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 光
時光——
是一位即興的畫家
不時地拿人們的臉作畫布
輕描細畫幾筆——
在顴骨處畫幾只黃褐色的
不對稱蝴蝶;
在眼角留幾條水波紋;
在嘴兩邊描幾株或深或淺的小草。
輕輕巧巧幾筆
就改了你的模樣。
你從相似的時日里探出頭,舉起
一面磨去鈍角的鏡子,仔細地
拔著鬢邊的白發
時光變換角度看著你,手里
依然握著那枝畫筆。
真實的憑證
不要假筑一方城池,
不要假恃一種格調,
不要挑選殘破的玉簪,
更不要,醒目地
橫插在發梢。
我們在森林里探路,
翠綠環繞,樹杈掩蔽
迂回曲折的小徑,究竟
通向哪里?
給我們,一個真實的依據。
大腦里錯綜盤結的思想 與
心靈深處纖毫盡現的感受
訴諸于文字,成為
浩淼塵世的憑證。真實地訴說
一個事實。
我們有責任有知無畏
眼光投射的——遠方
是無盡頭的彼岸。
那一方的人們,追溯根源
我們為他們,呈上珍貴的文字長卷。
樂 園
春天——萬物生長,
憂慮的種子也在發芽。
湛藍的天空漂浮著潔白的棉花糖,
伸手可及似的,還在滋長。
院子里有一株白桃花,
艷陽揉碎了心意,向它飛撒。
她的記憶,切斷了來路
唯有一件潔白的襯衣,在歸途懸掛。
明媚與瘋狂交織的季節,依舊是春風。
雙手擋在額頭,恍然若夢。
川流不息的人,匆匆趕路
融匯,然后又四散各處。
終點有一個集市,
人們陸續會在那里相聚。
透明的房舍,裊裊生起的白煙
遼闊無邊,是所有與永遠。
人間村的鳥兒提前到達那里,
那里沒有送往迎來,沒有哀怨。
一株株白桃花,依次排列
天邊,只有一個女孩在叫賣:
“朵朵云兒飄啊!朵朵花兒開!”
一封未發的信
好久未見了,你還好嗎?
我還是老樣子,身高不會再長了
牙齒顯出了些微不齊,還有
蛀蟲肆虐的痕跡。
約定仍未變吧?就是那個
在春天對面相見的約定。
春天究竟是季節,還是地址
只要你我知道就可以。
我還是住在原來的地方,
對街的那個天津包子店還在。
我想念你的時候,就去買包子
那個賣包子的女孩眼神清澈得折磨人。
你呢?還在跨越障礙嗎?
你的目標真高,我已放棄仰望
有時我不明白,什么在促使你
如此不懈地挑戰自己。
現在我不會再問幼稚的問題了。
這也不好,太過清醒是衰老的征兆。
可喜的是四季依然是我的朋友
最親近的詩歌始終對我不離不棄。
這也許不夠,你未問我就回答。
夠與不夠其實也很蹊蹺
曾經被愛情的一面霞光遍體映照
如今的寂靜,又算得了什么?
常記起你的微笑,你的笑就是暖流。
很多人以為我是個拘謹的女子
為此,他們莫名其妙地被我惹惱
而怎么去愛人,他們并不知道。
因為我們的約定,我不再恐懼。
無法治愈的強迫癥也有所減輕。
我信賴著一個遙遠的時刻,甚至虔誠得
不愿與任何人提起——
當然不可以!這是我們的秘密。
它已經被我揉搓成明亮的星星
我佩帶著它,連那皎潔的月亮
也偷偷地嫉妒它的詭秘。
還要多少年?幾十年
仿佛只是一個數字。
這多么美妙!是一個傳奇
傳奇里年份是愛情的保鮮劑。
最近,老是在下雨
這種時候,總感覺
世界是個渾然一體的水晶球
深邃與膚淺,像是同一回事。
不要怪我,我已經忘記
“辜負”這個傷感的詞語。
我只想踏踏實實地走路,
我36碼的腳,還能測量多少平實?
寫著寫著,天暗下來
我打開屋子里所有的燈
它們是我透明心意的見證。
我想,可以暫且擱筆了
噢,對了,還想知道——
你的頭發是否已經白了?
是白了雙鬢 還是全部?
我的夢境里,你的頭發仍然漆黑蓬亂。
這封信會寄存在一個絕妙的地方
會有通透又清爽的風
會有不老又常綠的樹
會有長久又無限的時光陪伴它——
你會看見,你自然會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