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的“膨脹”

泱泱大國，自古文明的禮儀之邦、巍巍然屹立于文化之林的中華民族，文人多，名家多，當然合情合理，不在話下。據統計，全國光是從事文學創作的就有70萬人，并不足奇。就詩之國度而言，在當今詩壇的老中青名詩人本來就很少，按比例看，也不算什么“寫詩人比讀詩人多”。照理應該有更多的名詩家名詩作問世。至于專以小說、散文創作而取得成就的各類作家，在茫茫天地間也不太顯眼，其榮譽、地位就更不必多言了。有些還真的有點酸溜溜哩。

作家、詩人在偌大的中國，還是力求壯大其浩蕩可觀的隊伍才好。但遺憾得很，在廣大讀者的心目中，作家的“膨脹”乃至濫竽充數，似乎反而成了問題。何故？且聽在下慢慢道來。

不知通過什么關系，或由于什么流行病的傳染，有些人只發表幾篇習作，塞幾下報紙屁股，便昂著頭，到處以“作家”“詩人”自居。甚至專做“詩外”“文外”的功夫，拿出“公關”的十八般武藝，想方設法鉆到各級“作協”里去，還要掏大錢去買一個“獎”，擠入這樣那樣的《名人錄》。有的還舍得高價兌換美金到國外某個冒牌大學謀一個什么名堂（其實，連什么叫“子虛烏有”都不曉得）。從此，便著一回“皇帝新衣”，以為躋身“大典”，便與洋人沙翁、托翁及本土的屈原、魯迅齊名并肩，“橫空出世”了。豈不威風神氣？老百姓是不可不恭請其喝牛奶飲咖啡的。

就個人觸角所及，我常有所見所聞所悟。凡名片上印有“作家”“詩人”者，不管什么時候什么場合，都被那些愛討人喜歡的人廉價地冠以“著名”的雅號，而被抬轎者，也總是笑瞇瞇，美滋滋，腰也不彎地接受之。這樣，一而再，再而三，三而四，謊言大話重復多次也自然會變成真理。其實，依鄙人一孔之見，所謂“著名”者也，充其量只不過是地道的“有名”罷了。因為，凡人皆有一個張三李四、阿狗阿貓的名字。在下就到處自稱“有名的作家”“有名的詩人”，人們并不覺得我在“吹?！?。那令人心寒的噓聲尚未聽過。倒也有幸。

凡事肆意泛濫，勢必成災。由于這膨脹那膨脹，粗制品、半成品乃至“冒牌品”便滿天飛，或者，連“無產”作家都漸漸地多起來，有“名”無“家”者也屢見不鮮，而且他們大致能吃香，起碼可以蒙住一些幼稚的人。長此以往，倘若真的再現大躍進時代“假大空”的輝煌，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夜之間皆為“作家”“詩人”，那就十足的可笑又可悲了。但愿歷史的悲劇不會重演。

但不管怎樣，我國是世界上文盲半文盲數量最多的國家，是有目共睹的。在文化素質如此低下的人群中，卻涌出如此之多的“著名作家”“著名詩人”，而真正偉大的作家魯迅及其戰友們，卻從來不見領什么獎，戴上什么“著名”的頭銜？難怪當今有人那么崇拜孔方兄，鼓吹“金錢萬能論”了。既然“有錢能叫鬼推磨”，又怎么不能花錢來買“名”買“家”呢？“官”既然能買能賣，“名”當然也毫無例外。所以，鄙人擔憂與責怪這種“膨脹”現象，恐怕又要被譏為少見多怪，或過于孤陋寡聞了，該打耳光的倒是我自己。因為，多幾個作家與詩人，人人都由有名而出名、而著名、而聞名，你好我好他好，不是再好不過嗎？干嗎那么固執，那么偏狹，那么霸道？須知，此天下畢竟不是私人的領地啊，任其“共榮”吧。

不過，話又說回來。當今畢竟不是魯迅所疾呼“文章如土欲何之”的那個“風雨如磐”的時代。文章是能賣錢的，自然也可以使之變成登龍升堂的入場券。不然，在我們這里，一個書名怎么能賣一百多萬元？擅于暴露個人與別人的隱私便可揚名四海，當上“著名作家”，甚至自以為早該飛到美國布什總統那里領“獎”？嗚呼，可憐的小作家、小詩人們，何不學“精”些，早向那個“明星”兼“富姐”奔去，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或許會討到一些便宜。起碼能從其玉肌上沾一點油光，嗅到一絲怪香味的。

盡管“膨脹”吧，諾貝爾老人家在遠遠的地方頻頻招手呢。

責任編輯 張頤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