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虞山東麓上山,經辛峰,穿越巍峨的“虞山門”,抵達茶園。雖是冬季,可茶葉青蔥依然,更有茶花幽芬輕逸,令人陶醉。
唐代,常熟鄉邑常達詩曰:“啜茶思好水,對月數諸峰。”明代黃叔揚詩云:“仆子扣鐘迎上客,詩僧分茗話玄機。”而虞山茶最佳出處,無疑是劍門絕頂。浮想間,已到維摩。小徑斜指,路口有石,鐫刻著“小香雪”字樣,原來右邊是梅林。時令尚早,梅萼還在孕育中,但似已有清韻幾分。思想霏雪飄舞,梅花傲霜獨放,尋幽于此,重溫清代才女屈宛仙“手欲拈毫先熨火,鬟供煮茗預敲冰”之茶境,豈不快哉?
續行數十步,到了地處石屋澗的維摩山莊,這里是古維摩寺遺址,原名石屋維摩庵。山莊黛瓦白墻,蔓草芊芊,頗顯陳舊。

跨越盈尺高的門檻,進入院內,但見木樨成林,右側有一院落,尤為幽靜,為“望海樓茶室”,據說樓內有一代紅顏柳如是撰寫的楹聯,可惜大門緊閉,無緣得見。再往前,為露天茶肆,穿堂過室,最里面是一老屋,斑駁的門楣上,有一行隸字“劍門茶藝展示館”,左右分懸“泉從石出情宜冽,茶自峰生味更圓”茶聯。但館內光線昏暗,似乎很久沒有活動的跡象了,看來綠茶茶藝。尤其是地方茶藝要形成一定氣候并不容易。
轉身,又至隔壁廂房,發現院外古木參天,墻腳方巖壘塊,墻面窗洞狀如單室、二室的茶果,獨具匠心,陽光洞射而出。這一刻,油然而生幽古之思,聯想到唐人常建名句“曲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即典出虞山,可謂韻事。西側有小天井,一樹臘梅傍墻而出,正應了“墻角數枝梅,凌寒獨自開”的詩境。
攬勝半日,早已渴思茗飲,于是,移步露天平臺吃茶。無意中觀看價目表。一驚,茶品有劍門奇茗、虞山綠茶等7款,最貴者竟然要80元/杯,真奇貨可居也!心想,前年品試過劍門太白茶,還是選一份便宜的吧。賣茶的老伯似乎看出了筆者的猶豫,主動說:

“二茗價格最低,原價15,收10元。”本來,茶品的無非是心情。當即應允,取了玻璃杯和熱水瓶,找了張舊桌子,放了大半泡茶葉,留下權作茶樣,傾入開水,一杯自勸,悠哉起來。想起先前擬拍攝茶單,唬得掌柜連連搖手道:“別拍,別拍,拍了寫出來可不好。”不禁莞爾。
劍門二茗,想來是復采的夏茶,觀干茶,系邊角料拼配而成,入口小苦青澀,好在水不錯,也算是“村茶勝酒”。聽聞虞山有雪井、舜過、天龍、玉蟹、露珠洌泉,維摩有缽盂、葫蘆名泉,不知瀹茶之水是否出自其中呢?
此時,一縷光照映射于杯,茶心亦清雋。難怪常熟先賢留下了諸如“澹無語,任鼎沸茶聲”、“看碑思往哲,啜茗滌塵心”、“把酒看云,烹茶燃竹”、“容我結跌松屋綠,倩人啜茗竹爐紅”和“擎梳霄漢間,茗罄得微醉”等詩句。
不遠處,有一只懶洋洋曬著太陽的貓咪倒是寵辱不驚,漫不經心地打量著往來的茶客,大有“薄酒清茶我慣嘗”之從容神情,妙哉。
喝完茶,繼續茶之旅,北端就是維摩劍門綠茶有限公司,牌樓上的字甚為有趣:“嶺上芬芳”。走進大門,左邊高踞天臺的是“劍茗飄香茶樓”,門前一株臘梅嬌艷綻放,一位小妹在招呼著顧客,步入店堂一看,出售的正是廠內商品茶。詢問茶價,劍茗頂級3克裝需30元/泡,引種自安吉白葉一號的“白茶”略低些。服務員小妹蠻實在,建議筆者去廠里購買散茶,無奈周六直銷部沒人上班,只好作罷。
廠區內有一塊綠地,中間豎了一塊鐫有“御茶”的巨石,宣傳欄內也引用了宋徽宗《大觀茶論》白茶章節,以昭示虞山太白茶之珍罕名貴。
工廠正對門的山嶺上,亦是一片片茶園,茶樹在夕陽的沐浴下,披瀝出點點碎金,不由憶起清代毛晉的《虞山絕頂茶》:“從來塵外物,每向靜中生。味勝真堪惜,風高莫敢名。睡魔偏合破,羽翼自然成。七碗香盈頰,應知減酒情。”
天色漸暗,暮靄沉沉。山道旁,余暉透過叢林悄然灑落,置身虞山之巔,未能俯瞰山下風光,心有不甘。躑躅前行,終于覓到開闊所在,可一覽南麓美景。此刻,恰逢一輪紅日西墜,不經意間,一棵古樹的枝干被落日“銷熔”,遠處水面,還“烙”下一團火紅的光暈。“雁搖枯葦桿桿白,騖映殘霞片片紅。”這便是常熟有名的尚湖,亦稱西湖、照山湖。湖中還分布著鳴噙、桃花、荷香、楓林和釣魚渚等洲島。
撫今思昔,焦尾琴、焦尾溪、焦尾泉和昭明讀書臺恍在眼前,海虞勝景仿佛嚴天池演繹的琴境,縈繞心問。想起明代吳訥的“每得琴中趣,不暇絲桐傳。此意常自知,脈脈無與言。”和清代周爔的“冷冷只此存,清聽銷塵俗。”但覺琴茶一韻,清微澹遠。這真是:琴川無弦似有弦,心音無聲勝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