蠱之謎獄
零輕蝶的身體已經(jīng)完全被自己摧毀了,身體被撕成了一節(jié)節(jié)破碎的殘肢,兩只凌空自動的手如同來自地獄的魔鬼一般,正自無比興奮地撕扯著剩下的軀體……
蒙方,燕老二和第一富商零有道約定的地方在青云山莊三十里外的梅花河。這條梅花河在江湖中還有一個流傳很廣的故事,傳說百年前的天下第一美女杜梅花被全心全意所愛的男人黎自安拋棄后,傷心欲絕,就在兩人第一次見面的一片梅花林畔,跳河自盡了。后來,黎自安落魄后,才回憶起了杜梅花對自己的好,終究忍耐不住對杜梅花的思念,也在杜梅花跳河的同一個地方自殺身亡。于是,后人把這條原本沒有名字的小河命名為“梅花河”。將杜,黎二人初次相遇的梅花林取名“自安林”。
蒙方此刻就站在“自安林”前,他抬頭看看天上,比約定的中午時間早來了一個時辰,蒙方搖搖頭,走進自安林,卻在林中發(fā)現(xiàn)了來得更早的零有道。零有道穿了一身紫紅色的大袍,一張憔悴不堪的臉上分明寫滿了焦急和不安,正站在一株梅花下發(fā)呆,發(fā)覺有人走近自己,零有道方才轉了身,看一眼蒙方,有些驚訝:“怎么不是……你……是來拿錢的?”
蒙方以前雖然沒見過零有道,但看此人焦急的模樣,而且偌大梅花林中就他一人,就已經(jīng)斷定了他的身份。只是蒙方聽著零有道方才的話,看他樣子在等的似乎并不是自己,但蒙方心中沒多想,點頭道:“我是來拿錢的,你就是零有道?”
零有道點點頭,眼中本是昏暗無神的目光終于似是有了一點亮光,從自己身后拉出一個小包袱,鋪開在兩人之間的地方。包袱打開,里面是一疊銀票,幾十錠金元寶,還有一些珠寶首飾,看似都很名貴。零有道將包袱放在地上,自覺地退后幾步,才開口道:“時間有些倉促,所以很難按照你說的全部準備成銀票。但這里的全部加起來,絕對已經(jīng)超過了你要的十萬兩黃金。”
蒙方走上前去,將包袱重新打結包好,拿在手里后道,“我收了你的錢,今天天黑以前就會把令小姐送回府上的。”蒙方說完,加快了腳步,就向自安林外走去,身后零有道卻突然叫道:“等,等一下!”
蒙方停下腳步,但并沒有回頭。道:“怎么,你不相信我會按照約定釋放你的女兒?”
零有道追上幾步,目光中昏暗的眼神焦慮不定,口鼻中的呼吸聲也越發(fā)地粗重,看樣子似是有什么難以開口的話要說,好一會兒,零有道才終于慢慢地道出一句話:“我給你錢,并不是為了讓你釋放我的女兒……”
蒙方聽到這句話,面色突變,終于回過頭來看著零有道此刻一張慘白的面龐,像是沒聽明白一樣,問道:“你說什么?再說一遍!”
“我說,我給你錢,并不是為了讓你釋放我的女兒,而是為了……”零有道暗淡目光突然閃過一絲異樣神情,一字字道,“而是為了,讓你幫我,幫我……殺了她!”
蒙方聽完零有道一番言語,似是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冷冷道:“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你想殺自己的女兒?”
零有道突然凄慘一笑,面色更是慘白得如同一張白紙。“她根本不是我的女兒。你不要把輕蝶當成一個普通的女孩子,她不是的,完全不是!她是一個魔鬼,一個只會給人帶來傷害和絕望的魔鬼!”零有道最后一句話,激動地喊了出來,身體也因為激動而開始劇烈顫抖。
“魔鬼?”蒙方完全搞不明白零有道的意思,只能靜靜聽著零有道說下去。
“不錯,她就是魔鬼。而且,輕蝶并不是我親生的女兒,是多年前我去往苗疆地方做生意時在一個破舊的小廟里撿來的孤兒,我還記得,那個小廟周圍似乎發(fā)生過爭斗,到處都是血。那時,我本想立即走掉,可卻聽到廟中孩子的哭聲,進去看時,就發(fā)現(xiàn)了輕蝶。”零有道眼神有點迷茫濕潤,似是回憶起了以往時光,繼續(xù)道,“小的時候,輕蝶不像現(xiàn)在一樣。她很柔弱,也很可愛,更是十分聽話。我看她實在可憐,就把她留在了身邊。而她在我身邊,也的確讓我感受到了為人父的快樂和幸福。可是后來,當我娶了夫人,生了自己的孩子以后,她就變了,變得冷酷絕情,十分可怕。我當時以為是她生病了,還找大夫幫她看病,誰知道被大夫看過后,她竟然變成了啞巴!而所有給她看過病的大夫回到家后全都身體潰爛而亡!后來,輕蝶不知道如何學會了一身魔鬼的妖術,不斷向我夫人孩子施虐,最后,竟然毫無人性地毒害死了他們……”零有道說到這里,終于再也抑制不住,老淚縱橫,望著蒙方,像是懇請,又像是囑托一般,道,“所以,我給你錢,你可以拿走我所有的錢!求求你,求求你一定要幫我殺了她!殺了這個魔鬼!為我的妻兒報仇!”
零有道說完所有話,終于跪倒在地,長哭不起。蒙方?jīng)]有說什么,也說不出什么,獨自走出自安林,來到梅花河邊,望著曾經(jīng)杜梅花香消玉殞之處,耳邊不停重復著方才零有道對自己所講的話。蒙方心中自問:零有道所說的這一切難道都是真的?零輕蝶,真的是魔鬼?
蒙方記起零輕蝶那可愛而純潔的笑容,無論怎么想也不能把她和魔鬼聯(lián)系在一起,但看她爹的樣子,又不似是假的。蒙方心不由又亂了。
“啊,染兒!”蒙方突然想起了此刻正一人獨在青云山莊的染兒,不由緊張和不安起來,如果萬一真如零有道所言,此刻染兒一人和零輕蝶在一起,就太危險了!
蒙方想到此刻,再顧不得多想,立即向著青云山莊急奔而去。
回到青云山莊的蒙方在山莊上上下下找了一個遍,卻始終沒有找到染兒,而最后剩下的就只有一個地方。蒙方走回青云山莊空蕩的大廳,此刻大廳除了空蕩無物之外,還給了蒙方一種詭異神秘的感覺,似是被人窺視一般。蒙方遲疑下,來到偏室門前,偏室中果然傳出了低低聲響,蒙方低下頭,發(fā)現(xiàn)偏室的門竟沒有上鎖。蒙方心中一頓:如此,染兒很大可能在這里面了!
蒙方聽著偏室中不斷傳來的不知所謂的怪異聲響,腦海中又想起自安林中,零有道的話:“輕蝶,不是普通的小女孩!她是魔鬼,是只會給人帶來傷害和絕望的魔鬼!”蒙方長吸一口冷氣,微平下心境,伸手先將自己背后的“青云劍”握在手里,“砰”的一聲,蒙方將門踹開,沖進了偏室。
偏室里始終都是冰冷昏暗,看不真切。蒙方一時間還未適應,待到微微看清時,一個白影突然從偏室深處快速沖向蒙方,白影手中還有鋒利的青光,顯然是非常鋒利的兵器!蒙方心中冷笑一聲,將手中青云劍舉起,但只舉起一半就停住了。
因為蒙方終于看清楚,撲向自己的白影正是蒙方一直未曾放下心的染兒!
染兒沖向蒙方,秀麗的目光中透露出決絕,手中的青色利刃送出,竟是刺向了蒙方的胸膛!
蒙方愣在當處,腦海中一片空白。心中一個聲音卻在冷冷對蒙方道:染兒,她想殺我!她要殺我!
青光刺向蒙方胸膛,短暫的一瞬后就會刺入蒙方的心臟。而蒙方手中的青云劍依舊只停在半空,是出劍還是收劍?出劍意味著自己要去傷害染兒。而收劍,則可能意味著死亡。
蒙方目光收縮,在最后一剎那,蒙方的手輕輕落下,青云劍當啷落地!
蒙方閉上了自己眼睛,似要等待死亡的來臨。而就在蒙方最后的一瞥間,他看到?jīng)_向自己的染兒眼中正有淚水悄悄飄落。染兒毅然沖進了蒙方的懷抱,刺向蒙方胸膛的青色利器竟在最后關頭突然掉轉了過來,刺入了染兒自己的胸膛!
血水流下,蒙方如同一尊木像一樣,望著倒在自己懷里的染兒,蒙方終于大叫一聲:“染兒……”
染兒蒼白的臉上現(xiàn)出一抹微笑,張開嘴,似要努力地對蒙方說些什么,可聲音越來越低,根本無法聽清。
蒙方慌亂地將自己耳朵貼在染兒嘴前,染兒用盡最后的力氣喃喃道,“你是花樹,而我……永遠是你的荻白花……無論生死……永遠,永遠只為你一人開放!”
蒙方眼中的淚水隨著染兒最后一句話,再也無可抑制地灑了下來。淚水滴在染兒面上,與染兒眼中的淚水混在了一起。蒙方在地上抓起了自己的青云劍,如同憤怒戰(zhàn)神一樣在偏室內咆哮:“零輕蝶,你出來!我要殺了你!”
而此刻,偏室床前的零輕蝶也輕輕搖頭,目光很是惋惜,望著憤怒撲向自己的蒙方,零輕蝶只是輕輕地抬起了手,身影在蒙方青云劍劈下的一剎那,消失不見。
偏室大床卻被蒙方雷霆萬鈞的一擊,破得粉身碎骨,木屑被蒙方渾身所釋放而出的劍氣激得四散飛揚。蒙方失去了目標,轉動目光,在偏室中四下搜索,卻始終再不見零輕蝶的身影。
蒙方發(fā)瘋似的大叫,身體夸張地沖向偏室中每一個角落,卻無所收獲。蒙方停了下來,悲傷道:“為什么?你為什么連染兒也要害!她沒有做過傷害你的事情!你為什么要害她……”
“我并不想要她死。”一個柔弱聲音突然在蒙方身旁似幽靈一般飄蕩響起,“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選擇。”
蒙方聽到話聲,心中突然一震。零輕蝶竟然說話了?她本是啞巴,如何能夠開口說話?難道此刻除了零輕蝶之外,還有另一人在這偏室中?
“你是誰?”蒙方問道。
周圍很安靜,一個笑聲突兀地響起,就在蒙方身后,蒙方卻什么也沒看見,笑聲之后,柔弱聲音再一次響起:“你不知道我是誰嗎?”
“你是……零輕蝶?”蒙方頓了一下,終于道。
沒有人再回答,只是一個纖細的身影緩緩出現(xiàn)在天窗之下,蒙方看去,正是零輕蝶。
“你會說話,你不是啞巴嗎?”蒙方詫異問道。
零輕蝶淡淡一笑,并不說話。蒙方目光再一次變得血紅,冷冷道,“我不管你是不是真正的啞巴,既然你出現(xiàn)了,我就要殺了你,為染兒報仇!”
“我說過,一切都是染兒姐姐自己的選擇。生死只在她一念之間,她選擇了死。”零輕蝶的話音清晰,但奇怪的是,蒙方聽到她說話,卻始終沒有看到零輕蝶的嘴在動。
“什么選擇,什么生死之間,你究竟在胡說些什么?”蒙方聽著零輕蝶的話,茫然不解。
“你想知道嗎?”零輕蝶又是淡淡一笑。蒙方遲疑下,還是點點頭。
“好,如果你想知道,那很快你就可以完全知道了。”零輕蝶話落,纖細的身影走向蒙方。她的目光中竟是蕩漾著無盡的憂傷和孤獨,完全不似前面幾日零輕蝶單純而透徹的眼光。
蒙方見零輕蝶走來,心中突然一緊,大喝一聲,甩劍撲了上去。
零輕蝶再笑,“你還想殺我嗎?”話落,零輕蝶向蒙方方向突然輕輕拍了拍手,有一股異樣的煙氣被拍起,卷向蒙方眼前。煙氣散盡時,蒙方前沖的身體頓時失去了所有力氣,癱倒在冰冷地上。蒙方不敢相信,掙扎著想要站起,卻再難動分毫。
天窗之下,零輕蝶將冷眼看向蒙方的目光收回,再抬高了,去看天窗外面昏黃的霞光。慢慢地,窗外霞光傾斜投射入天窗,緩緩照在了零輕蝶和蒙方身后冰冷灰白的墻壁上,就如同是前日染兒看見的一樣。
那一直處在黑暗中的墻壁此刻被落日光芒照耀,如同淡淡的水光在上面流淌一樣,接著越來越亮,越來越清晰,蒙方的注意也被落日光芒吸引了過來,顧不得失去控制的軀體,眼睛眨也不眨地望著墻壁。游動的光終于平靜下來,灰白的墻壁上竟是漸漸現(xiàn)出三幅模糊的圖畫,圖畫本是隱藏在灰白色墻壁之上,不容易看出,加上周圍昏暗,就更難被發(fā)現(xiàn)。只有此時此刻落日余光照在這面墻壁時,它們才被顯現(xiàn)出來。
墻壁上一共有三幅圖畫。第一幅最大,上面現(xiàn)出人形,從左到右依次是一個瘦高個,一個矮胖子,一個婀娜身姿的女子,還有一個身材魁偉的男子,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朦朧的人影似隱似現(xiàn)。蒙方望著前面四人,心中吃了一驚:這四個人豈非就是老狗,燕老二,染兒,和自己?
蒙方再看其他兩幅小些的畫時,卻模糊難辨。
蒙方緊緊盯著,隨著落日光芒照耀在墻壁之上的地方變大變亮,最大一幅畫終于清楚地呈現(xiàn)在蒙方眼前,畫上人物樣貌也終于看清。正如蒙方所想,畫上四人正是老狗,燕老二,染兒,還有自己,至于最后一個朦朧的影子,卻直到此刻還是朦朧不清,根本分辨不出是誰。
“這,這是什么?”蒙方雖然站不起身,但頭尚可自由轉移,望著天窗下的零輕蝶問道。
零輕蝶淡淡道:“別急,現(xiàn)在還沒完。”
“沒完?”蒙方聽了零輕蝶話,再轉頭去看。日光之下,墻壁上的圖案果然又有驚異變化!
首先是畫中最左邊的老狗。老狗身體周圍竟是慢慢現(xiàn)出一層白色水氣,看似十分寒冷,然后一點一點地將老狗包裹其中,最終完全將他封死在白色水氣之內。
再來就是燕老二。燕老二方才平常的一張臉此刻竟是煞白,同時腦袋天門處直直刺進一條三寸冰凌,貫穿頭顱!燕老二的眼中也成為一片罕見的慘白色,就如同蒙方昨日在山谷斷崖下所遇見的一模一樣!
“燕老二……這怎么可能?!”蒙方望著畫中燕老二目光,如同真的一樣。
“這還不算完。”零輕蝶又道,“剩下的還有,不過就要看你的了。”
“看我?”蒙方原本沖天的怒意不知覺間轉化為了莫名的困惑和恐懼。零輕蝶就如同一個真正的魔鬼,淡淡地笑著,笑容神秘而詭異。零輕蝶輕輕拍了拍手,蒙方本是一動不動的身體竟從地上蹦了起來!
蒙方完全不受控制地一步一步走向那面神秘圖畫的墻壁,而后慢慢從自己衣衫隱秘的角落里摸出了一支筆,再接著,蒙方如同做夢一樣,看著自己不受控制的手一點點抬高,再一點點地點在畫上,而所點的地方正是畫中的染兒!
輕輕一筆,又是一筆,第三筆之后,圖畫之上染兒的胸前此刻竟多了一柄青色的利刃!
突然心中一個令蒙方自己都震驚的念頭竄了出來。蒙方愣愣望著面前圖畫,不可思議道:“難道……難道這些畫……都是我畫的嗎?”
零輕蝶笑道:“你的確不笨!這些畫就是你自己深夜來我屋里畫的。其實你給了燕老二的不過是一把備用的鑰匙,真正的鑰匙不還在你身上嗎?”
蒙方心中一震,事實的確如此。蒙方暗道:為了令燕老二消除疑慮,自己才主動把偏室鑰匙交在了他手上,而私下里蒙方自己還藏著另一把鑰匙,同樣是為了提防燕老二對自己耍詐!但是這些,零輕蝶是如何知道的?而且,自己完全不記得曾畫過這些畫。不過現(xiàn)在看來,真的有些熟悉,而且像是自己的手筆。可究竟是什么時候畫的?又為什么要畫這些畫呢?蒙方心中無絲毫頭緒,只得問道:“我不明白,我完全記不得我曾經(jīng)畫過這些畫。”
“你當然不會明白!”零輕蝶淡淡接口道,“就像此刻你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一般,你如何明白?”
“難道這些都是你……”零輕蝶一句話點醒了蒙方。不錯,零輕蝶既然可以控制蒙方身體畫下這一筆,那同樣也有可能是零輕蝶在蒙方睡覺時或者毫無意識的狀態(tài)下控制住蒙方身體來到這里畫下了這些東西,可她這一切又是如何做到的呢?
“呵呵,你越來越接近正確答案了。”零輕蝶藍色目光如同星一樣的明亮,“不錯,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我所控制的!這些畫是,同樣,你殺公孫老狗也是!”
“你說什么,我殺了老狗?”蒙方心中震動,搖頭否定道:“你騙我!或許你可以控制我畫下這些奇怪圖案而令我不會有印象。但殺人,不可能我一點記憶都沒有的!”
“你不是很聰明嗎?你為何不想想,為什么在四個人里我偏偏只控制得了你呢?你難道就不好奇嗎?”零輕蝶神態(tài)夸張,如同一個引導人進入異界的巫婆一樣。
“為什么?”蒙方喃喃自語,腦中則拼命回憶著與零輕蝶相遇之后所發(fā)生的一切。突然,一股熟悉的味道鉆入了蒙方的鼻子,蒙方抬頭去看,零輕蝶正慢慢從袖中撒出一陣白氣,不知道是什么東西,但散在空氣中卻香醇如酒,令人沉迷。
蒙方心中突然想起了什么,脫口而出:“這是小樓中的香爐氣味!這香氣我曾經(jīng)在小樓中聞到過!”
零輕蝶點頭:“不錯,你終于想起來了。但這不僅僅是香爐之氣,而且還是你的迷魂湯!”
“迷魂湯?”蒙方不由問道,“莫非你在里面做了什么手腳?”
“我只是在里面下了一味連心蠱!”零輕蝶輕輕笑道,“一味可以令你的雙眼變成我的雙眼,令你的耳朵變成我的耳朵,令你的身體被我所控制的連心蠱!”
“連……心……蠱?”蒙方聽著零輕蝶說出這些,心中隱約明白了大概。蒙方暗暗嘆息:原來自己是因為受了這連心蠱的魅惑!可零輕蝶竟會下蠱?正如零有道所說的那樣,零輕蝶根本不是普通的小女孩,她的確是個魔鬼,甚至比魔鬼更可怕!因為她還有一張?zhí)煺鏌o邪,足可以欺騙任何人的美麗面孔!
“你小小年紀,如何學會下蠱害人這樣的邪派妖術!”蒙方禁不住喝道。
“這些都是我親生父母留下來給我的,他們雖然拋棄了我,卻把一本寫滿了蠱惑之術的書留在我身上,爹當時撿我時也沒有在意,于是這本書一直陪伴我整整十年,十年里,我也將它上面所載的所有下蠱之法,惑人之術記在了心中。雖然我并不想用它害人,卻可以用它保護我不受傷害!”零輕蝶淡淡道。
零輕蝶一笑:“你現(xiàn)在明白了吧,我不僅控制你畫了這些畫,而且控制你在月夜山谷的冰之湖上埋葬了公孫老狗!甚至你床下的血衣也是我給你安排好的!”零輕蝶說出這些陷害人的詭計就如同在說一個很好玩的游戲一般。
“你害我們,我可以理解。畢竟我們對不起你。但你為什么要殺染兒?她是真的對你好,她是我們之中唯一真正關心你的!”蒙方語氣激動。
“你說得不錯。”零輕蝶目光中少有地現(xiàn)出了惋惜的神情,“染兒姐姐是對我好,所以不同于你們,我給了她選擇的機會,是她自己選擇了這樣的結果,這不能怪我。”
“選擇?”蒙方想起方才零輕蝶所說的選擇生死的機會,不由道,“你如何讓她選擇?”
零輕蝶沒有說話,指向了墻壁上暗淡的兩幅小畫。兩幅小畫竟不知何時明亮起來,蒙方看得清楚,兩幅小畫里都有兩個人,正是染兒和蒙方。
第一幅小畫里染兒手中利刃刺進了蒙方的胸膛中。而在第二幅畫中,染兒倒在了蒙方懷里,手中利刃卻是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蒙方仔細望著這兩幅畫,終于明白了生死的選擇究竟是什么。
零輕蝶開口到,“我對她說過了,墻壁上的畫名叫‘死神的指引’,是預示死亡的畫。我讓她好好選擇,告訴她,只有殺死了你,她自己才能活下來。可惜的是,她最終還是選擇了死亡,而把生的權利留給了你。”零輕蝶頓了一頓,道:“看來染兒姐姐是真的很愛你,為了你,她寧可放棄生的權利。”
蒙方語氣悲傷道:“不錯,染兒很愛我。但我要告訴你,即使畫中和她分享生死的人不是我,而是你零輕蝶,如果是讓染兒在你和她自己之間選擇一個人生,一個人死的話,染兒最后一定也會選擇讓你活下來!”
“她……為什么?”零輕蝶不敢相信,道。
“因為她不忍心任何一個人為她而死。如果非要選擇,她一定會選擇替對方死。她就是如此傻……如此笨的一個人……”
零輕蝶望一眼靜靜躺著的染兒,幾乎不可聽聞地嘆息一聲,道:“你說這些又如何?反正她是為你死的!不是我。”
蒙方冷笑一聲:“看來零有道說的果然沒錯!”零輕蝶問道:“爹對你說什么了?”
蒙方望著面前少女,目光中不帶一絲人類的情感,如同在看著一頭毫無人性的野獸一樣,譏諷道:“他說你是一個只會給別人帶來傷害和絕望的魔鬼!你殺了他的妻兒,他恨不得親手殺了你,但又不是你的對手,所以一再哀求我替他殺了你,我原本還不能相信,但此刻我卻是完完全全相信他了。”
“我是魔鬼……哈哈!對,我就是魔鬼!”零輕蝶冷笑起來,面容變得有些扭曲,突然一指蒙方道,“我在爹的心里一直就是魔鬼!你既然答應了他殺我,你現(xiàn)在就來殺我好了!”
蒙方被零輕蝶一指,毫無知覺的身體竟又恢復了知覺。蒙方目光冰冷,突然躍進,“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你!”蒙方抽起地上的青云劍,如同閃電一樣刺入進了零輕蝶的胸口。
零輕蝶胸膛被插入青云劍,面上竟沒有一絲痛苦的神情,也沒有要倒下去的樣子,望著面前的蒙方冷笑道,“你真的以為你可以殺得了我?”
“這怎么可能……”蒙方退后幾步,青云劍依舊深深刺入零輕蝶胸膛。蒙方詫異凝望零輕蝶。零輕蝶則笑著伸出一只手將插入自己胸膛的青云劍抽了出來,扔在了蒙方腳下。接著,零輕蝶竟一下子撕裂了自己胸前的白色衣衫,露出了里面的傷口,傷口很深。但如此深的傷口,竟然沒有一絲鮮血流出來!
蒙方張大了嘴,完全愣在原地。
“你看好了!”零輕蝶突然一笑,這莫名的笑中卻是布滿了詭秘和陰冷。
零輕蝶兩手輕輕摸索在自己傷口上,分開一上一下,突然間猛地用出大力將原本的傷口撕扯開來!只眨眼工夫,零輕蝶竟將自己的身體從胸膛傷口處撕成了兩半!
蒙方只覺得自己肚子里一陣翻涌,轉過身去,忍耐半天,方才沒有吐出來。
而蒙方面前卻出現(xiàn)了一副詭異至極的畫面。零輕蝶的身體已經(jīng)完全被自己摧毀了,身體被撕成了一節(jié)節(jié)破碎的殘肢,兩只凌空自動的手如同來自地獄的魔鬼一般,正自無比興奮地撕扯著剩下的軀體,但所有這些軀體破碎處竟也是沒有一絲鮮血流出!
最后,兩只手撕扯的地方變成了零輕蝶的頭顱。蒙方實在看不下去了,面前的零輕蝶無論是什么東西!是鬼,是魔,還是人,蒙方都不愿意再看,蒙方大叫一聲,“不要再繼續(xù)了,停下來,趕快停下來!”
零輕蝶卻只是淡淡回了一句,“最精彩的還沒開始,為什么就要停下呢?”言罷,零輕蝶雙手最后用力竟將零輕蝶一張?zhí)煺婵蓯鄣哪橗嬕菜簽榱藘砂搿?/p>
蒙方眼睛微微睜開一道縫去看,只一瞥間,不由完全睜開眼睛,零輕蝶被撕為兩半的面孔之下,竟有一只……青猴?!
一只四肢和身體上都被綁滿了細微幾不可見銀線的青猴。這青猴只比普通人的腦袋稍微大一點。而在青猴之側,也就是原本零輕蝶眼睛之下,竟掛著兩顆藍色的寶石,此刻熠熠生光!
蒙方不可思議地望著,喃喃不知所語,根本想不到自己此刻該說什么,誰知青猴卻先開口了:“你用不著害怕,你面前的零輕蝶不過是個假物!是我利用青猴身上銀線控制住的一個傀儡木偶,而兩顆藍色寶石是傀儡的藍色瞳仁,青猴本是靈物,一直與我相處,并且我已經(jīng)通過下蠱讓青猴與我心靈相通,所以受我所控制。”
“我還是不懂,就算你可以控制青猴。可是,青猴可以說話嗎?”蒙方搖頭,依舊無法相信。
“啪!”蒙方面前小青猴突然拍起手掌,而從天窗外突然閃進一個同樣青色的小影,落在青猴肩膀上,竟是一只拳頭大小的青鳥!青鳥竟也擁有一雙藍色瞳孔,此刻緊緊望著蒙方,突然開口道,“現(xiàn)在,你還有什么疑問?”
“是……鳥!難道方才一直到現(xiàn)在我所聽到的話都是它……說的?怪不得我一直只聽見你說話,卻從未見過你動過嘴巴!”蒙方望著面前青鳥,突然想起了斷崖高處,一片白色冰凌之間的青色小影,不由張口道,“殺死燕老二是你做的,是你讓這青鳥鑿斷了燕老二頭頂?shù)谋瑁 ?/p>
“正是,因為他該死!他不僅是擄我,還想殺我!”青鳥出口卻是零輕蝶的語聲,目光藍色幽深,“蒙方,我倒是想要你猜猜真正的我究竟在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蒙方搖搖頭,一點也想不出來。
青鳥道,“你若想不出來,不妨回頭再去看那幅‘死神之引’!”蒙方聽著,慢慢回頭,原本四人之旁的隱約人影此刻竟是慢慢清晰起來,面目也可分辨,而且是蒙方所見過的。蒙方望一眼,脫口而出:“零有道?”
青鳥突然“唧唧”怪笑兩聲,慢慢轉了身去。蒙方兀地發(fā)現(xiàn)青鳥背后竟是掛著一面小巧銅鏡,此刻暗黃色的銅鏡照耀蒙方的眼睛。蒙方覺得自己眼睛一疼,微微一閉,再睜開時卻看到了不同尋常的景物。耳邊傳來零輕蝶的話:“連心蠱,不僅可以讓我看到你所看到的東西,同樣也可以令你看見我所看到的東西。”
周圍依舊是昏暗的偏室,但蒙方眼中倒映的卻是另一番景致。蒙方于其中看到了一張精致的梳妝臺,還有臺前微笑的少女,蒙方禁不住道:“零輕蝶……你才是真正的零輕蝶?這梳妝臺我見過,這是……零家小樓!”
梳妝臺前的零輕蝶也不說話,笑容凝結。蒙方眼中所呈現(xiàn)出的視野竟是變大,由只能看見梳妝臺一角,慢慢地,竟是可以看清楚整間小樓內的情景!蒙方望著眼中景物,一個念頭也竄了出來,難道零輕蝶根本從未離開過零家?
突然,從小樓樓梯處慢慢傳來了腳步聲,顯然是有人正在上樓,零輕蝶緩緩起身,隱藏起自己。而從小樓樓梯處上來的人,正是一臉憔悴的零有道。
零有道走到小樓房間,四下張望,最后走到梳妝臺前,竟掩面落下淚水。零有道哽咽著道:“曉藍,為夫終于替你報仇了!小盈,爹替你報仇了!我零有道真是沒用,直到今時今日才給你們報了仇!我對不起你們……”零有道邊說著,邊趴在梳妝臺前痛哭起來。
“你真的如此想我死嗎?”零有道身后,一個柔弱的聲音傳來,接著零輕蝶出現(xiàn)在了零有道面前。零有道顯然沒想到零輕蝶會突然出現(xiàn),不由驚慌地退后兩步,緊張問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你會在這里?”
零輕蝶一步一步走向零有道,神情決絕道:“爹,如果你想我死,不用借別人的手!你自己來殺我!”零輕蝶說著,扔下一把短劍在零有道面前。零又道望著面前的零輕蝶,咬牙撿起了地上短劍,一閉眼刺向了零輕蝶胸口。
蒙方望著劍刺入零輕蝶胸口,以為會像自己所看到的一樣,又是另一個傀儡。但這想法只一剎那就消失了,因為蒙方已經(jīng)看見自零輕蝶胸中流下的鮮血,一滴滴濺落在零有道和零輕蝶這對曾經(jīng)的父女面前,如同劃出了一道不可挽回的鴻溝。
零輕蝶面色瞬間蒼白,一步步退后,斜倚在粉紅床前,嘴角此時也流出了血水,目光悲傷地望著零有道。零有道顯然沒想到自己竟然會一擊得手,望著還握在自己手中短劍上的鮮血,不由渾身一顫,短劍落在地上。
零有道喃喃問,“你,你為什么不躲?”
“躲!為什么要躲,你不是想要我死嗎?”零輕蝶慘淡一笑,“與其死在不相干的人手中,我寧可死在我自己爹的手里!”
零有道望著零輕蝶,面色更是憔悴,也是退后幾步坐在了梳妝臺前,重重搖頭。
“爹,為什么你我之間會變成這個樣子?”零輕蝶淚水和血水一同滴落,目光茫然,“我還記得小的時候,你那么疼我,保護我,可現(xiàn)在想起來就如同是一個夢一樣!這許多年來,我一直在等,一直在等,我盼望著你有一天能像過去一樣疼愛我,重新變回我慈祥的爹,但終究再也不能……”
零有道聽著零輕蝶的話,目光閃動,嘴巴張了張,似要說什么,但最終什么也沒說出來。
零輕蝶望著不發(fā)一語的零有道,繼續(xù)開口言道:“我知道,你想為你的妻兒報仇,因為是我殺了他們。可如果給我一個機會回到過去,我也還是會殺了他們!”零輕蝶微頓一下,語氣變得哀傷起來,“自從爹娶了夫人,生了孩子以后,就再也沒有像原來一樣照顧過我,呵護過我。哪怕就是我八歲時那一場重病,快要病死的時候,你也只是顧著照顧你的妻子和孩子,一同陪他們下江南去游船。我只能一個人徘徊在生死之間,苦苦掙扎,這些我都能忍受,因為我畢竟不是你親生的孩子!我唯一可做的就是一個人默默等待,等著你會想起我,想起你還有另一個被遺忘的女兒。可就算如此,你還是只聽他們的話!他們說我虐待他們,你就打我,罵我。但真正的事實是,被虐待的根本不是他們,而是我!”
零輕蝶面色黯淡,“你的夫人用銀針刺我的身體,你的兒子用燒紅的炭燙我的頭發(fā),我生不如死,但不敢告訴你,我害怕你又以為是我誣陷他們,而更加討厭我!我依舊默默忍受!直到有一天,你接受了他們的建議,要將我送走!我知道,我不能再忍耐了。”
“你,你是如何知道的?”零有道顯然沒想到零輕蝶會知道這些事情,不由面色一變。
“你們商量如何把我送走的那一晚,我正站在你們窗前,一直把我最后一滴眼淚都哭盡了,哭干了,我才終于懂了一切。”零輕蝶淡漠一笑,但這一笑中卻包含了太多的委屈和不甘。“我是一個被拋棄的孩子,每當想起這些,我的心就像被刀割一樣的疼。但在你面前,我還是同樣地笑著,我不想讓你看見我的淚水,也不想讓你知道我的軟弱。我一直以為你不會像我親生父母一樣拋棄我,我沒有什么別的奢望,只想像一個普通女兒那樣,在一個愛她疼她的親人身旁靜靜地安全地成長,得到屬于一個女兒的愛,僅此而已。”
零輕蝶語氣突然一變,冰冷起來:“但命運再一次把我推到了被拋棄的邊緣,沒有被拋棄過的人永不可能體會到被別人拋棄時的痛苦和絕望!我被拋棄了一次,我再也不想被拋棄第二次了。所以,當我知道自己即將被你們所拋棄的時候,我就在心中默默對自己說:零輕蝶,你再也不能被拋棄了。即使,殺光那些要把我拋棄的人,我也不能再被拋棄。所以,就在當天夜里,我殺了你的妻兒。”
零輕蝶望向零有道,微微搖頭道:“爹,我并沒有殺你。因為在我心中你還是我的爹,你還是那個寒冷夜晚把我從破廟里撿回來照顧我,保護我的人。我安慰自己說:爹只是被騙了,被爹的妻子騙了。她不僅騙了爹,而且也害了爹,害了我,害了爹的兒子,也最終害了她自己。她的謊言令我發(fā)狂,我以為殺了她,沒有了她,一切就可以重新來過,一切都可以回到和以前一樣。這許多年來我一直如此想著,盼著,但我終于還是知道錯了,已經(jīng)過去的時光就再也回不去了,再也沒有那個對我微笑著,說要永遠保護我的爹了。”零輕蝶輕輕問道,“對不對?爹……”
零有道的淚水忍不住再一次流出,只是他第一次的流淚是為了自己的妻兒,這一次卻不知為何,或許他的心已經(jīng)亂了。
零輕蝶輕輕從床上站起,望著零有道,目光帶著從未有過的悲傷情緒:“爹,我給過你機會了。你以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嗎?擄走我的人,為何會如此輕易來到零府深處的小樓,而沒有驚動任何一個家丁暗哨?為什么他會如此熟悉零家的環(huán)境,知道隱秘的小樓位置?或許,一切都只是一個陰謀。但在那時,當來擄劫我的人被連心蠱所惑后,即便我站在他的面前,他也發(fā)現(xiàn)不了我。于是,我利用他神志暫時混亂的一刻,用我的青猴和青鳥制作了一個完美的假的傀儡。而我則決定隱藏自己,暗中調查清楚所有一切!”
零輕蝶語氣平和而淡漠,繼續(xù)道:“其實,從那天來擄劫我之后,我一直留在你的身旁,只是你從未發(fā)覺。就如同這許多年來,你也從沒有發(fā)覺過我的存在一樣。我暗中監(jiān)視你的一舉一動,我始終希望是我錯了,我甚至期盼綁架我的人真正只是為了錢,可惜最終我的希望只能變成失望!”
零輕蝶說著,突然從自己懷里輕輕取出一張白紙,扔在地上:“這是你寫給燕老二的信。上面說要求他一人前往梅花河領錢,還囑咐他在領到錢后要立即殺人滅口!直到此時,我才終于肯定了,安排這所有一切的人就是你!你暗中找到了黑道中殺人如麻的燕老二,先安排好了如此一出擄人勒索的假戲,其實你是為了借他的手來殺我!然后,你就可以對外人說,是擄走我的人收到錢后,殘忍地殺害了我!這樣,你既可以保全了自己的名聲,又可以除去我,對不對?但遺憾的是,燕老二在殺我之前卻先死于我手!而你所寫的信也根本未送到他手上,而是一出了零家大門,就落回了我這里。”
零有道眼神無光,搖搖頭,說不出一個字。
“我知道了所有的一切!知道了其實是爹你想殺了我!但我依舊給了你最后的機會。如果方才你不刺下這一劍,我還是可以原諒你,你還是我的爹。但最令我傷心絕望的是,你竟毫不猶豫的刺下去了,同時也斬斷了你我十余年父女的情分。對不起,爹。我只能如此做了。”零輕蝶淡淡哀傷道,“短劍之柄上早已涂了巨毒,此刻已然無解了!”
零輕蝶最后緩緩道,“爹,我曾經(jīng)對天發(fā)誓,在被人拋棄之前,我會選擇先拋棄他。而如果是我所不能拋棄的人,我會殺了他……”
零有道聽完所有一切,搖晃著站了起來。他嘴角已經(jīng)流出了綠色的粘稠血液,目光渙散,但還是一步步走向零輕蝶,慢慢靠近他此生的女兒。突然,零有道大笑起來,笑得無比絕望和悲痛,伸出手去,似乎想要抓住些什么,但卻什么也抓不到,喃喃道:“輕蝶,爹一直……沒有拋棄你,只是……我不能,我不可能……”零有道最后一句話沒有講出來,已經(jīng)倒地身亡。
此時此刻,青云山莊偏室中的蒙方正將目光從身后的一幅圖上移了回來,圖畫之上零有道的身體已經(jīng)氤氳成了一片慘綠之色,似是一直隱藏的色彩直到此刻才完全揮散而出。
所謂的“死神之引”——其實一切都只是零輕蝶事先安排好的!蒙方望著畫中現(xiàn)在唯一存活下來的自己,心中不知為何突然有了一種莫名的悲傷。
蒙方回過頭,青鳥身后的銅鏡突然迸裂,將銅鏡旁邊的兩顆藍色寶石震向蒙方眼前,如同兩道藍色煙花在他面前炸裂,熏染出一片藍色的霧氣。藍色霧氣被蒙方吸入體內,接著,他身體中的血液開始迅速凍結,只一眨眼,這藍色就已經(jīng)蔓延到了他的眼中,蒙方的世界一下子變成了一片純凈的藍色,就如同零輕蝶藍色的瞳仁一般。蒙方感到一片清涼,耳邊突似夢語般傳來了零輕蝶的話,“蒙方,我一直很羨慕你,因為你和染兒姐姐始終不離不棄;我也不想讓你死,只是現(xiàn)在染兒姐姐已經(jīng)不在了,你也要實現(xiàn)對她的諾言:無論生死,永不拋棄!所以,請到另一個我所看不見的世界里,和染兒姐姐再相守吧!”
蒙方面前的青鳥和青猴突然轉動身軀,從偏室中唯一的出口,天窗之中穿了出去。
在青鳥青猴飛出的同一瞬間,蒙方的心臟被一股藍色的冰冷凍結,而蒙方最后的目光正停留“死神之引”上,蒙方望見,畫上的自己竟是突然支離破碎,破成一片片,碎成一粒粒,藍色的碎片,藍色的塵埃,飛散在空氣中,最終消失不見。
遠方,某一個落日的黃昏里,一個年輕的女孩,她的目光有著一種藍色的沉淀,如同天底下最純凈的水晶一樣發(fā)著動人光芒,而她的肩膀上正立著一只青鳥和一只青猴,青鳥的目光也是藍色的。女孩輕輕撫摩著青鳥,低語道,“青鳥,你永不會拋棄我,對嗎?”
青鳥望著女孩,竟似人一樣開口:“無論生死,永不拋棄!”女孩聽著青鳥的話,憂傷地笑了,黃昏的日光,似也迷醉在這女孩的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