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的懷念

2008年4月6日凌晨，我的外婆寂然去世了。外婆走時92歲，是全家族中最年長的老人。

或許外婆走的太富人性和戲劇，結果惹得親友們驚嘆外婆的神奇。早在去年冬至，外婆就臥床不起，氣若游絲。那時，湖湘大地正遭遇百年的冰凍，耒陽地處重災的核心，無水無電，居民生活陷入前所未有的尷尬。我們甚是擔心。不難想，外婆這時走，我們這些孝子孝孫會狼狽得一塌糊涂。結果，外婆安然。臘月廿六，外婆連流食都難下咽，我們心神不寧。結果，粒米未進的外婆，非常善意的讓我們在忐忑中渡過春節。直到今年清明，妹妹告訴我外婆真的不行啦。清明當天，我從長沙趕到耒陽。外婆見到我，用一種非常安靜的笑意與我交流。似乎說，我沒事，你們快上山祭拜父親吧。下午，掃完墓。我又去了外婆的房間，她看了我一眼，依然安靜。但迅然就閉上了眼，許久沒有睜開。

果然，凌晨3時外婆走了。外婆走的可謂壽中正寢。但她在生與死的抗爭中，對我們的理解和心意，讓我領悟許多。人是肉體與精神的復合，外婆用她生命最后的魂魄善待晚輩，這是極致，更是感動。

外婆的命其實很苦，12歲時做了李家的童養媳。解放后，改嫁劉姓，不料丈夫又因病早故。遺下母親和姨媽蘭芳。沒幾年姨媽因難產而逝。外婆拖著我的母親開始了漫長的清苦人生。辛酸的遭遇，使外婆對后人寄托了無限深情和希望。

我與外婆有著特殊的情緣。初次相見是30多年前，那時全家隨父親遠居大西北青海，我們姊妹四人，媽媽轉不動，外婆從耒陽趕來幫忙。但好似氣候不適，沒呆幾年就回去了。那時我小，只記得外婆親切、干練。真正感受外婆的關愛是我大學畢業后。那時父親從部隊轉業，回到家鄉耒陽，我亦調到長沙。因地域，一年我要回耒陽幾次。外婆同爸媽住在一起，我每次回去，外婆都要拉著我的手念念叨叨。同時也會做出最豐盛的佳肴來招待你。其中我最愛的就是粉蒸肉。外婆做的粉蒸肉，首先要選上等的五花肉，腌制一段時間，然后裹粉。粉不用米粉，而用精面粉，因而粉更細，更特殊，口感更爽。在蒸制中，外婆還用調制的神秘湯料，分時辰幾次澆到蒸肉上，二個多小時后，奇香無比的蒸肉就饞得你貓跳。這個菜，很麻煩，但外婆只要曉得我們回去，就必定操勞一番。說真的，隔時未吃心還難安。

外婆讀書不多，但思維清晰，頭腦好用。循于此因，凡家族大事，外婆都會親力而為。既便八十歲生日后，她依然保持著決策的濃厚興趣。好多人說外婆長壽離不開她長期用腦，看來的確亦然。記得我92年大學畢業分配到懷化地委，當時海南建省，全國上下涌動下海潮。我征求外婆的意見，外婆說，好男志四方，闖闖亦非壞事。依著外婆的意思，我辦了停薪留職，去了海南。結果從此一發不可收。在“浪潮”的涌動中我嘗試了許多的職業，直到97年調到長沙。現在想來，無怨無悔。這些寶貴的經歷不僅讓我懂了許多人生的苦難和艱辛，更堅強了我挑戰生活波折的信心和承受苦難的耐力。

外婆很堅強。外婆的一生中親人生別死離的經歷有許多。幼年時，外婆的父親被日本人炸死，嫁人后兩個老公又都先后逝去。九十年代她傾注心血的兩位親侄兒又因病離去。在這一次次的磨難中，外婆學會了堅強的承受，學會了同命運的抗爭。這種堅強的抗爭，不僅讓她振作，更感動影響了我們。我的父親是位軍人，身體很好。1993年11月的一天，突發胰腺炎，未滿60就離我們而去。父親是家中支柱，突然的意外，讓家人，特別是我的母親傷心欲絕。那時我大學畢業不久，正在海南。一時間，這突如其來的意外，既讓我悲痛更讓我不知所措。在耒陽料理父親后事時，外婆找到我，語重心長地談了很多。她告訴我，你是家中唯一的讀書人，應該像個真正的男人，勇敢地站出來。一席話讓我清醒了許多，且頓感自己的責任多了幾分。事實上，從那以后，我努力了很多，盡力地承擔著家庭的責任和義務。我不能說外婆成了我人生拐點的指路人，但她的確讓我有了不少的改變，感受到更多的溫暖。外婆就是在這些風風雨雨的生活中關愛著我們，支持著我們。

外婆走了，物是人非。我的母親會在那些梅雨的日子憑添幾分惆悵和寂寞；我的耳邊少了那種親切的絮絮的念叨；我的妹妹、妹夫再也難用地道的家鄉話天南地北的同外婆神聊；窄窄的蘇家巷再也難覓拄著拐杖步履蹣跚外婆的斜影。一切都已悄然成印跡，一切都成了永久的思念。

外婆，我真的好想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