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陽奇案：２０萬元買斷養育恩

1977年，家住河南省南陽市的一對夫婦收養了一個女棄嬰，他們當作親女兒百般呵護，并供她讀了大學，直到參加工作。2001年，因為養父母對養女交男朋友一事有意見，導致雙方關系逐漸破裂。2008年，養父母將養女告上法庭，請求法院判令養女交付撫養費……

父母對養女視同己出

張亮原是河南省南陽油田的一位職工，58歲的他幾年前買斷了工齡，和妻子承包了一個小食堂。他們的養女張萍今年32歲，是南陽油田某煉油廠的車間管理人員。

1977年農歷三月的一天早晨，張亮和妻子楊霞在南陽市臥龍崗旁，發現了一個生病的女棄嬰，夫婦倆當即把孩子抱到附近的醫院求治。經過醫生及時診治，女嬰的病情好轉了，但她的親生父母在哪里，卻始終沒有一點兒消息。

當時，26歲的張亮在南陽一家賓館工作，他和楊霞新婚不久還沒有孩子。夫婦倆決定收養這個棄嬰，取名叫張萍。

在張萍2歲的時候，張亮和妻子帶著女兒，從南陽市舉家搬遷到南陽油田。他們希望女兒能夠像正常人家的孩子一樣快樂地成長，夫婦倆約定，今后不管出現什么情況，都不能把女兒的真實身世說出來。

1980年，楊霞生下了他們的大兒子。1981年，他們的小兒子出生了。楊霞來自農村，全家只靠張亮的工資維持生計。因為無力養育3個孩子，夫妻倆把出生3個月的小兒子，送到農村一戶素不相識的人家寄養。母子連心，孩子送走后，楊霞幾天沒有吃飯。

在夫婦倆的精心呵護下，張萍健康快樂地成長。她高中畢業后上了技校，技校畢業后被分配到南陽油田的一家賓館上班。

按說，女兒有了工作，做父母的也該省心了。但是，張亮夫婦為了女兒前途著想，又借錢把她送到華中師范大學深造。而此時，他們的兩個親生兒子卻待業在家。弟兄倆一直不明白：為什么父母把好的東西都給了姐姐，而自己什么也沒得到。

1999年，張萍完成了大學學業，成為南陽油田某煉油廠的車間管理人員，月工資1000多元。

由于心思全花在女兒身上，張亮夫婦對兩個兒子缺少了教育和關愛。小兒子因為從小送人寄養，直到7歲才領回家，長大后與父母有隔閡，幾年前離家出走，至今不知在什么地方漂泊。大兒子長大后靠跑運輸掙錢，每個月只能掙四五百元。

讓雙方都傷透了心的20萬元欠條

2001年，張萍24歲，已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

這一年，張萍談了一個老家是外省的男朋友。張亮夫婦對女兒的男朋友不是很滿意，認為無論是學歷還是相貌，他都比不上張萍。可是，女兒不但聽不進父母的意見，還和男朋友未婚先孕。張亮和楊霞都難以接受這一現實，強烈要求女兒與男友斷絕關系。

張萍對父母的態度，抵觸情緒很大。漸漸地，她與父母的感情裂痕也越來越大。多年后，張亮說：“當時的想法是希望女兒今后不再受傷害，但是女兒不理解我們做父母的心情。也可能是我們的愛，把女兒推到了另一個極端。”

2001年7月初，張萍從家里搬了出去。更讓張亮夫婦難以容忍的是，女兒竟和男朋友登記結婚，此后再也不回家了。

看著自己含辛茹苦撫養了20多年的女兒，轉眼間見了父母卻形同陌路，楊霞怎么也咽不下這口氣。

2001年7月29日，在父母的強烈要求下，流產不久的張萍給父母寫下了一張欠條：“欠父母張亮、楊霞撫養費20萬元整，分期付完。撫養費為從出生之日撫養到參加工作，應該付20萬元。撫養費付清以后，雙方互不干涉。”

張萍當時覺得父母不可思議，反正自己也沒錢，寫下欠條他們就不會來打擾自己了，可以過段清凈日子。而張亮夫婦說，怕女兒以后跟他們解除親情關系，所以才讓女兒打了這個使他們傷心絕望的欠條。

過后，張萍對父母要她寫欠條的舉動產生了疑惑。她悄悄打聽周圍的親戚，終于得知自己原來是父母抱養的。想到父母這樣對待自己，張萍的心徹底涼了。

打下欠條后，張萍曾花了8000多元給父親交養老保險，此后就再也沒有給過父母錢。

養父母和養女對簿公堂

由于女兒的出走，張亮夫婦不想再住在原來的房子里。后來，張亮承包了一家銀行的小食堂，楊霞在附近的一所小學看門。為了省錢，夫婦倆平時吃住都在食堂里。

再說張萍，年復一年，不但沒給父母錢，而且再也沒有上門看望父母。張亮夫婦心里感到涼冰冰的，認為女兒忘恩負義。于是，他們決定訴諸法律。

2008年1月初，張亮夫婦把女兒告上法庭。他們在起訴狀里寫道：原告為撫養被告，傾其青春和心血，換來的卻是被告的恩斷義絕，其痛苦絕望，難以言狀。為了維護善心能得到公平回報，請求法院判令被告履行承諾，立即向原告支付19萬多元的撫養費。

2008年1月28日，南陽市宛城區人民法院開庭審理了這起罕見的親情協議案。

張亮的妻子楊霞由于傷心過度，沒有出庭。在法庭上，張萍除對20萬元欠條的部分字句有異議外，沒再發表任何意見。

張萍的訴訟代理人認為，當初張亮夫婦收養張萍時，沒到民政部門辦理收養手續，而且雙方的關系沒有完全解除，20萬元的撫養費因種種原因無法兌付。

主辦此案的法官在庭審中努力進行調解，但當庭沒有調解成功。

2008年11月8日，南陽市宛城區人民法院作出一審判決。法院認為，原告和被告之間20多年的養育之恩，不能用金錢的多少來衡量。但原被告已就雙方的權利義務做出了明確約定，同時該約定不違背法律禁止性規定，不損害社會公共利益，所以法院對雙方當事人之間的協議予以認可。原告依據協議約定取得的權利法院予以保護，對原告的訴訟請求，法院予以支持，據此判決解除原告與被告之間的收養關系。被告于判決生效之日起，30日內支付原告欠條余款19萬余元。

對法院的判決，張亮夫婦說，這不是他們希望看到的結果。只要養女真心悔改，他們一分錢不要，可以當庭撤訴。

判決下達后，張萍則提出上訴。

對此，河南萬翔律師事務所的李華陽律師說，收養行為是一種設定和變更民事權利、義務的重要法律行為，它涉及對未成年人的撫養教育、對老年人的贍養扶助以及財產繼承等一系列民事法律關系。收養這一法律行為的目的，在于使沒有父母子女關系的人們之間，產生擬制的法律上的父母子女關系。收養行為一旦發生法律效力，便產生兩個方面的法律效果：一是在收養人和被收養人之間產生法定的父母子女關系，也必須承擔法律規定的相關義務；二是對被收養人及其生父母之間的父母子女關系以及基于此的其他親屬關系同時消滅。

在本案中，因為收養行為發生在《收養法》實施之前，雙方雖然沒有辦理有關收養手續，但是已形成事實上的收養關系。《收養法》規定：“養父母與成年養子女關系惡化、無法共同生活的，可以協議解除收養關系，不能達成協議的可以向人民法院起訴。”

另外，收養關系解除后，經養父母撫養的成年養子女，對缺乏勞動能力又缺乏生活來源的養父母，應當給付生活費。收養關系解除后，因養子女成年后虐待、遺棄養父母而解除收養關系的，養父母可以要求養子女補償收養期間付出的生活費和教育費。

李華陽說，在本案中，實際上雙方通過訴訟途徑解除了收養關系，如果判決生效，這就意味著雙方今后沒有法律意義上的父母子女關系。（文中養父母及養女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