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四大喜”新解

“久旱逢甘露，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提名時”，曾經被認為是人生四大喜事。而對于今天的中國人來說，上述四大喜事，似乎早已不是什么人生的大喜事了。

先說“金榜提名時”。現在早已不是科考時代，“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古代讀書人生活方式，不僅早隨著科舉體制的廢止而遠離了讀書人的現實生活，而且，對于今天的大學生甚至研究生們來說，畢業之后還面臨著找工作的沉重壓力，哪里還有所謂的“大喜”？即便是找到了工作，還要忙著掙錢還讀書時期的貸款。即便不用還貸款，也還得忙著掙錢買房買車……昔日的天之驕子，如今不少很快淪為房奴、卡奴。“金榜題名時”的狂歡，早已被現實生活擠壓得煙消云散了。

說到“洞房花燭夜”，其實，今天的年輕人哪里還有所謂“洞房花燭夜”的神秘與好奇！“一夜情”、“試婚”、“未婚同居”等等，所有這些早就從根本上顛覆了傳統愛情婚姻觀念價值，與這種觀念價值共存的“洞房花燭”等習俗，在今天的“試婚一族”的眼里，自然也就顯得老套落伍了。

至于“久旱逢甘露”，那是指農耕文明時代或者以靠天生活時代人與天之間的一種關系的表現形態，是一副只能被動等待的可憐相。對于今天生活在都市里的人來說，所謂“甘露”，早已不再指天上降落的及時雨，而是指那種未經污染的純凈水。

就連剩下的“他鄉遇故知”，對于生活節奏不斷加快的當代人來說，所謂“故知”，恐怕還不如“新識”——因為這還有可能帶來新機會。而“故知”，在越來越功利的當代生活中，不過是一種隨時可以拋棄的個人負資產。

最近倒是風聞有所謂人生新四大喜，其中有一喜，為“睡覺睡到自然醒”。對于今天越來越多的生活在都市里的上班族來說，刻板、快速而且沉重的工作和生活壓力，已經讓不少人感到勞累疲倦。其中最為突出的，就是休息睡眠的不足。如果能夠在周末美美睡上一覺，已經是很奢侈了。倘若能夠“睡覺睡到自然醒”，那簡直就是夢寐以求的了。

與“金榜題名時”所預示著的未來相比，今天的人顯然更為現實和實際，已經懶得去等待那“金榜題名”之后多少還有些不怎么確定的未來了，在他們看來，“數錢數到手抽筋”，顯然比“金榜題名時”來得更直接更實際，一點含蓄掩飾也沒有，就是赤裸裸的快活滿足。

亦有類似一些民謠，表達當下人對生活喜悅或者人生期待的新訴求，譬如有說“兜里裝滿money，心情總是happy，每天都是sunny，變得更加beauty，快樂得像個baby”；亦有說“吸煙傷肺，喝酒傷胃，桑拿太貴，到歌廳高消費，打麻將賭博干擾社會，買點彩票經濟又實惠”。還有說，“人生吧，零歲出場，十歲快樂成長，二十歲為情彷徨，三十基本定向，四十拼命打闖，五十回頭望望，六十告老還鄉，七十搓搓麻將，八十曬曬太陽，九十躺在床上，一百掛在墻上……所以，該吃就吃，該喝就喝，遇事別往心里擱，洗著澡，看著表，舒服一秒是一秒”。

這些新民謠，或者表達的是對財富人生的期待，或者表達的是對一種健康自然生活的向往，總體上已經與傳統意義上的“人生四大喜”有著本質上的分別：傳統四大喜高度濃縮概括了傳統社會中的中國人與上天、自然、親友、事業、婚姻等關系中的自我實現與滿足，是典型的在“關系”中的自我實現、自我滿足和自我愉悅。

而當下那些新民謠，更多反映的是生活在當代都市世界中的中國人的“不自由”、“不自主”，以及他們對無法把握的生活現實與未來人生的一種帶有一點戲謔的“自我幽默”。

只是這樣的“自我幽默”，一回到生活的現實，就跟落了包裝紙的雪糕見了太陽一樣，也是要消融掉的。

（好人好夢摘自《大公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