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曠野,油菜花是唯一的亮色。李花白,桃花紅都沒有它的亮黃。連那只調(diào)皮的狗也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怕被油菜花的火焰灼傷了眼睛;連那只淘氣的小鳥也把嘴巴閉得緊緊的,怕被油菜花的香哽住了喉嚨。
油菜花涉水而舞,油菜花占山為王,油菜花為大地織滿金色的絲綢。
不知這片油菜花有沒有盡頭,不知這個春天有沒有盡頭,不知這條路有沒有盡頭,不知我芬芳的行走有沒有盡頭……
今天,我要繞開堆積在紙上的陽光,繞開唇邊的愛,繞開白日夢,繞開淤積在心里的死水,繞開那塊梗在春天懷里的陳舊而冰涼的石頭。把我的令生與來世交給那只安靜的狗和小鳥,交給妖嬈的油菜花,交給大地這些最柔軟、最抒情的部分。
故鄉(xiāng)啊。如果我死在了這條回家的路上,我會請這片油菜花護送我,把我的亡魂交給你。
遠(yuǎn)方的愛人啊,如果千年以后你終于在那個溫馨的夢里等到了我,那是因為我實在舍不得這片油菜花,它是你為我定做的婚床嗎?
清晨,一只白鶴站在水邊
那只白鶴低頭的瞬間,我仿佛看見水中有一些漂浮的惺忪的影子,沉寂的往事在水絲上纏繞。時間,那么久遠(yuǎn)了,是不是我的爺爺又逆水舉帆,回到了天馬山的腳下?
我還記得那叢蘆草里的幾只鳥窩,一聲新銳的啁啾讓三江遼闊的水域充滿成熟的味道。我家的漁舟在靜謐的波光里纏綿著我懵懂的心事,像月牙兒在拂曉里撲閃著不眠的低飛的翅膀。
天馬山就這樣坐在三江的水邊,一動不動,只有她懷中的那幾縷微白的炊煙在散淡地飄著。春風(fēng)的腳步依然很輕很慢,早起的槳櫓依然聲色繾綣,怕打擾了那些疏影橫斜的柳枝,怕打擾了那些臥在蔓上的花蕾,怕打擾了岸上那幾只花斑狗身上慵懶而親密的陽光。
清晨,一只白鶴站在水邊,我知道它并不孤獨。因為它守著的那片澄澈的水域,是我的故鄉(xiāng)最動人的容顏,是稻田、油菜花和桃樹林千百年滄桑里不變的巨大而美麗的身影。時間,那么久遠(yuǎn)了,我也知道那只白鶴遲遲不肯離去的原因。像天馬山在等待我走水路的爺爺魂歸一樣。白鶴,在等待我遠(yuǎn)離水湄的回望。
那只白鶴低頭的瞬間,一聲蕩醒江水的清脆的嬰兒啼哭,是一滴溫馨的晨露。是春天流下的又一滴感動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