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小站等著進山的小巴,被西北的烈日炙烤著,心中也是揮之不去的煩躁。眺望著導游指著的遠處的華山,心中只是感嘆:“天啊,這么大的一片山就是華山啊,山上怎么連一棵樹都看不到啊!”
乘坐著小巴車進山,就連長年在山區生活的我們都驚訝于山路的崎嶇,車子只能靠著沿路轉彎處豎起的凸面鏡緩慢前進,我懸著的一顆心直到小巴車駛入山腳下的停車場才稍稍放下。
纜車把我們送到海拔1500米的地方,剩下的路就要靠我們的腳去完成了。登山路全部是一級級的石階,一側設有粗大的鐵索,于是手抓鐵索,在邁過一級級石階之后,終于到達有“云臺峰”之稱的華山北峰。這里雖然海拔僅有1614米,但山勢崢嶸,三面絕空,加上云霧繚繞和“華山論劍”的蒼勁,讓我們浮想聯翩。
看過北峰,我們就朝有“落雁峰”之稱的華山最高峰——南峰出發。這時上山的路更加的險,導游也反復強調:走路不看景,看景不走路。穿過“擦耳崖”,開始走上“天梯”,天梯是在近90度的山壁上鑿出的石階,人要依靠兩條鐵鏈爬上去,而且上下的游客都在一條路上,更覺上山的路難走,每走一步都得小心翼翼的,這樣走了近2個小時已大汗淋漓,疲憊不堪,于是就有了打退堂鼓的念頭,碰到往下走的游客就問:“還有多遠才到啊?”游客的回答是:“不遠,前面就是,往上走就到了。”于是又重新鼓起勇氣,繼續前行,爬過了更為險峻的蒼龍嶺還是沒有到達南峰,倒是領略了金鎖關的魅力。繼續前行,忍不住又向下山的游客問了相同的問題,得到的回答還是“不遠,前面就是,往上走就到了”。于是再走,以為真的馬上就可以到了,但過了“將軍樹”仍不是頂峰,而到達這里的游客也很少了,此時離導游要求我們下山的時間只有1個多小時,帶著懊惱只得下山。
下山的路并不比上山好走,因為山路近乎成90度,石階非常的窄,從山上往下看更覺山路像天梯,下山人靠右走,而護欄全是鐵索,根本沒有依山的地方,看得人眼睛發花,兩腿打顫,難怪當年韓愈投書之后,面對華山之險也不得不放聲大哭,不敢邁步了。下山之時已是傍晚,但仍有許多游客往上走,這時華山上的挑山工成了另一道風景。可以看出他們已不年輕,烈日、風沙在他們身上留下了痕跡。他們光著膀子,頭上一條毛巾,腳上一雙解放鞋,而肩上卻擔著重重的物品,在山道上前行。他們肩上擔著的也許就是一個家的生活來源,但從他們臉上看不到憤世嫉俗,看不到悲哀,所看到的是他們對生活所表達出來的一種情趣。一位挑山工在石階上走著,雙手卻不用去扶肩上的擔子,一邊前行一邊扯開嗓門在喊著黃土高坡上的情歌,一路走來一路歌,直喊得大山發出了陣陣回響,傳到很遠很遠的地方;更絕的是另一位挑山工在登山的石階上單腿獨立,雙手在笛子上滑動,口中一用氣,一串悠揚的笛聲便傳人我們的耳中,傍晚的華山也由于他們的出現而重新熱鬧起來,我們的精神也為之一振。過往的游客竟不約而同地為他們鼓起掌來。想著華山游客的話,看著眼前的挑山工,我的內心已被他們所觸動。
面對高山時,每個人都想登到最高峰,以為在那里就可以一覽眾山小,收獲最美的景觀,但事實上,很多時候我們都無法登到頂峰。當自身疲憊或是在前進中遇到困難時,便會抱怨,甚至停止前進的步伐,于是原本的目標便變得更加的遙不可及了,原本可看到的風景,便錯過了。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座山,要用一輩子去攀登,在最疲憊最曲折的道路上行走,放棄的心思隨時都有,但離目標其實并“不遠,前面就是,往上走就到了”,簡單的一句話卻道出了希望就在前方的道理。當我們感到疲憊不堪,想著放棄的時候,想想這句話吧,也許就可以跨過一道道坎,收獲前方的風景了。
華山挑山工那種對待生活的態度也深深感染了我,很多時候我們都在抱怨生活艱難、工作不順心、愛情不甜蜜,不滿足于平凡,以為蒼天無眼,于是整天浮游于醉生夢死之中,變得刻薄,變得世俗,把原本井井有條的生活過得一塌糊涂,以此來發泄自己對生活的不滿。其實人生就是在爬一座永遠都看不到頂的山,各人所走的路線不同,但不管道路如何,我們都得走下去,不必去太在意是否可以到達頂峰,我們也可以看看山嵐、霧靄。聽聽松濤、鳥鳴,這也是登山的一種樂趣。于是想到卞之琳《斷章》里的詩句,當你在看風景時,其實你就在風景里被人看呢;那么你在羨慕別人時,說不定你也活在幸福里。
這樣想著,往下看去,下山的路便覺好走了,于是重整背包,一步步向前,把路踩在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