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波普的《歷史決定論的貧困》書中,他通過自設的五條論綱來攻擊馬克思主義關于歷史唯物主義有關社會發展規律的學說,但就其五條論綱、泛自然主義和反自然主義的知識論深入研究下去,發現他不承認甚至否認社會歷史領域的規律邏輯矛盾,很難令人信服,所以他的攻擊只能說是他出于對“人道”與“熱情”的辯解。
[關鍵詞]質疑 波普 歷史決定論
《歷史決定論的貧困》是波普社會哲學代表作之一。按波普的說法,本書從醞釀到問世,前后經歷了20年的時間,是波普社會哲學思想成熟的重要標志。從該書的標題即可看出,它具有明顯的政治針對性,其主要攻擊目標是馬克思主義哲學中歷史唯物主義有關社會發展規律的學說。
在本書的《導論》部分,波普首先對“歷史決定論”的具體含義作了簡要闡述:“我說的‘歷史決定論’是探討社會科學的一種方法,它假定歷史預測是社會科學的主要目的,并假定可以通過發現隱藏在歷史演變之中的‘節奏’或‘模式’、‘規律’和‘傾向’來達到這個目的。”從他這一解釋可以看出,波普所理解的歷史決定論具有兩個最基本的思想:一是肯定社會歷史發展的規律;二是肯定能在認識這種規律的基礎上作出社會歷史的預言。
在《歷史決定論的貧困》的《序》中,波普給出了他反對歷史決定論的所謂五條論綱:(1)人類歷史的進程受人類知識增長的強烈影響;(2)我們不可能用合理的或科學的方法來干預我們的科學知識的增長;(3)所以我們不能預測人類歷史的未來過程;(4)這就是說,我們必須擯棄理論歷史學的可能性,即摒棄與理論物理學相當的歷史社會科學的可能性;(5)所以歷史決定論方法基本目的是錯誤的;歷史決定論不能成立。
五條論綱中,第(1)條是常識,作為一個討論前提,也可以接受,關鍵是第(2)條,在我看來,其正確性值得商榷,為什么我們不能預測科學知識的增長呢?按照波普科學哲學的解釋,科學知識的進步與發展是猜測與反駁的結果,既然是“猜測”,其前途當然無法預測,所以,按照波普自己的理論體系,這一條尚能自圓其說。但問題在于,按照波普的科學劃界標準,科學哲學如果算是一種科學,它的“知識的發展在于猜測與反駁”的結論本身就是一種猜測。把“猜測”的東西作為推論的大前提,即使邏輯嚴密,論證詳盡,其所得出的結論也大可懷疑。(3)、(4)、(5)每一條均是前一條的結論;如果第(3)條不成立,則后面的幾條均不成立。
《歷史決定論的貧困》集中批判了歷史決定論的兩種表現形式。“根據他們對物理學方法可應用性的觀點,我們可以把這些學派分為泛自然主義的或反自然主義的;如果他們贊成物理學的方法應用于自然科學,則稱他們為‘泛自然主義的’或‘肯定的’;如果他們反對這些方法的應用,則稱為‘反自然主義的’或‘否定的’。”
首先,我們來看他認為的反自然主義的觀點:持這種觀點的“歷史決定論斷言,由于社會規律具有歷史相對性,因而大多數的物理學方法不能應用于社會學。這種觀點所根據的典型的歷史決定論涉及到概括、實驗、社會現象的復雜性、精確語言的困難以及方法論本質主義的意義。”以上是本書第一部分波普列舉反自然主義歷史決定論的幾條理由,隨后,波普對這些觀點逐條分析并稍加評述。在本書第三部分“對反自然主義學說的批評”中,波普逐條批駁了反自然主義的這些理由,并重點闡述了“漸進工程與烏托邦工程的對立”。
其次,我們來看他泛自然主義的觀點:持這種主張的歷史決定論者認為,“社會學同物理學一樣,是知識的一個分支,其目的都是達到理論的和經驗的知識。”“當我們把社會學相對的成功與物理學的成功相比較時,我們假定社會學的成功基本上在于對預測的確認。因此,某些方法(借助規律進行的預測,以及用觀察來檢驗規律)對物理學和社會學必定都是一樣的。”
波普對這方面的論述就顯得比較雜亂,遠沒有對“反自然主義”觀點陳述的那樣清晰明了,但其基本思路還是可以理清的,那就是泛自然主義歷史決定論的主張可以歸納為兩個方面:一是認為社會學和物理學、社會科學和自然科學理論本質上是一致的或類似的,他們歸屬知識的一個分支,其目的都是為了取得理論的和經驗的知識。二是他們在方法上也有一致性、類似性,知識具體的表現形式上稍有差異。本書第四部分,波普也對反自然主義歷史決定論進行了批判。在波普看來,歷史發展并無規律,只有趨勢,二者具有嚴格的限界,不能混淆。波普甚至不無嘲諷地說:“我們可以說,歷史決定論的貧困是想象力的貧困。”波普認為,泛自然主義在方法論上的錯誤在于認為自然科學的歸納、概括、經驗證實等方法運用了社會科學,這是傳統的經驗的科學方法論。按他的一貫觀點,科學是大膽的猜測。理論先于觀察,社會科學尤應如此。
波普在對“歷史決定論”的“泛自然主義”和“反自然主義”的反駁中,直接闡述了他本人的觀點。作為一名反歷史論者,他認為,科學方法作為方法是同樣既適用于自然,也是適用于社會與歷史的,但僅以它涉及整體的某一或某些特殊的,個別的方面為限。社會科學與歷史科學是可以發現并闡明人類某些方面行為結果的規律;但是,就(作為一個單獨的、唯一的)整體而論,卻是沒有規律。因此,社會或歷史的進步,就只能靠波普推崇倍加的“漸進工程”。
波普是個自由主義者,因此他反對一切形式的思想上的專政;他說:“這種試圖控制人們的精神的做法,勢必會毀掉發現人們真正思想的最后可能性,因為它顯然與思想自由,特別是批判思想的自由不相容。”在他的眼中,歷史決定論恰恰具有這種企圖,而法西斯專制在德國的統治和斯大林集權主義的模式在西方世界所造成的恐慌又強烈震動了波普這根敏感的神經。本書在《序》之后有一句話,充分暴露了他的敏感的神經,他說“一些最有眼光的本書評論家對它的標題表示困惑。這個標題意在暗示馬克思一本書的標題《哲學的貧困》,后者又是暗示普魯東的《貧困的哲學》。”而該書的標題下的一句話更清楚地揭示了波普寫作本書的意圖:“紀念各種信仰的或各個國家或各種族的無數男女,它們在歷史決定的無情規律之下淪為法西斯主義和共產主義的受難者。”客觀地講,“歷史決定論”的確有強烈集權主義的內在要求,在極端情況下,他只見規律不見個人,其造成的歷史悲劇有目共睹,波普如果在這種意義上對“歷史決定論”攻擊也無可厚非。但他由此走向另一個極端,完全否認社會歷史領域的規律,而他論證的基點恰是他虛虛實實,真真假假的知識論,這就使人很難信服。因此,就我個人而言,與其說相信歷史非決定論是由于波普邏輯方面的嚴密論證,倒不如說是出于“人道與熱情”的感化。
參考文獻:
[1][英]卡爾#8226;波普.杜汝楫,邱仁宗譯.歷史決定論的貧困(導論).北京:華夏出版社,1987.1-2.
[2][英]卡爾#8226;波普.杜汝楫,邱仁宗譯.歷史決定論的貧困(序).北京:華夏出版社,1987.1.
[3][英]卡爾#8226;波普.杜汝楫,邱仁宗譯.歷史決定論的貧困.北京:華夏出版社,1987.4-103.
(作者單位:廣東廣州市團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