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省會”只不過是還原一種常態,換句話說,除了行政中心之外,其他的中心城市地位,完全可以通過城市之間的競爭來取得。不做省會,本來是一次機遇。
省城尷尬與城市PK
“或許全世界都找不到象石家莊這般迷戀省會的地方,這個平凡的近乎平庸的城市,給人最深的印象就是省會的無處不在:電視上說省會下午有輕微的浮塵,報紙上說省會又失蹤了一只小貓,廣播里說省會某某大街正在堵車,警車上的‘省會110’光彩奪目。所以,總有人調侃說石家莊干脆改名‘省會市’算了。其實,石家莊也是沒有辦法,省內的城市們向來瞧不起這個一無是處的省會,要是不天天提醒,他們誰還承認河北這個名義上的老大?”
這是《中國城市的十大情結》中的一段話。在這篇文章中,石家莊的省會情結與上海的“紐約情結”、武漢的“芝加哥情結”等并列一起,由此可見石家莊對“省會”身份非同一般的重視程度。

即便如此,石家莊依然深陷爭論的漩渦,特別是在網絡論壇上,“河北省會應該遷回保定”的網絡帖子,總是能夠得到成百上千條的回復,可見其人氣與關注度之高。不僅如此,“好事”的網民還總結出了石家莊的“十宗罪”與保定的“五大好”,讓這兩座新老省會進行了一番PK。而且,隨著曹妃甸“河北省一號工程”的推進,唐山已經超越省會石家莊。
因此,就有人斷定說,如果進行一次“中國省會尷尬榜”的評選,石家莊肯定會名列榜首。
與石家莊具有同樣遭遇的,不止一個。
地處閩江口的福建省會福州,就并不“福氣”。1980年10月,國務院批準廈門成立經濟特區,此后的20多年間,廈門經濟以驚人的速度發展,很快超越了歷史更為悠久的省會福州,成為閩南人心中的海上花園和生活天堂。據說一位福州人到上海出差坐出租車時自我介紹說:“是從福建省福州來的。”那個司機師傅說道:“我知道,就是省會在廈門的那個福建吧。”
還有江蘇,2006年的蘇州市國民生產總值是4820億元,人均GDP突破了一萬美元。在實現了基本小康之后,蘇州把發展的目標瞄準了新加坡、韓國等亞洲四小龍。當南京提出“趕蘇州”這3個字時,這個省會城市已經無比尷尬了。
因此,石家莊、福州、南京、濟南,被并列稱為中國省城尷尬的代表。其實,這些省會城市的發展都有自己的亮點,也不是經濟衰弱,而是同處一省的新興城市更加光彩奪目。
明星的力量
2006年12月31日,《廣東省區域競爭力評估分析報告》公布了廣東21個地級市競爭力排名,廣州落后于東莞、中山、佛山、深圳四地成了“老五”。報告中分析原因說:“廣州工業基礎薄弱、國有企業比重過大、民營企業發展明顯滯后等不足嚴重影響發展后勁,所以導致競爭力排名偏后。”不管怎么說,這個排名讓廣州面子上掛不住,更何況列出來的這些原因,無疑也揭了廣州的底子。
與廣州同樣遭遇的,就是山東的濟南。濟南的經濟總量不僅落在山東的經濟龍頭青島后面,也落后于另一座沿海開放城市煙臺,從而淪為“探花”的位置。從1984年作為首批沿海城市開放之后,青島得風氣之先,孕育發展了海爾、海信、雙星、澳柯瑪、青啤等“五朵金花”,被譽為“國內擁有名牌最多的城市”,經濟總量居山東之首。
不僅如此,不少外商竟然將青島誤認為是山東的省會。
事實勝于雄辯,匯豐銀行、渣達銀行、花旗銀行、三菱銀行、山口銀行在山東的機構全設在青島,中國銀行山東分行在青島,東方航空的山東總部在青島,全日空、大韓航空的山東總部在青島,平安保險的山東總部在青島,可口可樂山東總部在青島,肯德基、麥當勞的山東總部在青島,家樂福的山東總部在青島……
現在,濟南不僅在經濟方面與青島、煙臺兩市的差距越拉越大,就是在城市建設、文化塑造等方面都有些力不從心,有人無比感嘆道:廉頗老矣。
面對這種狀況,一位網友不禁發問:“濟南為何如此落魄,曾經的驕傲都在哪里?為何濟南一個擁有四千多年歷史的文化古城,僅僅以趵突泉聊以自慰!難道濟南這么大的省會城市,只讓我們感到羞愧嗎?我們不禁要問:濟南,你的未來在哪里?”其悵然若失引人深思。
其實,大可不必因為省會經濟被其他城市超越而過分的“杞人憂天”。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員、中國城市經濟學會副會長劉維新認為:“超越省會是市場經濟條件下的必然結果,這不是人為的也不是行政干預的結果,將來中西部也會出現這種現象。行政中心不必然是經濟中心,只要一個地方具備資源稟賦、市場條件等,很快就會超越省會,這樣的例子比比皆是。城市的發展不是看這座城市是不是省會,而是由資源配置決定的。”
實事求是地說,這是城市角色定位轉換的一種必然趨勢,特別是以市場為主配置資源的時候。
再看江蘇,2004年,江蘇省城市綜合競爭力前三名排位為無錫、蘇州、南京。作為省會城市南京,落后于蘇州和無錫,也沒見南京市長有什么牢騷。
在河北,首鋼東遷唐山已經付諸實踐,唐山經濟總量超越省會石家莊是必然結果。就在全國兩會前夕,河北省主要領導已經表示:“省會石家莊可以不做全省的經濟中心,唐山市要做經濟領頭羊。”
還原一種常態
“在以往人們約定俗成的觀念中,省會就應該是一個省的政治、經濟、文化、交通等全面的中心城市,這是在計劃經濟時代形成的。實際上,省會就是一個省的行政中心,其他并不是天然賦予的。現在的‘超越省會’只不過是還原一種常態,換句話說,除了行政中心之外,其他的什么中心城市地位,完全可以通過城市之間的競爭來取得。”采訪中,中國社會科學院財貿所劉彥平博士這樣分析。
的確,“還原常態”四個字,不僅對省會城市、新崛起的明星城市,特別是對那些曾經做過老省會的城市來說,都蘊涵著多層面的意義。
然而,在為趕超省會這種現象贊許的同時,不得不正視的是,這些新興中心城市的發展,一般是得益于良好的工業基礎和得天獨厚的地緣因素,以及“計劃單列市”、“副省級城市”等名目下的政策與資金支持。也就是說,它們的興起并沒有脫離中國傳統城市發展的老套路。
為什么所謂中心城市一定要是綜合經濟中心呢?為什么中心城市一定要看人口概念呢?有的學者認為,在計劃經濟時代,對城市化的理解簡單化,走了一條“建制型”城市化的道路。城市只作為政治中心和工業基地來發展,這種城市空間布局的誤區,一直到現在也沒有徹底擺脫。
或許,在市場經濟和全球經濟一體化的背景下,應該放棄將省會城市作為省內綜合性和單一中心的發展建設思路,這樣可以避免資源浪費、產業結構趨同等多種弊病,省會一開始就不應該跟著火車和工廠亂跑。
省會城市率先進行職能分離和轉移,給省內其他城市留出發展空間,彼此進行優化配置,比起省會城市居高臨下指責其它省內城市搞重復建設更有說服力。因此,中國人民大學公共管理學院城市規劃與管理系主任葉裕民認為:“省會作為一個省內的大城市,要表現出自己的大氣、豁達,要有省會的氣度。要知道其他中心城市的崛起,一定會促進省會的更快更好發展。決策者的大氣是非常重要的。”
如果從事物的另一面去思考,就會發現,對于那些憂傷的老省會來說,不做省會本來應該是一件好事,葉裕民告訴《決策》:“沒有更高一級行政動力的城市,能更好地順應市場的需求,贏得企業家的投票,所以,溫州才成為充滿活力的城市。”
這些過去的非主流城市,因為政府力量的邊緣化,反而成為更富有創造力的城市。對此,一家著名財經媒體的一篇文章中寫道:為什么同樣處于“體制外”的開封、保定、吉林卻做不到這一點?不做省會,本來正是一次機會。
也許,這正是老省會半個多世紀興衰變遷最能撥動人們敏感神經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