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前協(xié)議——給不了的安全感

婚姻是什么？僅僅是兩個人一起搭伙過日子嗎？男人是什么？是和我一樣脆弱并需要更多照顧的經(jīng)濟師嗎？面對婚姻協(xié)議，女人該如何選擇？

“甲乙雙方自愿結(jié)為夫妻，并自愿簽訂本協(xié)議。一、甲乙雙方的婚前財產(chǎn)歸各自所有，如離婚，不計入共同財產(chǎn)；……”

婚姻是什么？是合伙過日子嗎？是成本和產(chǎn)出的精準(zhǔn)計算嗎？它真能提供一份長久的安全感嗎？

我叫塵韻，在北京某雜志社工作，雖然也擦到了80后的邊，但我既不開放也不大膽。看著這紙婚姻協(xié)議，我只能苦苦一笑。

相識——一切從腳開始

我和韓笑東是2007年夏天經(jīng)朋友介紹認(rèn)識的，那時候，我剛剛到雜志社實習(xí)，初入社會，一切都是新鮮的。

和介紹人約在單位附近的一家餐廳見面。一進門，沒有看到介紹人，卻看到了他，樣子乖乖的，穿著淡黃色格子上衣，坐在門口的桌邊。他也看到了我，微微一笑，站了起來，“黃姐有事情先走了，我是韓笑東。”

“哦”。我羞澀地點點頭，坐在他對面。

那頓飯不記得吃了些什么，只記得他很喜歡講笑話，看我不說話，就一個連一個地講笑話。

吃完飯，一起出門，我才發(fā)現(xiàn)他和我?guī)缀跻话愀撸矚g高大型男人的我心里有點不舒服，心里嘀咕：“不是說一米七五嗎？這也就一米七。”

心里這么想，走路就心不在焉，下樓梯的時候，往前一扭，身體失去了重心，整個人就跌了個趔趄。他立刻去扶我，好在只是虛驚一場，并沒有跌壞。我站起來，試著往前走，一邁步卻發(fā)現(xiàn)，高跟鞋掉跟了。

心里又囧又氣，心想：“什么相親呀，見面頭一回就失足，簡直就是沒有戲嘛。”

韓笑東似乎看懂了我的心思，“我們見面真特別呀。也許是個全新的開始，我送你雙新鞋吧，一切從腳開始也不錯。”

“啊”，我心里一驚，這個男人怎么能看懂我呢，“不用了，不用了，我這樣將就點吧，打個車，下車就到家了。”

“是不是第一次不好意思呀？好吧，我送你回去。”就這樣，他攙著我，把我送到了樓下。他沒有主動說上樓，我也沒有邀請他。

第二天，他在我們樓下打電話，我下樓，他把一個盒子遞給我，然后說，“我還有事，先走了。”

我打開一看，是一雙乳白色的平跟皮鞋。看他還沒有走遠(yuǎn)，我朝他大喊“哎，韓笑東，我，我不要。”他轉(zhuǎn)過身，回頭笑笑接著又轉(zhuǎn)過身去，背對著我招了招手。我聽見他喊了一聲：“記得一切從腳開始啊！”

相愛——快樂的家庭主婦

慢慢的和韓笑東接觸多了，我發(fā)覺這個小個子男人蠻可愛的。心思很細(xì)膩，人也很踏實，每每我情緒有變化的時候，他都能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并給我說笑話疏導(dǎo)。他的笑話總是很多，一個接一個，雖然很多我都聽過了，可看他興致勃勃、眉飛色舞的樣子，我還是假裝第一次聽到。

開開心心，和和氣氣，我想這就是我要的生活。當(dāng)然也有很多時候不盡如人意，面臨畢業(yè)找工作，我心里壓力很大。雖然現(xiàn)在戶口沒有多大的實際意義，但我還是很想把戶口落在北京，畢竟能有些安全感，以后孩子上學(xué)也好一些。可2008年，雖然還沒有現(xiàn)在金融危機這么大的影響，落戶也不是容易的事情了。

我在北京沒有親戚，也沒有熟人朋友可以幫忙，實習(xí)的雜志社也不能解決戶口。那時候，感覺自己真象一個無助的蒼蠅，東碰西撞，情緒變化很大，常常把一些壞情緒發(fā)泄到韓笑東的身上。

起初，他對我工作的事情不聞不問，后來，在我譴責(zé)他不關(guān)心我，不幫我的時候，他也很無奈：“我也剛畢業(yè)兩年，也沒什么關(guān)系，實在幫不上什么忙。戶口也沒那么重要，要不就把戶口落回到老家算了。”聽了他的話，想想也有道理，我不再責(zé)怪他，落不落戶口也無所謂了，我們沉浸在兩個人的幸福里。畢業(yè)后，我就搬到了他租的房子里。

他租的房子就在他們單位附近，走路只要五分鐘，可我上班就慘了，要倒三次地鐵，一次公交，一個小時的路程才能到雜志社。開始，我和他抱怨，“上班太遠(yuǎn)了，要不我們換個房子，離雙方都能近一點？”可他說，他要準(zhǔn)備年底的考試，所以，近半年不打算搬家。

我只好默許，畢竟一個人方便點也不錯。那個時候感覺世界很簡單，很多彩。一下班，我就趕著回家，買菜，做飯，從來不做飯的我像吃了菜譜，對做飯著了迷，不僅把所有的美食博客都研究了一遍，而且超級愛逛超市，還買回各種各樣的調(diào)味品，連以前沒怎么聽說過的嫩肉粉、蒸粉、咖喱之類的偏門輔料都練很熟練。

每天做了晚飯，看著他把飯統(tǒng)統(tǒng)吃掉，我就有一種幸福感。那段時間，我感覺自己像一個快樂的家庭婦女。我真希望沒有發(fā)生以后的事情，我們的日子能這樣永遠(yuǎn)過下去。

第一次懷疑——借錢還錢

我們的第一次風(fēng)波是因錢而起的。2008年10月，隨著股市一次次下底，笑東的笑容也越來越少了。后來我才知道，去年他投在股市上的二十幾萬，有十萬是借別人的，一年到期了，可現(xiàn)在手上的現(xiàn)金不多，股票全套著，割肉損失太大了。

想到我還有點存款，我毫不猶豫地問“你還差多少？我想我能湊個幾萬。”

他的眼睛一亮，看著我，眼睛里全是喜悅。“你有多少？”

“剛畢業(yè)，沒攢幾個子，定期有兩萬，卡上還有一萬多，應(yīng)該可以湊到三萬五，再借同學(xué)一萬，應(yīng)該可以有四萬五吧。”

“你真是我的好老婆!老婆萬歲！”笑東把我抱起來，大聲的叫著。

第二天，我把卡和存款單都給了他，并告訴他密碼。他興沖沖地出門了。

那個月，我身上只有幾百塊錢，從畢業(yè)到現(xiàn)在，還真沒有那么窮過，但是心里一點也不慌，“我有老公，我什么也不怕！”

現(xiàn)實和想象總有一段距離，特別是對于理想化的我來說，這個距離給我當(dāng)頭一擊。

有一天飯后，我們閑聊，話題又聊到了我們喜歡的攝影和相機。我說：“等有錢了，我先買臺專業(yè)相機，用卡片機怎么也拍不出理想的效果來。”

笑東也附和我：“我們是要買臺專業(yè)的才行，你借我的幾萬肯定夠了。”

“不行，我還要買個更好的，你還我的時候要還我五萬。哈哈！好不好？”我說這話的時候，沒有多想，好像一切順其自然。

“那不行，我年底就還你了，利息才多少啊，五千太多了。”他一本正經(jīng)的說。

我傻傻的愣住了，好像被震蒙了。一會才反應(yīng)過來，我不會聽錯了吧？他怎么會那么說呢？一個女人為了減少他的損失，寧愿借錢，而他竟然和我計算利息！

笑東很快感覺到了我的變化，他立刻說：“你別誤會！我不是說不給你，只是真的應(yīng)該沒有那么多。”

我沒有說什么，這張無比熟悉的臉此刻對于我卻異常陌生。我不知道是我太敏感還是我太遲鈍，敏感于一句話就可以洞察一個人心，遲鈍于為什么相處的一年多我竟然什么都沒有察覺。我第一次覺得這個男人太不可靠了。

一個月后，笑東還了我一萬五，他說用女人的錢心里真不舒服，他說余下的幾萬他年底一定還我……他還說，以后的錢都是我們兩個人的，沒有必要現(xiàn)在算得那么清。可我總覺得心里很不舒服，我相信負(fù)責(zé)任的男人不應(yīng)該只會做口頭公關(guān)。

生活的常態(tài)——吵吵鬧鬧

我們的生活似乎又恢復(fù)了常態(tài)，有時候也有很多小矛盾，多是些鞋子放在哪里、要不要洗碗的瑣事，有時因為一些瑣事爭吵，我會賭氣地離家出走，并且大嚷“我不想和你過了！”但是在同學(xué)家哭了一夜，把委屈嘮叨出來后，還是會乖乖地回來。

我想我們的生活應(yīng)了媽媽的話——兩個人過日子，好比是碗和勺子的關(guān)系，磕磕碰碰，吵吵鬧鬧是不可避免的，只要兩個人往好里過日子，只要主流是好的，其它的小芝麻都不重要。

2009年的元旦，當(dāng)別人吃吃喝喝過大年的時候，我和笑東正忙著搬家。因為搬家的瑣碎，我和笑東天天都吵架，那簡直就是個爭吵的假期。

終于一切都收拾妥當(dāng)了，吃飯的時候，卻又因為一個小事鬧了幾嘴。我裝樣子，鼓著嘴用小拳頭捶了笑東翹起的肚子，沒想到，笑東的臉一下子變色了，轉(zhuǎn)過身去，把桌上的的玻璃酒杯舉起來，使勁的朝墻上砸去。

我一下子呆了，不明白為什么他會炸彈一樣突然爆炸。笑東朝我轉(zhuǎn)過身來，臉紅紅的，兩行眼淚順著臉頰流下來。

“你怎么了？”我還沒有從剛才的震驚中回過神來，聲音顫顫的。

“我受不了你了！嗚嗚……” 他撲到床上，我身后傳來他嚎嚎的大哭聲。

我從來沒有見過他這么大聲地說話，也沒有看見過他象個孩子一樣地大哭。我知道，笑東不是因為我的一個拳頭，而是因為近來幾天他一直遷就我的發(fā)怒，很多的委屈都積在肚子里，我一敲，炸彈就炸開了。

聽著他委屈的哭聲，我覺得這個男人比我還可憐。生活里吵架常常是因為我對他的不滿，很多不滿的情緒就找了些瑣事的出口。他懶，他沒豪氣，他小心眼，他有錯嗎？那些都是伴隨他幾十年的個性，個性沒有錯，只是因為遇到了我，這些都成了錯。

我穿上衣服，關(guān)上門，又一次離家出走了。外面好冷，現(xiàn)在幾乎是北京一年里最冷的時候了。晚上的冷風(fēng)吹得臉很疼。沿著馬路漫無目的往前走，不知道要去哪里，也沒有想給朋友打電話的欲望。

我想很多時候，酒精的作用就象冬天的冷風(fēng)，都是讓人失去知覺，失去思考。

當(dāng)我手腳被凍麻了，連臉也沒有知覺的時候，我推開了家門，一股熱氣向我涌來，笑東正靠在床上玩筆記本電腦里的軍旗游戲。他完全恢復(fù)正常了，抬起頭鬼精地看著我：“老婆，這些天你總發(fā)脾氣，我都憋壞了，從來沒這么哭過，現(xiàn)在發(fā)泄出來，就都好了。”

我低頭看著這個象孩子一樣的男人，把他的腦袋攬入懷里。

一張銀行卡引發(fā)的風(fēng)波

2009年，新的一天開始了，陽光透過我特意定制的紫色窗簾，撒在我們的小屋里。我趕緊爬起來，給笑東準(zhǔn)備早餐。

“你把銀行卡給我吧，每次你還要去查，太麻煩了。”聽到笑東的這句話，我心里咯噔一聲。

“為什么呀？”我故做沒事地問。

“就是太麻煩了。”他也故做輕松。

“不是吧，我們在一起一年多了，什么事情不能直接說呢！讓我告訴你為什么吧，因為你年底要發(fā)獎金了，你不愿意把卡放在我這里了。”我討厭謊言，更厭惡和親近的人謊言。

“也有這種原因吧，不過主要是不方便。”笑東的聲音也提高了。

“沒錢的時候怎么不嫌麻煩！卡里沒有錢，你愿意讓我拿著，年底多上8萬，你就不踏實了。這是你還沒錢的時候，你怎么讓我相信你。”我的眼淚決堤了，心里很涼。

一直以來，我都覺得我們會生活得幸福，象他說的，現(xiàn)在窮一點，沒關(guān)系，我們都年輕，都能干，兩個碩士還能餓死，他以后會投資賺很多錢，我們的日子會好好的……而現(xiàn)在，這些話都那么經(jīng)不起推敲。也許他會越來越好，會很有錢，可是也許那些和我并沒有多少關(guān)系。

“卡給你吧。既然你有這種擔(dān)心，我拿著有什么意思，錢我一分也沒動，欠我的三萬還給我。”我把卡狠狠的扔給他。

“一會兒給你。”笑東揀起卡，拿起包出門了。

我呆呆地站在那里……

晚飯的時候，笑東把三萬塊錢放在了桌子上。我沒有說什么，苦笑一下，眼淚又出來了。他說：“我沒有想到你對錢看得那么重要。只是想要一下卡，你那么大的反應(yīng)，也讓我重新看這個事情了。”

“我對錢看得重？！對錢看得重，我會找你嗎？”我像一個怨婦一樣，聲音也顫顫的。“你以為拿著你的卡，就是為了錢嗎？！”

“那為了什么？”他臉上冷冷的。

“為了什么，也就是一種安全感。我不圖你什么，你也什么都幫不了我。你知道我什么感覺嗎？我一門心思和你過日子，這一年所有精力都放在家里，到頭來，就讓你這樣算計了。”

我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眼淚一個勁地流，終于忍不住了，我趴在床上嚎嚎大哭起來。我想喊媽媽，原來不管離家多遠(yuǎn)，委屈的時候還是想家。

夜里，聽著笑東的呼吸，我失眠了。想想自己這一年多的時間里，自從和身邊的這個男人認(rèn)識，我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了兩個人的世界里，真是傻傻的。一切應(yīng)了那句古話——“男人是靠不住的。”誰也靠不住，還是要靠自己呀。

越想越委屈，忍不住，哇哇大哭起來，這種哭聲在靜靜的夜里很滲人，哭的第一聲，我都被自己的聲音嚇到了，象是一個受傷的孩子。

笑東被我哭醒了，他從背后抱著顫巍巍的我。

他一哄我，我哭得更兇了。那是一種怎么樣的哭呢？現(xiàn)在想來，似乎是一種發(fā)泄，心高的我對現(xiàn)實不滿的發(fā)泄。

這個夜晚好長，我睜著眼，看見的只有黑暗。

第二天，他給了我一個建議，鑒于雙方都沒有安全感，不如簽一份婚前協(xié)議。

沒有安全感的婚前協(xié)議

婚前協(xié)議——這個詞我只在書上看過，生活里還真沒聽說身邊哪個朋友有過這個東西。“說說內(nèi)容吧。”我覺得很可悲，難道我的生活要靠這個來保證什么嗎？

“我還沒想好，只是初步有這個想法”，他很小心翼翼，不時拿眼睛盯著我，好似觀察我情緒的變化。“比如說啊，財務(wù)分開，各管各的，但要透明。家庭開支一起承擔(dān)，我的薪水比你高很多，可以多承擔(dān)一點。如果以后投資賺多了，那肯定我的付出多了，如果離婚，我肯定要多拿一定的比例。”

我呆呆地坐著，真佩服他學(xué)經(jīng)濟的腦袋。“如果有孩子怎么辦？”我問。

“你說吧。”

“孩子必須歸我。”

“行”，他好似很大度。“我對你管孩子放心。

“那你先擬吧。”我起身，離開了。很想快快地脫離這個話題，心里冷冷的。

希望有個男人可以依靠，希望做那個后面的小女人，到頭來，卻發(fā)現(xiàn)找到的男人沒有辦法給我這種依靠。

婚姻是什么？僅僅是兩個人一起搭伙過日子嗎？男人是什么？是和我一樣脆弱并需要更多照顧的經(jīng)濟師嗎？我要的生活是這樣的嗎？我該怎么選擇？放棄還是繼續(xù)？……

笑東的婚姻協(xié)議終于擬完了，他遞給我兩張薄薄的紙：“你看一下，我只是寫了個大概的想法，我們還可以商量。”那種冷冷的口氣就好像在談判桌上爭分逐利。

我接過那兩張紙：“甲乙雙方自愿結(jié)為夫妻，并自愿簽訂本協(xié)議。一、甲乙雙方的婚前財產(chǎn)歸各自所有，如離婚，不計入共同財產(chǎn)；……”

“笑東，我們用不著這個了。”兩張紙，薄薄的，在我的手里變成了碎片。

很多女人和我一樣都想要安全感，婚姻協(xié)議給不了女人安全感，那本身就是一個感覺不安全的產(chǎn)物。有人說，相愛容易相處難，其實，不是相處難，是改變難。繁瑣的生活太考驗我們的愛情了，當(dāng)愛情的玫瑰花環(huán)漸漸隱去，兩個人的相處更多的是相同的信念，負(fù)責(zé)的態(tài)度和兩個人共同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