。

這種效果富有喜劇性，吉姆大聲地笑起來。吉姆看到有許多人都站在拐角處，他覺得一旦時間開始運轉(zhuǎn)，斯克拉普萊小姐和馬利根警察一定會發(fā)生一場爭吵。

這時，年輕的牛仔才想起他的俘虜，他轉(zhuǎn)身回到拴著俘虜?shù)牡胤健Ｔ诰喾敚秤⒊咭詢?nèi)的地方，他看見時間老人耐心地站在那里。他的身體仍被繩索緊套著，他既憤怒又煩惱，沖著吉姆吼道：

“喂，你什么時候才打算釋放我呢？”

“我在想你的那把丑惡的大鐮刀。”吉姆說道。

“什么意思？”時間老人問道。

“假如我讓你自由了，你可能用它殺掉我，作為報復(fù)。”男孩回答道。

時間老人嚴(yán)肅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說道：

“我了解男孩子們已經(jīng)幾千年了。當(dāng)然，我知道他們既淘氣又魯莽，可我喜歡他們。因為他們會在我的世界里長大成人。現(xiàn)在，假如一個成年人偶爾抓住了我，就像你那樣，我會恐嚇?biāo)Ｎ也]有意識責(zé)備你。在很久很久以前，我自己就是一個小男孩，那時，這個世界剛剛產(chǎn)生。現(xiàn)在，你和我開夠了玩笑，我希望你尊重老人，讓我自由。作為報答，我不會計較被俘的事情。這件事不會造成太大的傷害。因為，無論如何，沒有人會知道時間曾經(jīng)停止過３個小時左右。”

他小心地松掉拴在老人身上的繩子。老人剛一自由，馬上扛起他的大鐮刀，整理了一下他的白罩袍，向吉姆點頭告別了。

很快，他就消失了。世界又恢復(fù)了生機(jī)，就像從前一樣充滿了混亂和喧囂。

（選自《美國童話》，小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