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攪局

2009-01-01 00:00:00吉方君
芳草·網絡小說月刊 2009年6期

九烽煙乍起

急于“擴大戰(zhàn)果”的馬副組長,在散會之前作了總結性發(fā)言。他對各小組的工作給予了肯定,對“有功人員”進行了表揚。玩足了派頭之后,馬黃對與會者提出了“端正態(tài)度,戒驕戒躁”的要求。

這時,會場發(fā)出了嘀咕聲。馬黃沒有注意與會者情緒的變化,按自己的思路接著往下侃。

他要求宣傳委員王大錘對陰陽兩鎮(zhèn)文印部打字員逐個座談,安排全鎮(zhèn)業(yè)余通訊員每人至少寫一篇宣傳民營化的報道稿件;要求教育組長蘭雪姣和計生辦主任梅思華對全鎮(zhèn)所有的“小麗”、“曉麗”或“肖麗”進行暗訪;要求組織委員江鎮(zhèn)南組織電腦教師,對全鎮(zhèn)八臺電腦進行技術檢查;要求派出所長夏朋將全鎮(zhèn)十八個“肖力”的社會關系予以徹查,將其家人和親戚朋友的姓名、性別、年齡、工作單位和家庭住址一一弄個水落石出……

這時,只聽有人喊了聲:“馬副組長!”

馬黃一聽“話味兒”不對,抬頭尋聲望去。他要看看是哪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主兒這樣以“副”損人。

與他目光對接的,是派出所長夏朋。

夏所長說:“馬副組長,請允許我說兩句不中聽的話。你領頭辦案我沒意見,只是不能把清查的范圍擴大化了。否則的話,你別說我不配合!”

馬黃一聽,不由無名火起。他“霍”地站起來說:“夏所長,我知道你查案子有一套,但你也不要犯經驗主義,這可不是普通的案子,要特事特辦,這是童老板特意交代過的,十八個‘肖力’的親友圈子統(tǒng)統(tǒng)要查,一個也不能漏。如果漏了,就是有意隱瞞!”

夏朋一聽,火氣就大了。他點著馬黃的鼻子說:“馬副組長我告訴你,你別動不動就把童老板抬出來,就是再大的官也要聽聽我的意見。我問你,一歲半娃娃能寫信告狀?學生娃娃有什么舉報動機?那個八十八歲的孤老肖力,他在臺灣的遠房親戚也要查查?過分了嘛!”

一串連珠炮,打得馬黃張口結舌。

……

陳備石從市委黨校學習歸來,是在童發(fā)冬召開黨委擴大會的次日傍晚。

他是搭乘班車回來的。看到同班同學各自坐進單位專車紛紛離去的情景,他心里有種說不出的別扭。他是個不太喜歡張揚的人,本沒有要鎮(zhèn)里派車的意思。但是童發(fā)冬頭天晚上打來電話,說一定派車。想到鎮(zhèn)里年終事多車子一定很忙,他當時還推辭了一番。但童發(fā)冬說,老弟啊你在市里修煉不到半月就變成馬列主義老太太了?我說接你就要接你,公汽等到以后體驗生活再坐去吧!聽那懇切的言辭,陳備石很感動了一陣子。可是到了第二天,馬黃打來電話,說老板下村要用車,請陳大人自搭班車辛苦一回還望海涵云云。那話陰陽怪氣,帶刺。陳備石回家的心情一下子壞了。這老童也是共事兩年的人了,怎能這樣呢?如果確是遇到上級檢查,或有別的什么急難險重的事情,打個電話的工夫總會有吧?這樣退到幕后,算什么事?他繼而又想,即使委托他人通知,也該委托鎮(zhèn)辦的人,怎么會是馬黃呢?

直到他回到家里,才知道鎮(zhèn)里發(fā)生的一切。

陳備石家在縣城陽河招商路。妻子何香是縣實驗小學的語文教師。他們育有一女,正上幼兒園大班。進門時,他從提包里拿出特為女兒買的一個布娃娃,想給孩子一個驚喜,卻發(fā)現鎮(zhèn)辦的孫小麗眼淚汪汪地與妻子說話。

見他回來,孫小麗就起身告辭。臨出門時,說陳書記我把話都給何姐說了,你要為我做主,就低頭走了。

陳備石問妻子:“這是怎么了?”

何香說:“備石啊,你這鎮(zhèn)長往后怎么當呀!這如今的鄉(xiāng)鎮(zhèn)干部怎么會有馬黃這樣的貨色,真叫丟人哪!他調戲小麗不成,卻反過來變著法兒整人家姑娘。現在小麗被擠出辦公室,還誣告小麗告鎮(zhèn)里的黑狀,要處分她吶!”

“有這種事?”陳備石一聽,就有些生氣起來。想到上午那個不陰不陽的電話,就更惱。他心里說,這個馬黃太不像話了!這樣下去,鎮(zhèn)里工作還怎么開展!就掏出手機給辦公室主任李志明一個電話打了過去。

“志明啊,嗯,我剛剛回來。”他頓了頓,說,“你這個辦公室主任跑哪兒呀,怎么連手下的一個姑娘都保護不了?”

李志明聽了心里一熱,就訴起苦來:“陳鎮(zhèn)長啊我這個主任沒法當了。辦公室的門已經換鎖,我連進去的權利也沒有了,還怎么保護小麗。現在我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我也上了黑名單了。”

“什么黑名單?”

“就是告狀的黑名單啊。”

“告狀的黑名單?”

“陳鎮(zhèn)長,你真不知道啊?”李志明說,“這事兒說來話長,一兩句說不清楚。這樣吧,你問問夏朋所長吧,他是清查黑名單小組的成員。”

陰山鎮(zhèn)派出所長夏朋是陳備石表姑父的一個遠房親戚。這年頭,行走官場的人為著多備幾條路,都好攀親結友。有了親友這層關系,再往深處交往就鐵了。因為是剛剛攀上這層關系,陳夏二人又都諳于世故,有意對外保密,因此鎮(zhèn)里除李志明外,沒人知道他們的親戚關系。

夏朋接到電話,很快就來了。

夏朋說,陳哥你先洗個澡,吃了晚飯我再詳細向你匯報。

陳備石心中有事,哪等得住?就說,我不洗澡也不想吃,只想聽你介紹情況。

于是夏朋就說,陳哥啊這個老童有問題。昨天黨委擴大會成立的企改小組,把你排除在外。這事你不知道?看看,這就是問題!組長本來是你,怎么說換就換,而且還要蒙你?他們這是在擠兌你,打壓你。我這不是猜疑。我當所長五年了,瞎猜的事不干。有些事我說出來,你要冷靜,要沉住氣。

陳備石說,我是三歲小孩子嗎?快說快說。

于是夏朋便把“清查肖力”的事說了一遍。

陳備石有些吃驚地問:“這么說,你把馬黃得罪了?”

夏朋說:“是的。我罵了這個兔崽子!”

“不好。”陳備石說,“這人的人品極差,是個不折不扣的官場無賴。一旦得罪,他會時時處處搞你的人。”

“我不怕。”夏朋笑了起來,說,“陳哥,我擔心的是你啊。那個馬黃堅持要把肖力的社會關系抖出來,我懷疑這里邊有鬼。你想啊,如果這樣的話,你在鎮(zhèn)中讀書的侄兒肖力,就會把你連帶出來。陳哥,我感覺這事背后有文章。”

陳備石笑了起來,說所長老弟你也太過謹慎了。下次匯報,你就明明白白地把我和侄兒的關系抖出來。一個十幾歲的中學生,整天與書本打交道,會投書新聞單位攻擊鎮(zhèn)委?

夏朋說,陳哥你的分析也是我的看法,但事情恐怕沒有這么簡單。

陳備石揮著手說,復雜的事情有時用簡單的辦法最奏效,你就按我的意思去清查吧。我倒要看看這個馬副鎮(zhèn)長有什么話說!

送走夏朋之后,陳備石陷入了沉思。

十部長出山

童發(fā)冬追查“肖力”緊鑼密鼓鬧得正歡,卻沒想到“老板”耿風并未對他寄予厚望。這天下午,耿風約見了宣傳部長柴澤林。

柴澤林是常委中的“少壯派”,當過市委宣傳部的理論科長。此人名牌大學畢業(yè),對市場經濟和體制改革術有專攻,理論功底深厚,中央某權威刊物發(fā)表過他的理論文章。去年,霍萬年和市委組織部長王紅生親自送他到普桐上任。霍萬年在常委歡迎會上說,市委送來的不僅僅是一個年輕有為的領導干部,而是一種觀念,一種信息,一種決心。市委旨在通過這次人事調整,打破論資排輩的用人陳規(guī),更新執(zhí)政為民的思想觀念,加快普桐民營化進程……

縣委的歡迎會開過之后,市井就有了傳言,說柴澤林是霍萬年派給耿風的為政高參。

這年頭,傳言往往就是事實。柴澤林與耿風的關系的確很鐵。耿風對柴澤林信任有加,常委會前總要與柴澤林溝通一下,交換看法;而柴澤林對耿風也是盡掏心窩,為一把手出謀劃策,全力支持和配合書記的工作。

在耿風的辦公室里,柴澤林看過“讀者來信”之后,稍作思考,便提出了一個“自上而下、兵分三路”的解決方案。“書記,您放心吧,這事我會盡快給您答復。”他充滿信心地說。

回到部里,他迅速召開了部長辦公會,通報了“讀者來信”和耿風書記的指示精神,并對三位副部長分派了任務。分管宣傳的殷副部長要迅速成立一個采寫班子,對全縣企業(yè)改制的做法和經驗進行全面總結,并要寫成長篇通訊送《常箭日報》出專版,任務要在三天之內完成;分管機關的何副部長要盡快籌足兩萬塊錢的“版面宣傳費”,三天之內交到殷副部長手上;分管理論的阮副部長要迅速起草一個文件,在全縣開展一次加快民營化發(fā)展的理論探討和征文活動,各鄉(xiāng)鎮(zhèn)黨政一把手、縣直機關副股級以上干部、縣四大家領導都要上交論文,年底組織優(yōu)秀論文評選并結集出版,宣傳部對獲獎作者要給予精神和物質獎勵。獎金由何副部長負責籌措。

“此外,”柴澤林壓低聲音對阮副部長說,“組織部那邊你跑一趟,找研究室的龔主任給耿書記寫篇論文,爭取在國家級的黨建刊物上發(fā)表。”末了,又壓低聲音對大家說,“到市委宣傳部和《常箭日報》調查讀者來信的事,由我負責。”

當天下午三點多鐘,柴澤林帶著新聞科長張劍,向常箭市委進發(fā)。

路上,他仰躺在后座上,微閉著雙眼,一言不發(fā)。他在推測著“讀者來信”的發(fā)稿過程。像這類稿件,一般由群工部編稿,由總編室核定,最后經過出版部把關,才能付印發(fā)表。但這不是一篇普通的讀者來信。群工部、總編室和出版部,都沒有這個膽子編發(fā)稿件。一定有人打了招呼。那么,這個打招呼的人會是誰呢?報社總編?社長?不,他們也沒有這個膽子。那么,是市委宣傳部長?是市委秘書長?不對,他們也沒有這個膽子。那么到底是誰拍的板?

兩小時后,柴澤林到了。

此時正是下班時間。市區(qū)的馬路上,車來人往。柴澤林在市委宣傳部任理論科長之前,當過兩年宣傳科的副科長,與《常箭日報》的編輯記者比較熟悉。為了不讓熟人瞧見,柴澤林讓司機小胡把車開到報社旁邊“好再來酒家”的后院里。下車后,他拿出手機哼哈說笑一番,就領著張劍和小胡鉆進酒店二樓的包房。

一會兒,一位中年男子笑瞇著眼推門而入。張劍認出他是《常箭日報》總編室主任江大朋。

“啊呀,江總您終于現身了!”柴澤林上前,夸張地握手問好,然后對張劍和小胡說,“這是我們尊敬的江大總編,你們以后就靠江總栽培了!”

江大朋謙虛道:“哪里哪里。他們的進步,靠你嘛!”

張劍和小胡都謙虛地笑著,誠惶誠恐的樣子。

上菜之后,賓主落座。柴澤林只是一個勁地發(fā)表回憶錄。他說在市委新聞科的時候,多虧了江總的全力幫助。每有稿件,總是先送江總斧正,再回家連夜謄寫端正了,才送到報社。江總聽著十分受用,一副恩公的嘴臉。

酒過三巡,江總說:“柴弟啊,你今天來,不會光是請我喝酒吧?有什么吩咐,我能幫的,不會含糊。”

柴澤林連忙將對方和自己的杯子滿上,起身說道:“江總啊,你這樣說,我就不好意思了。來,我再敬你一杯!”一仰脖子,一杯白云邊先干了。

江總沒說什么,也干了。

柴澤林拿出一張報紙,說:“江總,我今天來,其實也沒有什么大事。”他指著第四版那篇“讀者來信”說,“你也知道,這年頭基層工作矛盾多,壓力大,所以要保穩(wěn)定。這篇稿子一攪和,好多事情就復雜了。”

江總心知肚明。他說:“部長大人,我就知道你會找我。我跟你說,這篇稿子是我編發(fā)的。”

柴澤林,還有張劍和小胡,全都睜大了眼睛。

江總說:“不過,發(fā)這種稿子,我也沒有這個能耐。這你是知道的。”

柴澤林謹慎道:“領導簽過來的?”

江總說:“那是當然。而且,而且……”望望張劍和小胡,欲言又止的樣子。

柴澤林會意,對張劍和小胡說:“你倆到總臺把賬結了,在車上等我。”

張劍小胡都是精明之人,連忙離席出了包房。小胡出門后轉身將門輕輕帶上。

柴澤林說:“他倆都是可靠的人,嘴穩(wěn)得很。”

江總擺擺手說:“這事,太敏感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柴澤林又將對方和自己的酒杯滿上,說:“那是那是。在基層當差,我這政治敏感性都不如前了。”

江總抿了口酒,然后長嘆一聲,心事重重的樣子。半晌,他才緩緩說道:“老弟,這篇稿子是王社長親自交過來的,并要我開印之前嚴格保密。不然,我當晚就給你打電話了。”

原來是這么回事。

“這么說,發(fā)這篇稿子是王社長做的主?”柴澤林試探道。

“不可能。”江總肯定地搖了搖頭,“王社長是老新聞,政治敏感性比誰都強。他能簽發(fā)這種稿子?”

“難道,是這個‘肖力’有很深的背景?”柴澤林不動聲色地問,“這個人,我怎么從來就沒有聽說過?”

“這個肖力肯定有來頭。”江總分析說,“他的廬山真面目,恐怕王社長也不一定知曉。”

“不會吧?”柴澤林做出憨厚的樣子。

江總說:“我說的是‘不一定’。有些事情,常常出乎意外。說不定王社長知道這個人。不過我還是認為,恐怕只有市委常委一級的人物,才知道肖力的真實身份。”

酒至酣處,江總打住,說晚上還有活動,告辭而去。

離開酒樓,柴澤林驅車來到報社一把手王社長的住宅樓前。他讓張劍小胡從車后箱里提出準備好的普桐特產,就按響了王社長三樓住宅的門鈴。

柴澤林到普桐任職后,每年底都按當地的習俗,帶著“年貨”登門“拜年”,因此與王社長有了交情。

聽到是柴澤林的聲音,王社長開了門,將他們一行三人迎了進去。

放下禮品,柴澤林向張劍小胡使了個眼色。二人會意,連忙退出。

王社長是土生土長的常箭人。高中畢業(yè)后當過小隊會計、民辦教師、大隊書記和公社宣傳干事,憑著一身才氣和過硬的筆頭,最后調到報社,從普通記者一步步干到社長。柴澤林曾經讀過他寫的新聞輔導教材。

寒暄過后,王社長直截了當地說:“柴部長,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啊。我知道你是為那篇讀者來信的事情來的。”

“王社長,不好意思,打攪了。”柴澤林謹慎起來。

“你我也是老朋友了,別說客氣話了。”王社長說,“我跟你講,這事也不是我能夠做主的,身在其位謀其政,還請你給耿書記傳個話,多多見諒啊!”

“王社長,我們沒有那個意思。”柴澤林笑道,“只是為了有利于工作,我們很想跟作者見個面,好好溝通一下。”

“不只是為了溝通吧?”王社長笑道,“你我都是老新聞了。這個肖力現在是肯定不會出來跟你們溝通的。當然,我知道你們很急,想找這個人,情理之中嘛。”

柴澤林說:“王社長,您也知道,如果這件事情處理不好,我是有責任的。”

王社長想想說:“這里沒有外人,我的話你要保密,絕對不能傳出去。我是頂著烏紗帽的。”

柴澤林說:“這您放心。我以自己的人格向您保證:除我之外,再不傳給第二個人!”

十一旁敲側擊

王社長笑著笑著的臉,突然嚴肅起來。他說:“我只能告訴你:那篇讀者來信是你們縣的一位教師送過來的。”

柴澤林激動起來,急迫地問:“王社長,這位教師是男是女?多大年紀?”

“我并沒有見到這個人。”王社長說,“稿子是陳部長轉給我的。他對我說,這是普桐縣一位教師專程送來的稿件,反映的問題很有針對性,對市委實施下一步的改革計劃,很有警示意義。因此,他就在電話里向霍書記作了匯報。上這篇稿子,是霍書記同意了的。”

柴澤林倒吸了口冷氣。他說“王社長,這篇稿子反映的問題與事實有出入。為這個,耿風書記還受到了霍書記的批評……”

“這個當然。領導嘛,逆耳忠言也是要聽的,沒有這個胸懷是不行的。但這并不是說,領導喜歡的就是這個東西。那種逆耳的東西,明知聽了有好處,但是具體到了自己的頭上,誰也不會舒服的。人之常情嘛,領導也是人啊。”王社長一副感慨萬千的樣子,“話又說回來,有些事情也不是你我能夠左右得了的。你啊,隨遇而安吧。”

柴澤林聽出了王社長的話外音,便恰到好處地起身告辭。

回到車前,柴澤林抬腕看表,隨即掏出手機,撥通了縣教委主任羅大光。略作客套之后,柴澤林便將“讀者來信”的事向對方作了簡要的通報,并特別強調了“加強師德教育”的問題。

接到柴澤林的電話,羅大光的第一反應是:息事寧人。他說:“柴部長,現在七點不到,我搶在九點左右趕到市里與你會合,一起去見陳部長。”

柴澤林心中一喜,暗道:這小子太過精明,人家是一點就通,他是不點也通……

果然,晚上九點過五分,羅大光的小車出現在柴澤林面前。

見面之后,羅大光讓柴澤林看了他帶來的土特產。都是本地出產的上乘珍品,既實用,又貴重,符合受禮人接受饋贈的心理要求。柴澤林心中又是一喜。

十分鐘后,柴澤林和羅大光來到了市委宣傳部長陳冬生的家。

一個月前,四十一歲的陳冬生還是省委宣傳部的一個處長。到常箭任職,他的目標是做一個稱職的宣傳部長,把握正確的輿論導向,全力配合黨委中心工作,為地方經濟建設作貢獻。

這種明確的工作目標,決定著他的處事風格:拋開紛繁復雜的官場應酬,一切從工作實際出發(fā),明白做人,清正為官。上任后,他一門心思投入工作,圍繞“地方黨委宣傳部門和宣傳工作如何服務黨委中心工作”的主題,到各縣市進行調研。盡管上任時間不長,但對各縣市區(qū)場的黨委宣傳部長還是比較熟悉的。

見面之后,他握著柴澤林的手,隨口說出了柴澤林去年發(fā)表在中央某核心期刊上一篇理論文章的題目。

“好記性,陳部長您真是好記性啊!”柴澤林由衷地贊嘆道。又拉著羅大光介紹道,“陳部長,這位是縣教委主任……”

陳部長沒等對方把話說完,就笑著把手伸過來:“羅大光羅主任是吧?”

“陳部長您真是好記性!”羅大光也禁不住贊嘆起來。

陳部長堅持著為兩人倒了開水,說:“現在正是改革的攻堅階段,工作中出現一點失誤和錯誤是在所難免的,只要正確對待,認真加以改正,就會挽回負面影響,甚至還會促進工作的進一步開展。這就是古人常說的失敗是成功之母。”

柴澤林隱隱感到,陳部長一定會主動提起“讀者來信”的事。

果然,陳部長頓了頓說:“前天,我接到了你們縣里的一封讀者來信,你們大概也看到了。這個問題反映得好哇。因為它切中了時下企業(yè)改制中普遍存在的問題,具有很強的警示性。如果這種問題不解決,任其發(fā)展下去,就會斷送改革成果。寫信的同志,很有大局意識,政治責任感很強啊!”

陳部長接著說:“作為黨的宣傳工具,對這種有利于我們克服和糾正工作中的缺點和錯誤的稿件,要及時刊登。我的這個想法,得到了霍書記的支持。——不過,你們不要有什么思想包袱。我剛才說了,要及時糾正,以此為鑒,不搞教條主義,不搞一刀切。”

柴澤林笑著應和,心中卻在緊張地思考著如何從陳部長的口里,把肖力的真實身份搞個水落石出。

趁陳部長起身續(xù)水的空兒,柴澤林謹慎道:“陳部長,您教導得很對,這篇文章的確寫得不錯,這個作者的素質的確很高。只是我們不知道這個肖力是什么人?”

陳部長眉頭不易覺察地皺了一下。他警覺地問:“你們是來打聽誰寫的稿?”

柴澤林心中一驚,連忙欠身,說不是不是。

從陳部長家里出來,一無所獲的柴澤林心中不快。他冷冷地瞧了一眼羅大光,話里有話地說:“羅主任,你的教師敢做敢為,了不起啊!”

羅大光心里一沉,連忙作起了自我檢討:“柴部長,這是我工作不力,我一定加大師德教育力度,想辦法把這個肖力找出來!”

柴澤林說:“那好,我等你的消息。”

十二暗藏玄機

柴澤林回到縣里,向耿風作了匯報,并就陳部長簽批“讀者來信”談了自己的看法。他說,陳部長雖為高官,卻是一介書生,完全不了解普桐的縣情,給霍書記出了難題,添了亂子;霍書記呢,對刊登“讀者來信”一定是嘴上支持,心中惱火。正如報社王社長所言,即使聽到的是“逆耳的忠言”,心里也不會舒服的,因為霍書記“也是人” ……

柴澤林絲絲入扣的分析,讓耿風聽得心驚肉跳。盡管他臉上平靜,內心卻像打翻了五味瓶。

耿風沉思少許,抬頭問道:“澤林啊,教師投書,干政亂政。這事聽起來,我怎么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啊?”

“耿書記,我開始也是這個感覺。”柴澤林說,“可是再往深處一想,就不足為怪了。改革進入攻堅階段,必會觸犯一些人的利益。在利益的驅使下,利欲熏心的人就會不擇手段……”

耿風點頭表示贊成。

“所以,”柴澤林接著剛才的思路說,“我以為這絕不是一般的教師投書干政亂政的問題。這里面,一定有著很深的背景,有著不可告人的目的。肖力背后,一定有人!”

耿風的呼吸有些急促起來。

柴澤林突然將話打住,起身將門閂定住,回轉身在靠近耿風的沙發(fā)上坐下,壓低聲音說:“耿書記,我有一種預感,這封讀者來信,可能牽涉常委內部的人。”

真是“英雄所見略同”!耿風打了個肯定的手勢,說:“澤林,你是一針見血啊!”

柴澤林謙虛道:“耿書記,您過獎了。其實,教育上的有些情況我是不清楚的。過去,我過多地顧及常委分工管線問題,對影響班子整體形象和戰(zhàn)斗力的原則性問題關注得太少了,沒有為您當好參謀啊!”

“澤林,不能這樣說。”耿風擺擺手,真誠地說,“這一年多來,你為縣委作出的貢獻,是哪個常委也比不上的。別人心里無數,可我心里明白得很啊!——這下一步工作的突破口怎么定,我還要聽聽你的主意。”

柴澤林稍作思考,便笑道:“耿書記,我知道您是成竹在胸,主意已經有了。我吶,猜猜看,錯了就當我什么也沒說。”

耿風很感興趣地望著這個才氣十足的“高參”。

柴澤林說了兩個字:“吃飯。”

耿風笑道:“澤林,這回你錯了,我可沒有這么想啊!”

“現在都快十二點了,您還不想吃飯?”柴澤林又把話鋒一轉,“耿書記,我的意思,是趁中午吃飯的工夫,聽聽羅大光的匯報。”

“澤林,你還真與我想到一塊了!”耿風笑了。

中午的飯局設在帝王賓館五樓的“總統(tǒng)套房”。

帝王賓館的前身是縣招待所,屬縣政府管轄的副局級單位。去年改制成為民營企業(yè),鄰縣的一個肚皮凸起老高的“養(yǎng)雞大王”成為這里的老板。轉制后,賓館按五星級標準重新建造,擴大了占地面積,拓展了服務范圍,增設了包括“小姐特種服務”在內的十幾個項目,被列入公安機關的“重點保護”單位,成為名滿全市的高檔消費娛樂場所。凡來普桐的上級政要和外地商賈,都被安排在這里“消費”。當然,“服務”的價位是普通百姓不敢問津的。尤其是“總統(tǒng)套房”,價位更是高得離譜。

羅大光此時心情不錯。在座的只有縣委書記、宣傳部長和他,像桃園結義的三兄弟。在這種場合與領導集會,羅大光心里有譜了。他知道今天的主題絕不是喝酒。

果然,柴澤林說:“羅主任,今天書記有點空閑,想聽聽教育的情況。你的教師向報社投書,弄得耿書記和縣委非常被動啊。”

耿風擺擺手說:“關鍵是破壞了普桐招商引資的形象,破壞了全縣政通人和的局面。”

羅大光早就猜出了這頓飯局與“讀者來信”有關。他知道,這時候主動攬過是上策。他裝作痛心疾首的樣子說:“耿書記,教師捅出這么大的婁子,給縣里造成這么大的損失,這是我管理不嚴、教育無方啊!——耿書記,我先敬你一杯。你品嘗一下,我干了!”說罷,一仰脖,二兩五糧液落了肚。

耿風抿了一小口,感覺酒質與對方的表態(tài)一樣純正。他笑著擺擺手說:“大光,我這不是批評你。全縣學校六百多所,教職工一萬多人,你一個教委主任管得過來嗎?就是縣委班子十幾個人,我這個班長也管不過來。林子大了,什么鳥兒都有啊!”

書記對自己去姓去職而直呼其名,羅大光意識到這是對自己的親近。他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等著耿風的下文。

柴澤林插話道:“耿書記說的對啊。就說我吧,分管著教文衛(wèi)一大攤子,可我的話能有多大的分量?有時候,是啥也不頂啊!”

這話說得平緩和氣,卻透出一股陰氣,羅大光聽后一驚。他連忙再次舉杯向柴澤林敬酒,并一口喝了個底朝天,一副毫無保留的樣子。他對柴澤林說:“部長啊,您這樣說,就嚇著我了。文化、衛(wèi)生和廣電他們幾家我不敢作保,但我這攤子,我敢保證:無論任何時候,都堅決與縣委保持高度一致,尤其是與耿書記和柴部長保持高度一致。耿書記,柴部長,您們二位就是我的后臺老板啊!”

“不敢當。”耿風擺擺手,瞇著眼說,“羅主任,我聽說你對縣里的領導都照顧得很好啊,他們的親戚子女都讓你安排進了教育系統(tǒng),有這回事嗎?”

羅大光心頭電光火石一閃。這幾年,他憑著手中的權力,主動將多位縣領導的家屬子女安置到教育系統(tǒng)。教師中,凡與“四大家”領導扯上邊的,都予以提拔重用。尤其是常委們的親戚,包括親戚的親戚,都是他重點照顧的對象,有的轉為公辦教師,有的提拔為組長校長,有的調進教委機關……

他擔心的事終于發(fā)生了。但他畢竟在官場歷練多年,練就了一身隨機應變、見風使舵的功夫。他從耿風的暗藏鋒芒的話語中,聽出了“匯報”的契機。他索性放下酒杯,從公文包里取出一個小本本,對耿風和柴澤林說:“耿書記,柴部長,難得有今天這么好的機會,有些事情,我還真要向二位匯報一下。”

耿風期待地說:“在這里,我們算是閑聊,有啥說啥,直來直去,不興拐彎抹角。我是信得過你的。”

于是羅大光便將“有些事情”向耿風和柴澤林作了匯報:九名縣委常委中,除了耿風、柴澤林和縣長南靖新外,另六名常委都有親戚子女在教育系統(tǒng)任職。分管農業(yè)、現在陰山蹲點的副書記吳法江,其弟媳蘭雪姣是陰山教育組長;分管企業(yè)的副書記余帶水,其叔父余洪彬是陽河教育組長;分管組織的副書記蔣步青的侄兒蔣元澤,是陰山中學校長;組織部長李友順的妻子王娟,是縣教委團委書記;縣紀委書記徐大柳的妻弟梅大才,是陽河鎮(zhèn)中校長;常務副縣長盧林的女婿易寶同,是縣一中分管財務的副校長;縣政法委書記、公安局長汪則綱表弟的妻舅陳如風,是縣教委保衛(wèi)科長。此外,人大主任、政協主席和分管教育的副縣長、人大副主任、政協副主席,都有親戚在學校任職。累計一算,“四大家”七十二名副縣級領導,都與教育“沾親帶故”……

從羅大光“數蘿卜下窖”的匯報中,耿風和柴澤林都聽出了玄機。

十三破題新招

耿風突然笑著擺擺手說:“大光,這些事情,平時通個氣就行了,就不要再匯報了。”頓了頓,又說,“不過,有些問題還是要注意的。對領導的親屬,要與普通教職工同等對待,不能搞特殊。如果有人以為自己有后臺,不把工作放在眼里,就要嚴肅批評。給教育工作造成損失的,還要追究責任。”

耿風這話說得恰到好處,既體現了領導的寬容,又體現了領導的威嚴。羅大光連連稱是,埋單告辭而去。

柴澤林接著談了下一步打算。他說要對羅大光的匯報進行考證,不能偏聽偏信。耿風表示贊成。

送走柴澤林后,耿風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此時,一個醞釀已久的“辦案思路”浮上心頭。他抬腕看了看表,便撥通了縣紀委書記徐大柳的手機。

徐大柳住在開發(fā)大道的文明小區(qū),距縣委大院有一里多路。接到電話,他沒喊司機,出門打的就悄悄地趕了過來。如此迅速地應約,讓耿風感到滿意。

“老徐啊,”他一邊沏茶一邊細打慢敲地說,“常委里頭,論年紀你第一,我第二,我們都是老同志啰……”果然,老徐聽了這話心中一驚。聽說市里正在醞釀縣鄉(xiāng)班子換屆的人事安排,難道自己就要提前退居二線?不對呀,打招呼也不應該是這個時候……盡管心里波濤起伏,但他臉上卻保持著平靜。他說:“是啊耿書記,像我這般年紀,如果不是承蒙您的錯愛,早該回去抱孫子了。”

“老徐啊,”耿風緊挨著徐大柳一屁股坐進柔軟的沙發(fā),拍著對方的肩膀說,“陽河鎮(zhèn)中的梅校長是你的妻弟吧?你對他可要多關心啊,教育系統(tǒng)情況復雜,我接到的告狀信不少啊。”耿風這話具有很大的跳躍性和震撼力,比起上一句更能讓人產生豐富的聯想。老徐一聽,那額頭就冒出汗來。他說:“耿書記,感謝您的提醒。我會盡力貫徹您的指示精神,嚴格要求自己和親屬……”

“老徐啊,”耿風打斷對方的話說,“我倆這是私下交心,哪是什么指示呢?我只是說,在廉政問題上,我們時時刻刻都忘不得,尤其是在這班子換屆的節(jié)骨眼上。”頓了頓,又說,“老徐啊,縣委這邊也遇到了麻煩,你知道嗎?”

徐大柳立馬坐正身子,表現出一副擔心的樣子。

耿風拿出報紙,指著那篇“讀者來信”說:“老徐,你看看……”

徐大柳接過報紙,鄭重其事地看了起來。

其實,來信登出的當天他就看到了。他當時的第一反應就是:耿風遇到了麻煩。但他并沒有立即送給耿風。他知道,如果在第一時間報告,對縣委“爭取主動”是有好處的。但他沒有這樣做。這種時候,他以為“沒有看到”才是上策。聽好話聞喜訊是人之常情,為官者當然也不例外。做這種事,最好的角色是宣傳部長。當然,還有分管企業(yè)的副書記,還有組織部長,還有辦公室主任,他們向書記報告都順理成章。

然而,徐大柳對這封刊登在市委機關報上的讀者來信,卻又有著濃厚的興趣。不主動報告并不等于不主動思考。顯然,在班子將要換屆的時候,登出這種涉及“領導工程”的批評稿件,對縣委一把手的升遷將會造成不利的影響。徐大柳知道,他與耿風所建立的那種“友誼”,其實就是一種制約。他在耿風心目中的分量,完全取決于他手中掌握多少耿風的短處。過去,他收到的大多是有關耿風收受賄賂、包養(yǎng)情婦、封官許愿之類的匿名舉報信。這種東西送得多了,耿風就漸漸就有些不在意起來。這年頭,手握重權的官員如果完全沒有“問題”,反而有些“不正常”了。偶爾受到一點“攻擊”,那是為官者“敢抓敢管”的一種表現,那才是“正常”的。更何況,“收受賄賂”之類的問題,已經普遍得“不成問題”了。徐大柳再也清楚不過的知道,能夠“打動”耿風的東西,是新聞媒體的曝光。

因此,徐大柳調動自己全部的社會關系,對市委機關報刊登“讀者來信”的來龍去脈進行了秘密調查。據“線人”報告,寫信人是瞅住市委書記霍萬年出國考察的空當,將信送到市委宣傳部長陳冬生家里的,此人對市委領導的生活規(guī)律和辦事風格相當熟悉……

徐大柳據此得出結論:寫信人極有可能來自常委內部,目的就是要搞垮耿風!這種結論一出,徐大柳心中電光火石一閃,驚出一身冷汗。因為,耿風在十三個常委中的對立面是縣委副書記吳法江,這是普桐官場人人皆知的“秘密”。

徐大柳與吳法江有著一層極隱秘的關系。他的女兒與吳法江的兒子同在法國留學,還是一對戀人。也許再過三兩年,徐吳兩家就成親家了。這本是一樁“門當戶對”的好事,卻因雙方家長共同處在一種微妙而又尖銳的官場中,只能心照不宣。老哥倆都意識到了“保密”的重要性。

有了這層關系,徐大柳思考問題就是另一番風景了。

此時,他一邊裝模作樣地看報,一邊想著如何左右對方的思路。

“耿書記,”他放下報紙說,“這個肖力是誰呀?”

“據說是一名教師。”耿風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不過真實身份還沒有出來。”

“教師?”徐大柳思索著說,“好像不太可能吧?”

“背后肯定有人,”耿風說,“寫信人矛頭所指很清楚,他是唯恐天下不亂,給縣委使絆子,暗箭傷人啊!”覺得言未盡意,又補充說,“在縣鄉(xiāng)換屆的敏感時期,攻擊縣委的領導工程……這絕對不是頭腦發(fā)熱一時沖動,絕對不是一般的違紀行為!”

耿風說這話時,火藥味已經很濃了。他起身,回到辦公桌前坐下。一邊小口地品茶,一邊拿眼瞟著徐大柳,不再說話。

于是,辦公室里出現了短暫的沉默。

耿風是個善于運用“沉默”技巧的人。尤其是在與下屬的談話中,他往往突然打住話頭,陰沉著臉一言不發(fā),給下屬造成一種壓抑和錯覺,從而控制對方思路,引導對方“看領導臉色”說話。

這正對徐大柳的思路。徐畢竟辦過案子,對察言觀色、揣摸心理、見風使舵可謂輕車熟路。他已經摸到了耿風今天“單獨約見”的底牌。

他說:“耿書記,您分析得很對。這完全是有預謀、別有用心的嚴重違紀行為!干這種事的人,完全喪失了黨性原則!這是為了一己之私,不惜犧牲全局利益的可恥行為,也是一種玩弄陰謀詭計的勾當!”徐大柳說這番話時,義正辭嚴,鏗鏘有力,表現出了一個紀委書記所應有的“政治敏感性”。

耿風的臉由陰轉晴了。“老徐,真理在我們手里,我們不怕!”他站起,轉過身子望著窗外,像是自言自語,“這個幕后黑手,到底是誰呢?下一步工作該如何著手呢?”

徐大柳心中掠過一絲快意。他意識到,書記的最后兩句話,才是今天的主題。現在,該他“破題”了。

“耿書記,”待對方轉過身來,徐大柳才顯出十分謹慎的樣子說,“我有一種預感……”他有意將話頭打住。

“老徐,有什么想法就直說了嘛。”耿風期待地望著對方說,“現在都提倡專家辦案。你是老紀委,我聽你的!”

徐大柳決定采取“大迂回”戰(zhàn)略,改變對方原有的“思維定式”。他出其不意地問道:“耿書記,出了這種事,按常委分工責任制,要是追究起來對誰不利?”

耿風一愣。隨即答道:“那當然是法江同志和帶水同志。”吳法江是蹲點陰山的副書記,余帶水是分管企業(yè)的副書記。陰山企業(yè)出了亂子,他們都將受到牽連。

徐大柳又問:“常委里頭,誰最有可能成為下任縣長?”

耿風聽了,心里電光石火一閃。他知道,符合條件的縣委副書記吳法江、余帶水和蔣步青,都為得到縣長的位子暗中較勁。作為一把手,他有舉薦權。吳法江是他的死對頭,他只能推薦余帶水和蔣步青。現在出了這種讓市委書記惱火的事,吳法江和余帶水看來是沒戲了,而蔣步青的勝數卻陡然上升……難道這個蔣步青為了個人的升遷干出這種事?

“老徐啊,”耿風掩飾道,“誰當縣長,與這事有聯系嗎?”

徐大柳知道對方是明知故問。一把手在副職面前,必要的“姿態(tài)”還是要有的。于是他說:“也許吧。現在有些案子還真難捉摸,用常規(guī)思維是破不了案的。這個社會啊太復雜了,這個人啊太復雜了。有些事,與我們良好的愿望恰恰相反啊……”

耿風聽了,一副感慨的樣子,說:“老徐啊,班子里頭,要是都像你這樣胸懷坦蕩,我這個班長就好當啰。這幾年,你任勞任怨,一心一意為縣委保駕護航,是功臣啊!要不是年齡杠杠卡死了,你比誰當縣長都合適。可是你呢,沒有半句怨言,沒有影響工作,你這樣的好同志,難得啊……”

徐大柳也感慨道:“是啊是啊,做官是一時的,做人是一世的。大家同事一場,何必為身外之物傷和氣呢?”

“老徐,”耿風說,“往后哇,工作上特別是生活上的困難,給我捎個話,天大的事我擔著!在普桐,我不允許任何人對你說三道四!你呢,也要大膽工作。如何辦案,就不必向我匯報了。你要充分行使獨立辦案的權力!”

十四地痞設局

徐大柳回到辦公室,打開抽屜,取出備用手機,一看來電顯示,臉上浮出了一絲笑容。

他迅速撥了過去。電話那頭,出現了一個細弱的女音:“你說,我聽著。”徐大柳立即換成一副莊重的表情,低聲說道:“下午兩點半,我們家里見。”“有事?”“嗯,案子,注意保密。”

接話的女人名叫吳小東,縣國稅局辦公室副主任。吳小東原是縣城香格里拉大酒店的前臺領班。風月場上,她練就了逢場作戲、沉穩(wěn)練達的超常功夫。憑著過人的聰明和美麗,她成了徐大柳的“鐵桿情人”,并如愿以償地變換身份,成了國稅干部。

性格內向的徐大柳,原本對領導干部的“情人現象”非常反感。走馬上任紀委書記之初,他甚至準備對搞情人的“問題官員”動手查處。但是,當他發(fā)現一把手“情人一大串”的實情后,他就有了新的想法。他意識到,如果自己長期獨善其身,將會引起耿風的猜忌。于是不久,他也找到了“紅顏知己”……

徐大柳所說的“家”,是他在城郊為情人吳小東建起的小洋樓。下午兩點,他提前趕到“家”里與情人約會。

兩人見面親熱一番之后,徐大柳就將追查“肖力”的事說了。吳小東冷笑著說,一篇狗屁文章就把你們嚇成這樣,還是縣太爺吶,沒出息!徐大柳說,這是案子,你不懂。吳小東說,那你找我干嗎?徐大柳就可著嗓子如此這般說了一番。吳小東瞪著眼說,大柳,你也太沒良心了吧,蔣步青幫過我們!徐大柳說,其實我也同情他,但是沒辦法,老板已經懷疑他了,不給他整點事,我難辦。吳小東說,這種事交給胖子,萬一搞砸了咋辦?

吳小東提到的“胖子”名叫李富安,是掌控普桐黃沙販運的黑道頭目,公開身份是陰山鎮(zhèn)陶瓷廠保衛(wèi)科長。

徐大柳說,搞砸了無非就是一起刑事案子。吳小東說,好吧。

第二天,帝王賓館發(fā)生了一起“嫖娼案”。“嫖客”是陰山中學教師肖小明。這天是星期六,學校放假,“胖子”李富安邀肖小明到帝王賓館打牌。肖小明的老爸肖大海是鎮(zhèn)陶瓷廠廠長。作為廠里的保衛(wèi)科長,李富安算是肖大海的手下。在肖小明的眼里,李富安是個很講義氣的人。在牌桌上,李富安經常輸錢給他,并且輸了錢還請客。這一次,照例又是肖小明贏錢,照例又是李富安輸了錢又請客。酒酣耳熱之后,李富安把肖小明帶到五樓情人酒吧“消費”。肖小明第一次來,不知情人酒吧有色情服務。小姐貼過來時,他著實嚇了一跳。李富安卻主動摟起一個小姐,說這里是公安局定點保護單位,警察不查。聽了這話,本已醉酒的肖小明就暈了,倒在小姐的懷里……

當兩個彪形大漢破門而入時,肖小明傻了。小姐穿上衣服溜出門去,一位身著警服的短發(fā)男子晃著手中的照相機對衣衫不整的肖小明說,你身為人民教師帶頭嫖娼,你知道后果嗎?肖小明當然明白,這事如果捅出去,等待他的將是學校開除,妻子離婚,社會嘲笑,世人唾罵!肖小明哭起來,說,警察同志,你們要救我呀!我喝酒暈了頭,我再也不犯了!短發(fā)男子說,好吧,看在你是教師的分上,可以給你一次機會。那人拿出紙筆,又掏出一張報紙,指著那篇署名“肖力”的讀者來信說,把這篇文章抄下來。肖小明開始以為對方要他寫保證書,沒想到要他抄這個,不由心中一喜,就連忙抄了一遍。短發(fā)男子晃著肖小明抄寫的“讀者來信”說,你小子給我記住,這篇文章是校長蔣元澤叫你寫的,是你送到市委宣傳部長家里的。另外,你還要把這篇文章背下來。肖小明突然意識到了什么,就問,你們?yōu)槭裁匆疫@樣做?短發(fā)男子瞪眼喝道:“肖小明,你壓根兒就沒有問話的權利!我告訴你,不是看在你是教師的分上,我還懶得幫你!”見肖小明低了頭,那人的語氣更嚴厲了,“肖小明,擺在你面前的有兩條路——一條,是老老實實與我們合作,把讀者來信背下來,默寫出來,任何人問起這事,你要一口咬定是蔣校長讓你寫的,讓你送的!只要你做到了這一點,我們就把你賓館嫖娼的事情一筆勾銷,并且嚴格替你保密,你肖小明出了這個門,還是一位好老師,好丈夫,好兒子!”另一位“警察”這時插話,說肖小明,你們教育組長蘭雪姣跟我關系很好,如果你識相,我會讓她給你評高級,提干部,保你前程無量!短發(fā)男子點頭應和,說沒錯沒錯,我們公安跟你們教育系統(tǒng)經常打交道,我們推薦個把人,那還不是小菜一碟?當然——短發(fā)男子突然話鋒一轉,說肖小明,還有一條路,那就是你跟我們玩花招,放著指好的路子不走,不跟我們好好合作!我告訴你肖小明,這是一條死路!路怎么走,你掂量吧!肖小明大汗淋漓,說警察同志,我聽你們的,這封讀者來信就是我寫的,啊不不,是蔣校長要我寫的!我一定背下來默寫出來,我保證!短發(fā)男子說,好,只要你說到做到,你今天的事就算過去了。

第二天,縣紀委干部來到陰山中學查調“讀者來信”,挨個兒找教師座談。肖小明按“警察”的要求,主動向紀檢干部交代,說讀者來信是校長讓他寫的,是他把信到市委宣傳部長家里的,并且當著調查人員的面,將“讀者來信”默寫了一遍。

就這樣,“讀者來信”的作者“肖力”,終于趕在市委霍書記回國之前被“挖”了出來。

在這之后不久,蔣元澤被撤消校長職務,公開的理由是學校“亂收費”;縣委副書記蔣步青調離普桐,到市民政局任黨組副書記。教委主任羅大光因為“治吏不嚴”受到責任追究。肖小明“賓館嫖娼”的事果然銷聲匿跡,不久被提拔為陰山中學政教主任。他父親肖大海執(zhí)掌的陶瓷廠由公轉私,“胖子”李富安搖身一變,由保衛(wèi)科長變成了這家企業(yè)的老總。從此,普桐國有集體企業(yè)整體消失……

十五 意外收場

案子破了,耿書記的“心腹大患”被清除,柴部長的推斷得到證實,徐大柳“獨立辦案”再次立功,鎮(zhèn)委書記童發(fā)冬心中的一塊石頭也落了地,可是副鎮(zhèn)長馬黃不樂意了。他“敲山震虎、引蛇出洞”的追查計劃完全失靈,他對李志明和孫小麗的栽贓化為泡影,他想整走夏朋的設想也難以實現。最要命的,是童發(fā)冬再也不信他了,他這個“常務副組長”當到頭了。

失寵的馬黃不甘心就這樣被老板冷落。沒有一把手的器重,他狐假虎威就沒戲了。因此,他想整點事兒,再次引起老板的重視。

整什么呢?

這天,馬黃悄悄找到被撤消校長職務的蔣元澤。寒暄過后,馬黃說,蔣校長,你冤啊。蔣校長一聽就動了感情,說,學校存在亂收費問題不假,可我改了呀。錢都退給學生了,為什么還要撤我的職?難道我自查自糾錯了嗎?馬黃說,你知道你被撤職的真正原因嗎?蔣校長一愣,說,不就是亂收費那點破事兒?馬黃擺擺手,說,你啊,你啊,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蔣校長是個聰明人,就連忙取出一條煙塞到馬黃手里。馬黃愛抽煙,但是這回他卻堅決不受。他說,有些事我告訴你,你誰也別說,更不能把我拉扯進去。蔣校長一拍胸說,馬鎮(zhèn)長您放心,出了這個門,我誰也不說!馬黃湊過來問,你學校是不是有個肖小明?蔣校長說,有啊,是有個肖小明啊。馬黃又問,你是不是讓他寫信向上反映企業(yè)改制問題?蔣校長一聽眼就大了。怎么會呢?我校長當得好好的,為什么要他寫這個,我有病啊?馬黃擺擺手,示意對方小聲點,說,上次縣紀委到學校調查,肖小明說報上登出的讀者來信是你叫他寫的。蔣校長一聽就跳起來,說,這個肖小明,真是血口噴人!馬黃心里一動,就問,蔣校長,讀者來信的事情你真不知道?蔣校長跺著腳說,馬鎮(zhèn)長,我的為人您是知道的呀,我要是指使肖小明寫信告狀,我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馬黃看出蔣元澤是真的被冤了。他心里不由一陣狂喜。如果蔣元澤沒有參與讀者來信這件事,那就說明指使肖小明寫信的另有其人,那么李志明、孫小麗和陳備石就仍有嫌疑,那么他當初“敲山震虎、引蛇出洞”的追查方案就仍然有效。這樣一想,馬黃就使出他煽風點火的拿手好戲,說,蔣校長,我分管教育的年頭也不短了,我對你非常了解,你不僅是全鎮(zhèn)最好的校長,也是全縣最好的校長,你是被人害了!蔣校長的怒火一下就燒起來了。肖小明,你我前世無仇,今世無冤,你憑什么害我!他站起來,要找肖小明算賬。馬黃伸手攔住蔣元澤說,你找肖小明是無用的,他是不會承認的。蔣元澤紅著眼問,那您說,我不找他我找誰?馬黃說,找派出所長夏朋。蔣元澤一愣,找夏所長?馬黃說,夏所長是破案能手,一定能夠還你清白!蔣校長說,馬鎮(zhèn)長您說得對,那我就找夏所長,報案!

于是,本已結案的“讀者來信”節(jié)外生枝,再起波瀾。

夏朋是個不信邪的主兒。他幾乎沒費太多的周折,就查到了肖小明“賓館嫖娼”的真相,由此牽出了李富安。就是這個“很講義氣”的黑道頭目設下圈套,指使手下冒充警察脅迫肖小明給蔣元澤栽贓。經過秘密偵察,以李富安為首的涉黑團伙浮出水面。警方連夜出擊,將團伙成員捉拿歸案。審訊中,李富安供出了吳小東。吳小東被拘后,縣紀委書記徐大柳以辦案為名栽贓陷害縣委副書記蔣步青,以及收受巨額賄賂和包養(yǎng)情婦的丑聞浮出水面。徐自知法網難逃,在家中服下大量安眠藥自殺身亡。他的死,不僅保住了妻子兒女和家中財產,也讓一批貪官成了漏網之魚。

這年市縣班子換屆,外界傳言要升“副省”的市委書記霍萬年,悄然退居二線。一身正氣的市委宣傳部長陳冬生升任市長。他上任后,成為新任市委書記南德的黃金搭檔。原本有望升任副市長的耿風,調任市大人副秘書長。縣長南靖新出任普桐縣委書記,他成了后來名滿常箭的“愛民書記”,深受百姓擁護。縣委常委、宣傳部長柴澤林調離普桐,到市民政局任黨組副書記。他的前任、原普桐縣委副書記蔣步青,升任市民政局長兼黨組書記,一年后調任白楊縣委書記。鎮(zhèn)長陳備石調任陽河鎮(zhèn)委書記,李志明調任縣委辦副主任,孫小麗調到縣委組織部。盼中“頭彩”的童發(fā)冬沒有等來好運氣,仍在陰山任職。事后他說,算命不靈的主要原因,是他抽牌的時候憋了一泡尿。

陳備石離開陰山這天,一向把“老板”當爹的馬副鎮(zhèn)長,竟跑到童發(fā)冬家里罵娘,起因是“老板”沒有給他兌現追查“肖力”的獎金。童發(fā)冬的老婆莫莉娜正為丈夫官場失意窩火,哪受得了這個,就挽起袖子跳起來對著馬黃左右開弓就是幾個耳光。好男不跟女斗,馬黃捂著臉落荒而逃。

次年春,耿風的父親逝世。在清理老人遺物時,耿風發(fā)現了一封沒有發(fā)出的“讀者來信”,題目是《崽賣爺田心不痛》:

編輯同志:

去年,我向貴報反映陰山鎮(zhèn)低價甩賣國有集體企業(yè),可是這個問題至今沒有解決!中央不是說過允許多種經濟成份并存嗎?縣里為什么偏要國有集體企業(yè)整體消失?為什么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只有姓私才是對的?說穿了,就是那些當官的拿了好處,用人民血汗喂肥極少數人。他們對公有制沒有感情,把國有集體企業(yè)當成包袱,崽賣爺田心不痛!今借貴報一角,再次呼吁上級領導重視此事,從速查處!

普桐縣陰山鎮(zhèn)肖力

耿風看了,只覺一陣眩暈,久久說不出話來。(連載完)

(選自左岸會館:http://www.eduww.com/bb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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