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暴雨!連續幾天的暴雨肆虐!多少年不見的大暴雨!日降水200毫米,300毫米,紀錄不斷刷新。洪水泛濫成災。大水淹沒了唯一的一座出入小村的小石橋,大水淹沒了香蕉園、胡椒園。人們都知道,胡椒、香蕉最怕水浸。一被水浸,就爛根,就死亡。多年的辛勞就隨水東流去了。眼前雨雖然停止,但大水還沒有退去,胡椒、香蕉還泡在水里,什么也不能干,只有干著急,只有痛苦地等待。
就在這時候,我聽見歡快的歌聲從竹林森森的遠處傳來。唱一陣,笑一陣。循聲找去,來到小河拐彎處,遠遠看見了兩個農家婦女,四十多歲的樣子,在黃水咆哮的小河旁邊,用本地方言唱著歡樂的歌兒,一會兒又發出爽朗的笑聲。我不禁好奇地走近,才看明白,她們是在釣魚。這讓我很有些吃驚,在我的觀念之中,釣魚是一項高雅的運動,是文人墨客或者有閑又有錢的人修身養性的愛好,兩個農婦也玩兒酷?是的,她們并非風姿綽約的時尚白領或美少婦,她們也沒有像樣的魚竿以及價格昂貴的釣魚工具,一根拇指粗細的竹子,兩三米長吧,就是她們的釣魚竿了。而釣魚線呢,居然是綠色的塑料繩,我一眼認出就是平時用來綁扎胡椒蔓的塑料繩。魚鉤浸在水里看不見,但我想一定也是她們用手邊的縫衣針或什么替代的。我問道,釣魚嗎?其中一個回答,釣魚!我又問,釣到沒有?另一個回答,我們是姜老太釣魚,也是愿者上鉤。說完,兩個人又笑做一團,看她們衣服上臉上到處都是稀泥,或許是她們打鬧的結果。受她們笑聲的感染,我也開心地笑了。幾天來,面對死氣沉沉的天空、瘋狂不停的大雨、奔涌肆虐的洪水,我一直陰沉著的臉,幾乎都不會笑了。現在,面對這兩個純樸得有些近乎傻氣的農家婦女,我第一次笑了,而且是發自內心深處的笑。
但是我還是忍不住問,遭了這么大的災,你們還有心情在這兒瀟灑?一個說,什么大災不大災的?什么災害沒見過,沒經歷過?不都過來了?這點水算啥?放心吧,明天太陽照樣會出來。另一個反倒奇怪地問我:你不是四川人嗎?汶川大地震,多大的災啊!他們都挺過來了,我們這點雨,寥事(海南方言,小事)。
聽了她們的回答,我很慚愧。面對災情,我在煩惱,我只顧煩惱;她們是最直接的受災人,但她們卻在創造快樂,享受屬于她們自己的樂趣。這種積極向上的生活態度和達觀的人生境界,令我等號稱有理想有抱負、總想干點什么大事的人汗顏。
現在全世界范圍之內,“危機”這個字眼成了共同語言。金融危機,經濟危機了,經濟負增長,銀行工廠倒閉了,一些人失業了,悲觀失望的情緒籠罩在地球的上空。人們看不到希望了,于是股市大跌,就像腹瀉,連下猛藥都止不住。
其實呢,人類自誕生以來,不知道經歷了多少天災人禍,但哪一次沒有戰勝呢?無論是社會,還是經濟,人類從來都沒有停止過前進的步伐,所以我們有必要成天兩眼迷茫地憂心忡忡的嗎?我們自覺不自覺地在渲染、在傳播、在加重悲觀失望的情緒,而兩個農婦隨遇而安,在既有條件下發掘快樂,創造快樂的態度真是值得社會精英學習。既然痛苦不能解決任何問題,信心比黃金還貴重,我們為什么不重拾生活的信念和樂觀向上的人生態度,振作精神,面對明天呢?這不僅僅是應對當前困難的需要,更是為了培養自身素質的需要。我并不認為兩個農婦具備多么高明的生活哲理,從她們身上我得知的是:快樂是生命的本能,面對同樣的災情,太多的顧慮和憂患遮掩了這種本能,這就是所謂精英反倒不如農婦之所在。
本欄目責任編輯 卓 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