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2006年底以來,中國當代藝術市場經歷了一輪暴漲行情,呈現出罕見的“厚今薄古”的怪現象。其中,中國當代藝術品的價格升幅最令人震撼。據悉,2005年至2006年之間飆升達983%,價格增長速度令人乍舌。
然而最近,高歌猛進的當代藝術市場終于在頗不和諧的音符中嘎然而止。先是有多位名家作品流拍,以及國際藏家拋貨的新聞,而后又有藝術批評家、策展人出來“揭黑”。仿佛在一夜之間,當代藝術品市場就進入多事之秋。“拐點論”甚囂塵上,“寒冰說”屢屢現身,甚至有人預言,整個中國當代藝術市場將面臨“崩盤”的危機。2008年,是否也將成為當代藝術品峰回路轉的“拐點”之年?
泡沫的破滅
2月27日,蘇富比 “當代藝術”的夜場拍賣于倫敦如期舉行。這一次,法國藏家邁克#8226;博耐特拋出其收藏的3件張曉剛和1件岳敏君作品,其中,目前拍賣市場上張曉剛作品中估價最高的《大家庭No.1》最終以170萬英鎊成交,岳敏君的《黑夜里的愚人》以91.6萬英鎊成交,成交價也停留在估價范圍之內。而壓軸出場的另外4件中國當代藝術品,除了劉野的《下午的蒙德里安》以接近估價底價的52.4萬英鎊成交外,方力均的《無題》、劉野的《我相信我能飛》和岳敏君的《制服》均宣告流拍。
隨后的3月17日,紐約蘇富比的春拍上,張曉剛兩幅作品流拍,陳逸飛、王廣義、徐冰和蔡國強等熱點人物的作品表現也不盡如人意。當天的亞洲當代藝術專場上,近300件作品的成交價大多在估價范圍內或是略高于估價,總成交額僅為2007年秋拍同場成交額的一半,約合人民幣1.7億元。
兩次海外春拍,主導了中國當代藝術下挫的態勢,和之前的兩年相比,簡直冰火兩重天。然而,市場并未因下挫便停止利空的誕生。這一次發難,源于職業策展人朱其。
如果說這兩次春拍受挫還只是中國當代藝術的開始的話,那么職業策展人朱其在博客上的“揭黑”行為,無疑是使其回歸理性的強力助推器。
在市場上,藝術品的價格在什么層次上方才屬于理性價值則成為人們普問之題。著名油畫家林永康說,“一個成熟的藝術市場里,藝術品價格每年的增長率應該是20%左右,而且藝術品的價格必須是建立在藝術史評價的基礎上。”也就是說,在2006年以前幾十萬價格的畫作,到現在也至多不超過百萬元才屬于理性。對于媒體頻頻暴出的在拍賣場上以數千萬元成交的當代藝術品,顯然遠遠逾越了人們的心理期位。
雖然剛剛結束的香港春拍中偶爾也有幾幅畫作拍得高價,但已經難挽當代藝術整體的下行態勢,而被職業策展人朱其揭露的掩藏在利益群體背后的助推力量,則更像一群小丑一樣,演繹著黎明前的最后狂歡。
誰在鼓吹當代藝術
中國股市能扶搖直上6124點,是因為其后面有產業與附加值在支撐;石油價格屢創新高,是因為世界各國對其的切實需要與既定產量之間的客觀矛盾。那么,當代藝術又是緣何步入天價的行列的呢?又是誰在背后助推和鼓吹當代藝術的泡沫?很顯然,其后的利益群體就是那些面對當代藝術拍賣下挫而焦急萬分的人們。
對于這個利益群體的挖掘,一部分要歸功于職業策展人朱其。自從今年五月以來,朱其在個人博客里發表的《當代藝術是否到了拐點?》、《中國當代藝術“謊言共同體”》、《當代藝術拍賣的“天價做局”,以及暴利游戲》等文章,暴露了中國當代藝術市場存在的“天價做局”,藝術品價格被人為操縱等客觀現象。
事實上,黑幕,以及作局,在泡沫普存的當代藝術品市場一直存在。以往,只是很少有像朱其這樣說實話和敢于說實話的業內人士。在文章中,朱其曝光了藝術炒作人或炒作集團“天價做局”的流程。在前期,與在藝術圈有一定知名度的畫家簽約,以略高于市場價的標準大量收購;中期,利用媒體等宣傳力量大力炒作,包括將幾十萬的畫作標價數百萬乃至數千萬;后期,在拍賣中,炒家安排“自己人”和一群真買家坐在一起,假裝舉牌競拍,制造一種“很多人搶著買”的現場氣氛。在這種模式之下,炒家不必擔心沒人買或者賣不掉的問題,因為只要在拍賣會上以高價賣掉十分之一的作品,全部成本即能回收,而剩下的畫在拍賣會上慢慢用天價游戲“釣魚”,賣出一張就是暴利。
此外,炒家還會與個別拍賣行“同流合污”,共同作局。如果在拍賣中因操作失誤或者其他原因而令自己人拍得藏品,炒家也不會按照規定的10%支付傭金,因為在此之前,炒家已經與拍賣行達成協議,也就是無論最終拍賣價是多少,炒家只需支付定額的傭金即可。
在微乎其微的風險之下,這種不正常的發展態勢難怪會在兩年中方興未艾。然而,泡沫越大,意味著距離破滅的時刻愈發臨近。地球引力始終是存在的,當起作用的時候,也就是當代藝術泡沫真正破滅的時刻。
那么,如此炒作之后最終的利益又歸誰所有呢?前清華美院教授、著名油畫家陳丹青在采訪中曾透露,我的畫炒上數百萬的高價,高興的應該是當年收藏我的畫的人,而非我自己。可見,受益最多的仍然是炒家,難怪會于此趨之若鶩。
當然,在作局炒作之外,也少不了媒體的推波助瀾。部分媒體在炒作上,儼然成了炒家的戰略同盟。最終被“忽悠”的,自然是一些有錢的收藏家和不懂藝術的企業家。
冷靜后的思考
隨著“當代藝術泡沫論”的甚囂塵上,一些藝術品收藏家也開始理性思索當代藝術的核心價值問題。以往,是文化含量與藝術水準再加之藝術品的稀有性,造就了收藏品的高價。客觀而言,這是由市場決定的,而非人為操作或者刻意炒作。
在作局人士的輪番舉牌之下,一些心理抵不住誘惑的有錢藏家很少能做到持幣上觀。往往幾個來回,便和作局者一起將價格推到曾經的難以企及之處。
正常的藝術品市場,需要一套完善的法律規則制約,需要成熟的收藏家,更需要一群有職業操守的經營者來專業運作,同時也要有品德高尚的藝術家。四者是相輔相成、缺一不可的和諧鏈條。
在朱其的文章中,還列舉了存在于中國當代藝術市場各個環節的不正常現象,如藝術家繞過畫廊把作品直接拿到拍賣行、80%的藝術資本瘋狂進入寫實油畫、70%的藝術人群不過及格線、優秀藝術家成批制作劣質作品牟取利益。連本應獨立的藝術批評往往也成為拍賣公司的營銷環節,可以想見藝術品市場沉疴待斃的客觀現狀。
“對于當代藝術而言,繁榮是表面的,我們談危機太少了”,朱其如是說。和外國相比,我國的藝術品市場還存在著諸多的需要完善之處。無論是藝術家的自身和作品,還是當代藝術品市場一整套的科學運營模式,令我們都望塵而莫及。
進程上,中國當代藝術近幾年發展得有些過快,快得超出了理性和自然。對此,廣州嘉德負責人郭維洪認為,“當代藝術在中國的發展過程很短,所以它幾年間的‘暴起’實際上是一種比較冒進的行為。”
與此同時,在中國當代藝術到達天價的過程中,很多當代的藝術家和藝術品也出現了或多或少的問題。不久前,以著名書法家言恭達為首的10多位政協委員疾聲呼吁,謹防“藝術”丑化中國人形象。因為曾幾何時,在越來越多的所謂中國當代藝術創作中,蒼白呆板的臉、渾噩懵懂的眼神、齜齒傻笑的大嘴、呆滯乏神的表情……逐漸成了“中國人”的標志。這些作品,往往成為海外基金爭相競購的藏品藝術品的發展亟需理性,彌補中西之間的差距,還要與當代藝術相關之群體的共同努力。這不是短期內可以完成的。在當代藝術市場發展不成熟的今天,通過人為拉動藝術品的虛假繁榮,無疑是揠苗助長、作繭自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