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行清淚凝筆端（外二章）

像珍珠沉入大海，一生一世追覓不回，像雨后彩虹一現，雖美輪美奐卻瞬間消失，多少年來，每當我回想起痛失的人生至寶，總唏噓嗟嘆悔恨不已。

常紹義，我中學時代的同學與摯友，每當放學回家，我總是急急地寫完作業，便魂不守舍扒拉兩碗苞米米查子粥，然后撒腿就往他家跑———那僅有20多平米的“小馬架子”。雖然并不寬敞，但卻如一座魔宮儲藏著取之不盡的歡樂。我們忘情地彈琴、唱歌、吹橫笛，談天論地地神聊，聊理想、聊人生、聊瞎編的故事，直聊得口干舌燥月落星沉才難舍難離地分開。

有時，玩得開心，時間太晚了。紹義就不讓我走。一個“小馬架”“一鋪炕”，睡五個人（他父母親及哥哥）像擠豆包似的，但睡起來又實又香。我睡覺不老實，總踹被，每個晚上紹義總要起來幾次給我蓋被。他僅比我大兩歲，但每天上學總是從我肩上搶下書包背在他身上。我像一個被呵護的弱小的弟弟跟在他身后，他還時不時回過頭來問我累不累。吃晚飯時，他知道我愿吃帶大云豆的苞米米查粥，每次都是他搶著給我盛飯，還把大云豆多往我碗里盛。

他是大眼睛、大嘴、大手、大高個兒，長得很有氣魄，其他同學都親切地叫他大嘴哥。據我七年多的觀察，除了睡覺，平時他總是咧著大嘴笑呵呵的，仿佛他根本不知道這世界上還有憂愁二字，仿佛這人世間的一切人和事都是美好的。平時，他很少對我直呼其名，多半親切地叫我“老弟”，從他那看我的眼神中散發出的親昵與摯愛，我認定，他就是我的親哥哥。

有一次，我和紹義去工人俱樂部打籃球，我當時是二中的籃球隊隊員。打完籃球，他提著浸透冷水的毛巾一邊給我擦汗，一邊笑著說：我真羨慕你，又能寫，又能唱，籃球又打得這么好，長得又這么精神。他突然話題一轉問我：將來你想要個什么樣的媳婦？問得我一愣神，稍加思索后我便說：身材好、長得好、忠于我、最好能歌善舞。他哈哈大笑：唉，我不像你要求得那么高，長得差不多品質好忠于我就行了。說完，他挎起我的胳膊，我倆慢悠悠地往家走。一路上，他一改談笑風生的常態，始終陷入思索之中。我問他：“你想啥呢？”他笑而未答。我想，他一定也在編織未來人生的夢幻———那夢，一定是曼妙無窮的。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轉眼六年中學畢業了，正當我擔心這樣的溫馨即將結束之時，街道委利用暑假組織文藝宣傳隊，我和紹義都如愿以償地參加了，真是天照應。

這時，宣傳隊中來了一位同期畢業的同學高芹（不是同班），她那苗條的身材，長長的睫毛，似一泓秋水的雙眸，使我怦然心動。人生的初戀朦朧而又熾熱，這正應了幾十年前那句頗為流行的老話：“年輕時我們不懂愛情”。我像一個口渴難耐的毛愣小子，闖到瓜地不管青黃生熟伸手就摘，又像一個剛入伍的新兵不懂戰術不懂技巧沒到火候就喊沖，沒有勇氣面談就寫信給她傾訴衷腸。可是，我卻手掐著用一個晚上苦思冥想又字斟句酌幾次修改的情書輾轉徘徊，送信時我比那些身著綠色郵政服的投遞員還麻利，塞到她手轉身就走，不敢駐足，不敢與她對視，更不敢面對面地問她你喜歡我嗎？我不知道50年代其他的少男少女的膽氣，反正我是屬兔的，所以我的膽子比兔子膽兒還小。為此，我曾多次罵自己：沒出息，完蛋！

信到了高芹的手，便如泥牛入海。后來才知道，教我們政治課的老邱宮×正向她發起愛情的攻勢（宮×與高芹后來結為夫妻）。

有一天，演出結束，我和紹義踏著支離破碎的月光往家走。他看出了我的郁悶，便關切地詢問我。真摯的友情確有一股神奇的力量，他使我這顆稚嫩而封閉的心猶如春花喜得春雨竟毫無顧忌地敞開了。對父母兄長不敢說的話可以對摯友說，因為在他身上，多了些體貼少了些責難，多了些寬容少了些威嚴。我像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把滿肚子的苦水一股腦地倒給了他。聽完我的話，紹義咧開大嘴樂了：就這事呀，就憑我老弟長得這么帥，又這么有才，看上她是她的福分，明天我找她談，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說完他照我的胸前重重地又是輕輕地打了一拳，像是給我體內注入了不少氧氣和力量。

紹義信心百倍地走了，可是第二天晚上向我匯報“戰況”時，我從他那張被拉長了的臉上卻隱隱地看到了沮喪和內疚，仿佛未能說服這位不諳世事的高小姐是她的失職與責任。為了給我吃寬心丸，他停下了腳步緊緊地抓住我的手說，沒關系，就憑我老弟找啥樣的沒有，讓她后悔去吧！我，無言以對，只是苦笑了一下。

在以后懵懵懂懂的日子里，我那段幼稚可笑糊里糊涂的愛已漸行漸遠，可是，兒時摯友給我的那份溫暖，卻在幾十年的風風雨雨中永遠地刻骨銘心。

1957年末，我隨哥哥下派到連崗鄉中學當老師，與朝夕相處已七年多的摯友終于分手了，這一分手竟是二十來年。那時，全國猶如一條洶涌波濤的大河，先是反右斗爭，接著是大躍進，沒安定幾天，又是反右傾拔白旗，接著又是臭名昭著的十年浩劫。我和千千萬萬的人一樣，像一顆小草被“革命”的洪流沖來沖去，又像一只驚恐萬分的小兔奔跑著窺視著，躲閃著隨時隨地會無端飛來的罪狀與傷害。在那個只講斗爭不講人情的年代，人們早已習慣如履薄冰，謹言慎行，連友誼與花草星月都要貼上反動的標簽，我和所有的人一樣，已經無暇顧及朋友了。大約在1975年8月份，幾經輾轉，我終于在綏化鐵路家屬區找到了紹義的家。多年未見，今又重逢，真是百感交集，一霎時，一股暖流與激情注滿全身，我仿佛又回到了那間“小馬架”，又回到了那溫馨的往昔。

我們互相從上到下打量著，他，還是那雙永遠閃動著真誠的大眼，還是那張和善憨厚總掛著笑意的臉，還是那雙握起來讓人發疼厚重的大手，只是臉上少了幾許往日的光澤涂上了歲月的滄桑。我們急切地詢問著對方的工作家庭情況，在“一切都好”的背后，我仿佛窺見了他的一絲木訥與凄然，后來在別人的言談中才得知，他和那個年代的人一樣并不幸福。

那時，朋友相會，沒有喧嘯的歌舞，沒有推杯換盞的酒宴，亦沒有清心靜謐的品茗，一切都是淡淡的，如明月的清輝；一切又都是真實而濃烈的，如一杯香味四溢的美酒，那才是水凈沙明的友誼，那才是君子之交啊！

像飛機著陸輪船靠岸，我的心如一塊石頭落地了。縱有千言萬語，但人生漫漫來日方長，話不是一天說的，著什么急啊，我們相約后會有期。

沒等我們再見面，一個遲到的噩耗傳來———我的朋友已撒手人寰！據說是急性腦出血，可想而知，他是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被死神突然擄走的，連最后看上這個難舍難離的世界一眼和親人說聲再見的機會都沒有，便匆匆上路了。

這就是人生，這就是命運。美妙時風清月朗，纏綿滋潤；殘暴時，一縷青煙，轉眼灰飛煙滅。

我沒有哭，幾滴輕飄的淚沖不去我的悔與痛！我痛恨我自己，為什么沒有經常去看他，是我的麻木與無情，還是冷雨腥風刮得我昏聵與愚蒙？萬兩黃金容易得，知心一個也難求，在這個世界上能有幾人不是兄弟勝似兄弟！摯友沒了，把最美妙的情誼也帶走了，生命只剩下枯枝敗葉，殘山剩水，沒了韻味，沒了甘醇，生命之曼妙堪何！

陳紅唱過一首“常回家看看”，唱得大江南北親情激蕩，依我看，更應有一首“常去朋友處看看”，可與之并列。在人生的道路上，千萬不要只顧匆匆前行，忘了風景忘了朋友，要盡享友誼的春光雨露，萬萬不要獨自吞咽悔恨。

寫到這里，一首蒼涼悲凄的老歌伴著我緩緩流淌的兩行清淚飄進耳際：啊，親愛的戰友，我再也看不到你雄偉的身影和藹的臉龐，我心中的他依然掛在墻上……

紹義，我親愛的朋友，你在九泉之下，可否聽到我憋在心中的痛悔之音嗎！

鴿子

有的人對身邊飄然而過的美女情不自禁地送上一縷賞心悅目的注視；有的人喜歡對漸次綻放的鮮花情深意足地久久凝視；有的人對青山綠水的曼妙無窮癡迷如醉流連忘返；有的人則喜歡俯身溪流靜觀在盈澈見底的清溪中漂游如仙的魚群。

而我，卻對驀然間從頭頂疾飛而過的鴿群和總也聽不夠的鴿哨情有獨鐘。

平時，鴿子如一位文靜的淑女，行走時，身輕如羽，款款移步；站立時，亭亭玉立，清秀俊俏；尤其在它悠閑的踱著方步，睜著靈氣的大眼睛左顧右盼時，渾身上下真的有一股雍容華貴之氣。

鴿子又如一位頗俱修養的儒雅之士，行走飛落，從不張揚，即便鴿群覓食，也少有大雁似的長天跋涉，更少有蒼鷹般冗長的盤旋，她幾乎是悄然而起，倏然而落。猶如雨后彩虹，在不知不覺的轉眼間便垂掛藍天。又好像曇花一樣，瞬現即消，往往給人們留下久久的企盼與扼嘆。

人們有時討厭麻雀，因為他們不大講公德，無論何時何地，總是唧唧喳喳鼓噪不休。人們更厭煩貓頭鷹，因為他們往往在人們進入夢鄉之時前來驚擾，且發出凄厲而讓人心悸的鳴叫。而鴿子則不然，即便是交談或嬉鬧，亦是發出“咕咕”的慢聲細語。每當夜晚鴿子的輕鳴就像一首美妙的輕音樂，讓你在清風拂面溪流淙淙的舒緩朦朧中甜甜地睡去。

虎狼藏匿深山，熊羆鉆入洞穴，蒼鷹在九天之上窺視人間，他們都與人保持著遙遠的距離，或儲藏著一點神秘，或警覺地保持著一點戒心。而鴿子就在你的身前身后，頭上腳下。親近時，悄然落在你的肩上，立在你的掌上，高興時，還跳到你的頭頂上風光幽默一把，直逗得圍觀之人捧腹大笑，她才在得意之后輕輕飄走。

鴿子從不與污垢為伍。白色的鴿子其白如雪，花的鴿子恰如張張彩蝶。無論春夏秋冬，還是白晝黑夜，無論狂風驟雨，還是沙塵風暴，鴿子始終保持著自身的高雅與整潔，就連每根羽毛都是潔凈無塵，光滑如鏡。我曾細細地觀察過，當污泥和塵土頑固地撲落在鴿子身上時，她總是毫不猶豫地擺動身軀，煽動羽翅，抖落濁物，昂首挺胸地展示著純凈與靚麗。

最使我興奮不已的是，每當重大節日，在億萬雙眼睛的激情仰視下，千萬只鴿子撲拉拉一齊飛向天空之時，藍天白云襯著浩渺的天幕，金光燦燦的太陽為其勾抹靚妝，數不清的展展彩旗為之吶喊，在人們震耳欲聾的歡笑聲中，鴿子在湛藍的蒼穹下翩翩起舞：有的從下向上拉條直線，直插天際；有的如疏風細雨中斜飛的燕子；有的喜極張揚在天空轉體翻滾，有的則飛落在旗桿或屋檐上悠然自得地張望沸騰的人群。遮天蔽日的鴿群又似天女散花，朵朵嫵媚，朵朵耀眼；又似晴空突降的鵝毛大雪，柔美而舒展，飄逸而神韻，讓人百讀不厭。

據我所知，人和畜禽之間，除我知道的狗對主人忠誠以外，對人類最信賴、最守承諾的要首推鴿子。我朋友胡浩號稱鴿王，精心飼養了百余只信鴿。2004年參加全國信鴿大賽，他把最鐘愛的一只放飛參賽，待鴿子從萬里之遙的海南飛回時，她雖然為主人捧回了大賽冠軍，但卻因中途被人誤傷而流血不止。胡浩手捧信鴿聲淚俱下地呼喚，我亦在身旁清晰地看到了信鴿急促的喘息，還有那兩顆在眼圈里轉來轉去久久才潸然而落的碩大晶瑩的淚。我突然痛恨自己為何不如公冶長那樣精通鳥語，思忖半天，我突然醒悟，信鴿的淚是向主人凄婉的告別……

第二天清晨，我坐在鴿棚下。萬道霞光從天而降，大地一片金黃，突然，幾百只鴿子一聲呼嘯，騰空飛去。緊接著，一種尖尖的、細細的、柔柔的鴿哨飄然入耳。那鴿哨深沉得如萬馬奔騰，輕盈得如琴瑟美音，空靈得如九天仙曲，飄柔得如清風細雨。婉轉清麗的鴿哨，讓我禁不住想起了江畔悠閑的對對情侶，想起了忘情戲水的天真孩童，想起了陽光下拄杖漫步的老人，想起了玉樹臨風長發瀑布的少女，想起了世間難得的幽靜與安寧。

在悠悠的思緒中，一幅帶有神秘色彩遠古人類的災難解救圖，驀然跳入我的眼簾。我分明看見了在大洪水中飄蕩的“諾亞方舟”，看見了掙扎呼號企求平安的人們，看見了鴿子銜來的那枚翠綠翠綠的橄欖枝……

永不言老

退休后，每當傍晚，我常在松花江畔散步。一天，正值春寒料峭時節，遇到一位老人，他正慢慢地從江岸的臺階往下走。看到他有點不靈便，我趕緊去攙扶他。老人沒有推辭，順著他的指點，我倆同時坐在最下一個臺階上。老人這時才回頭來帶著笑意和謝意看著我。“多大了？”他問我。“六十一。”老人聽后，眼睛突然一亮，聲音也明顯大起來：“好啊，年輕，正是好時候，我像你這個年齡還暢游松花江呢！”

我覺得這老人有點好笑，都六十多了，還說我年輕，真有點滑稽。

他干脆轉過身來，臉對著我，眼睛對視著我，稱我為“年輕的老弟”，這次我實在憋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老人反倒認真起來：“你笑啥呀，我年八十五，叫你年輕的老弟可以吧？”我一聽，連說可以可以。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不長，幾分鐘，你別煩。”老人瞇起眼睛，望著遠方的江水：“三十五歲那年，組織派我去公社當書記。剛到任時大伙都說這位書記真年輕，我聽后漠然一笑，心想，人過三十天過午，不算年輕了。四十一歲時，領導派我到省水利系統任處長，才第一天見面會，又有人說來了一名年輕的處長，我聽后，又是一笑。但笑容并不燦爛，似乎還有點凄然：已過不惑之年了，還年輕個啥呀！五十歲時，我又被任命為省直一個局的局長，一見面又有人說局長正是年富力強啊！我聽后，差點笑出聲來，但這笑確有些悲涼，心想：當官好啊，老了也沒人說老。”

老人突然面對江水，動情地說：“人如江水，前幾天，冰融雪化，大江滾滾，宣泄著無窮的力量，那正如二十幾歲的青春年華；昨天，突然冰排推著冰排，排山倒海，驚濤裂岸，那正是三十幾歲的人在拼搏在追求在奮斗；再看今天，江水澄綠，浪花飛濺，那是不惑之年的一種成熟與穩健；再呆會兒，太陽快落山了，江面披金撒銀，這正如人生啊，縱然已近黃昏，卻正是五彩繽紛之時！”

老人的話語緩慢下來：“從古至今，人們都喜歡研究復雜的問題，但恰恰是最簡單的道理，卻少有人去品味。許多人對自己的風華正茂‘不識廬山’，結果，恍恍惚惚之間，‘輕舟已過萬重山’了，這是對生命的曲解與誤斷。”

老人拍拍我的肩：“我送給你一句話吧！”我側耳傾聽。“失去的才知道珍貴，一個人的年齡更是如此。”他幾乎是一字一板地說給我。

江水滔滔涌涌，老人的話也似開閘的水，我想插話也毫無辦法。“我有位叔叔今年96歲了，他只能在院內活動，來不了江邊，可羨慕我了。叔叔說，前些年本來不算老，就覺得老了，待到真正老了，方知錯之悔之。”說到這兒，老人突然拽著我的手問：“你猜我叔叔現在還叫我啥，還叫我小名呢！”說完哈哈大笑，從他那朗朗的笑聲中，我仿佛捕捉到一種久違了的天真。

我真是聽得入了神：人生就是這樣奇妙，生命就是這樣精彩，年輕的覺得自己老了，年老的反而咀嚼出了青春常駐的奧妙。是啊，四十歲的人面對六十歲的人，他是年輕的；六十歲的人面對八十歲的人，他還是年輕的；而百歲老人面對七八十歲的人會羨慕地說；我要是像你們這個年齡該多好啊！

我仔細而敬佩地注視著老人，他，有點灰白有點稀疏的頭發一絲不亂，有點皺紋有點瘦削的臉龐泛出些許的紅暈來，尤其那雙眼睛，縱然沒了年輕時的神采飛揚，卻灼灼地釋放著自信與熱烈。

我真幸運，江邊意外邂逅一位朋友一位哲人。我說：“老大哥，咱們交個朋友吧！”他高興地說：“這正是我要說的，可是，每個星期一、二，我去老年大學學中文和書法，星期三學跳舞，其余時間咱們江邊見！”

欣喜之下，我的大手緊緊地握住了他的大手，這手，雖都有些干澀，但卻充滿活力；我的笑聲，伴著他的笑聲，這笑聲，雖有點粗啞，但卻蒼勁而爽朗，它隨著幽幽的江水，飄得很遠很遠。

不知是留戀夕照下的浩瀚而迷人的江水，還是不愿離開這個新朋友，我有點意猶未盡。老人又別出心裁，與我拉鉤上吊，打手擊掌，又送給我一句話：珍惜生命！不知從何而來的一股靈氣，我也興奮地脫口而出：“永不言老！”

責任編輯 張頤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