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腿被車撞斷了,從此只能躺在床上。
女人想出去找點活兒干,男人同意了。男人說,你的手巧,不如開個小店,自己織一些毛線工藝品,手套、提包或者沙發墊子什么的。女人說,那我找地方租房子去。男人說,就租街道對面吧,離家近些。
女人去問了問,街道對面果然閑著兩間房子,租金一年一萬,女人覺得太貴。
女人想只租一間,人家不同意,因為兩間房走一個門,不能分開租。女人回來和男人商量。男人說,租下吧。這樣,我可以天天看到你。
女人心里一熱,把那兩間店鋪全租了下來。
女人的店開張后生意還算不錯,一年下來,賺了幾千塊。但是女人高興不起來,她對男人說,如果只租一間,就能省下五千。男人想了想,說,要不你把另一間轉租出去吧。女人說,這倒是個好主意。
說來也巧,轉租廣告剛貼出去,就來了個中年男人。中年男人正在找房子,想開家音像店,也不挑剔一個門不方便,就租了下來。
兩間店一個門,女人又給中年男人配了一把鑰匙。
女人回來后和男人說,你這法子真好,店鋪租出去了。男人問,租給了什么人?女人說,是個中年男人,要開音像店。男人沒說話。
第二天,女人來到店鋪里,看到中年男人早已經到了,而且把兩間店鋪都打掃了一遍,正在門口豎音像店的牌子。女人走進店里,里面不但干干凈凈,連自己放得亂糟糟的毛線都整齊地擺在一起。
女人走了出來,說謝謝。中年男人微微一笑,說應該的。
第三天,女人一早就爬了起來。男人問,你今天怎么起這么早?女人說,我去打掃一下衛生。
女人做好了飯,給男人端一碗粥放到床前的桌子上,自己喝了一碗,就出去了。男人用手支撐著身子,坐起來,然后將臉緊貼在玻璃上,往外看。
很快,男人看到女人穿過人行道,然后打開了店鋪門。接著,女人進進出出地打掃著衛生。過了一陣兒,一個中年男人出現了。中年男人遞給女人一塊擦汗的毛巾,然后接過女人手中的拖把。
男人的心里突然像有一只螞蟻,來回地爬動著。整整一上午,男人的臉就貼在玻璃上,直到女人回來。
女人看看桌上的飯,一點兒都沒動,就問男人,你怎么沒吃?這時,男人已經躺回床上。男人說,我吃不下。女人說,我趁中午不忙,回來看看你,還要早點過去,不然謝大哥還要兩邊忙。男人知道,女人口中的“謝大哥”就是那個中年男人。男人淡淡地說,我不餓,你去吧。
女人走后,男人又坐起來,把臉貼在玻璃上。女人進了店后,不一會兒,搬了一把椅子出來,坐在門口。以前,生意不忙時,女人常常坐在門口。男人突然看到,那個中年男人也搬了一把椅子出來,坐在門口。
男人心里的那只螞蟻,又來回地爬動著。男人一伸手,把桌上的飯碗打到了地上。
晚上,女人回來了,哼著小曲,一臉的笑意,仿佛又煥發了青春。
女人的笑聲突然停止了,因為她看到了地上的飯碗碎片。女人問,怎么了?男人說,把店鋪退了吧。退了?女人驚訝地看著男人,好好的,為什么退?男人說,我看到你和他坐在門口,心里不舒服。女人笑了,說,你啊,真小氣,以后我不和他在外面聊天兒就是了。
女人說到做到,果然不坐在門口了。女人一上午沒出來,中年男人也一上午沒出來。望著那兩間店鋪,男人的心里突然又多了一群螞蟻。
(徐向學摘自《齊魯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