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年前,外公外婆還住在老城區的一棟老房子里。我和媽媽一到暑假就會到外公外婆家去住。住在外公外婆樓下的,基本上都是老人。其中,有一位經常穿黑點襯衣的老奶奶,在附近撿些塑料瓶拿去賣,維持生計。這位老奶奶姓張,張奶奶有一個怪毛病,喜歡撿一些爛水果,見到孩子就遞。
每當我下樓玩耍時,都會看見張奶奶。張奶奶看見我了,就朝我招手。當我拿不定主意去不去時,她就會走過來,遞給我一個爛蘋果什么的,我總是嚇得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最后常常是媽媽將我“解救”出來的。
一次,我閑著無聊,趴在窗臺上,很快,張奶奶就進入了我的視線。她還是穿著那身黑點襯衣。一個男孩和他的媽媽路過她身邊,果然,張奶奶將一個爛香蕉向男孩塞了過去。男孩躲著,男孩的母親奪過香蕉,往地上一扔,大聲說:“神經病!”便拽著男孩走了。
兩個小女孩從張奶奶那兒走過。像剛才那樣,張奶奶遞給其中一個小女孩一片被啃了一半的西瓜。兩個小女孩頓時嚇得飛奔而去。
一個禿頂男人拉著一個女孩的手,走向張奶奶。那男人瞟了張奶奶一眼,似乎在思考著什么。路過張奶奶時,沒有等張奶奶遞水果,他便加快了速度,一陣風似的拉著女孩逃也似的離去了。
……
幾乎每個人都是這樣,對路旁這個穿黑點襯衣,像瘋子一樣的老太太不管不顧,甚至投以厭惡的目光。
一天下午,外婆帶我出去購物。回來的路上,我們又碰到了張奶奶。外婆走過去,拿出幾個蘋果,遞給張奶奶。張奶奶擺擺那只枯瘦的手。外婆硬塞給她,說:“留著自己吃吧!對了,快兩年了,一直沒有你兒子的消息嗎?”張奶奶說:“是啊,兩年啦!不過,我相信兒子不久會回來的!”
原來,張奶奶有一個兒子,沒念完大學就到外地打工了。前幾年還好,隔幾個星期打個電話回來,每年還回來幾次。后來,張奶奶的兒子以很忙為借口,基本上和家里沒什么聯系了,只是過年時打個電話。直到去年,張奶奶的兒子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沒了蹤影。張奶奶也就是在那時,因為太思念兒子,一下子衰老了,精神也有點不正常了,見了孩子就遞水果,只因為她的兒子愛吃水果。
知道了這個情況,我對這位老奶奶充滿同情,一直想為她做些什么。
那天天氣很好,偶爾有一絲風。我像往常一樣出門玩耍,在樓下的一棵樹旁,我看見了張奶奶。一如往日,張奶奶向我招手。我沒有猶豫,徑直走向了張奶奶。和往常一樣,她遞給我一個爛蘋果。我沒有呆呆地站在那兒,而是伸手接受了那個爛蘋果,并大聲說:“謝謝張奶奶!”張奶奶的眼睛濕潤了。在張奶奶的淚珠里,我看到了一絲光亮。
我不敢說我為張奶奶做了一件多么偉大的事情,但我可以肯定,那時的張奶奶是幸福的!同時,我也明白了,接受也是一種關愛。發稿/鄒抒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