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計（上）

杭甬高速公路，一輛奔馳S600在極速行駛，駕駛員右手握著方向盤、左手抓著電話、一臉的嚴肅，對著話筒說：“雨虹，等我回來，不要輕下結論！”。

東海公司會議室，三位董事圍繞一件嚴肅的事情爭執著，互不相讓。負責營銷的副總周強力主辭退營銷主管（總監）張揚，總經理錢力剛剛從杭州趕回來，對事情的原委并不知情，而負責財務的雨虹不支持也不反對，她歷來聽從周強的指示。這并不是因為周強出類拔萃的營銷管理讓雨虹折服，而是周強身上散發出不同與一般男人的魅力讓雨虹不可抗拒。

一

自公司創辦四年來，這是第一次發生如此互不相讓、針鋒相對到不可調和的爭執。公司董事會的組成很微妙，錢力占有公司48％的股份，雨虹35％，而周強股份最少，只有17％。如果采取股份表決的話，周強的主張肯定會通過，因為雨虹最終會支持他。但是，周強決定不這樣做，一定要取得錢力的理解和支持，他知道，如果強行股份表決，就算通過了決議，但是會傷害到錢力、進而影響公司的穩定。

公司本來是錢力和雨虹創辦的，當時周強還是廣東一家公司駐華東的大區經理，在一次酒會上同雨虹不期而遇，談得來，后來慢慢成了知心朋友。于是，雨虹就邀周強加盟，加盟的資金還是雨虹從哥哥那借來的。周強加盟東海公司不久就發現錢力和雨虹并不是生意合作那么單純的關系，他感覺到錢力深深地愛著雨虹，只是他自制力好，平時總是將感情藏得很深很深。當然，周強也不是白癡，不可能不明白雨虹對自己熱辣的愛。

唉……復雜！頭都大了。周強再次強硬地表明自己主張后，深情地看了一眼雨虹，將頭轉向窗戶外面，陷入了沉思。

錢力并不是不理解周強的心情，公司從創辦到今天的整整四年里，由于大的資本不看好的這個行業，小的資本又運作不了，寧波市其實只有自己一家獨大，因此公司發展很快。高效的業績自然會引來強有力的競爭者，從去年三月份開始，陸續冒出十三家同行業公司，生意越來越難做。目前整個寧波市排名前三位的公司是自己的東海，還有東方和東達。這三家公司占有80％以上的市場份額，其他都是一些小公司，只能幫這三家公司做點配套業務。

由于競爭的出現，利潤空間被擠壓，以前那套人海戰術不再適應新的形勢，勢必精簡機構，降低成本。可是，錢力怎么也想不通要拿營銷總監張揚來開刀？！這是他無論如何也想不通的。張揚不僅僅是營銷總監，還是技術總監，身負核心技術的開發，可謂為東海公司立下了汗馬功勞。可以這么說：沒有張揚，就沒有東海的今天。可是，周強針鋒相對，他說：“我承認張揚對公司做出的貢獻，我也理解沒有張揚就沒有公司的今天，但是，如果有了張揚，公司就會沒有明天。”

事情爭執到這個份上，錢力已經無力再說什么了，只是對周強說：“你能用什么理由辭退他，他沒有任何過錯啊！辭退張揚，你心里會好受？”

周強嘆了口氣：“我這不也是沒有辦法嗎？公司數張揚薪酬最高，辭退他能夠減輕薪酬支出的壓力，還有，張揚已經思維僵化，我們需要一支更年輕、有活力的銷售隊伍……”

最終，錢力同意了周強的主張，張揚被辭退后，第二天就有十幾名跟張揚關系較鐵的銷售、技術骨干遞交了離職報告。這一舉動在行業引起不小的動靜，紛紛說周強此舉是卸磨殺驢，對東海無異于釜底抽薪、自殺式整合。

二

兩年后，東達公司通過窮追猛打，加上外資的介入，很快就坐上了寧波市行業第一把交椅，與排位第二的東海公司拉開了很長的距離，以前排名第三的東方公司并入了東達，市場形成了一群螞蟻看駱駝和蛤蟆比負重的格局。周強和錢力心里都很明白，現在自己就是那只蛤蟆。大客戶幾乎全部被東達壟斷，價格被東達逼入死角。

自從兩年前無緣無故辭退張揚后，營銷團隊說怪話的人多了，消極抵觸的人多了，認真做業務的人少了，人員流失率增大了。開始是張揚的幾個得力干將去了東達，后來他們又暗中招降了各自的老部下，整個東海營銷團隊幾乎被東達拆解的七零八落，留下的都是一些業績平凡的銷售員。情況十分危急，恰在公司三位老總焦急不安的時候，東達傳過來信息，有意收購東海公司。錢力幾次同周強和雨虹商量，有意同東達協商。但是，周強堅決不同意。

會議室又出現了爭執。自從張揚被辭退后，周強與錢力的矛盾逐漸多起來，幸好有雨虹從中調和才沒有出現問題。會開到晚上六點半的時候，周強示意營銷部和技術部幾位骨干人員下班，接下來三位股東間進一步商討如何應對東達咄咄逼人的攻勢。

“博弈才剛剛開始呢，鹿死誰手還不知道，我們并沒有絕望，我們手里至少還有東海艦隊這個王牌客戶，這是他們挖不走的。雨虹，你哥這幾年不會轉業或調防吧？只要你哥哥不走，據我所知，他五年內不會調防與轉業，那么東海艦隊這個客戶他們就別想介入！”周強堅定地說，“現在的關鍵是要爭取到能夠與東達的投資方抗衡的資本后臺，盡快掌握東達的技術核心和重點客戶的客情數據庫。只要把這些搞到手，打敗東達就指日可待。”

雨虹幽幽地說：“這可是難題啊！人家東達有外資靠山，加上國際研發平臺作技術支撐，現在已經遠遠超過我們了。我們光有一個東海艦隊有什么用，充其量一年能做千把萬的業務，現在波導、吉利、奧克斯、大紅鷹、海洋漁港、寧波大學、海事學院等重點客戶都被他們搶了過去，加上銷售隊伍走得走，辭的辭，留下來的都是一些沒有經驗的應屆畢業生，還有我們營銷總監這個崗位一直空缺，你又事情多，不能付出全部精力在具體的銷售業務上，我們已經四面楚歌了。”

錢力接過雨虹的話題：“搶我們客戶的都是我們以前的銷售技術骨干，受你那次強行辭退張揚影響，現在都成了東達的精英。”錢力還是對兩年前周強與自己爭執占上風的事耿耿于懷。

周強嘆了口氣：“就算我們不辭退他們，他們也會過去的，那邊的待遇太誘人了。好在我們早就預料到了今天這個局面，早采取了行動，要不我們也象東方公司一樣，已經成了東達的食物。”

雨虹不想兩人關系惡化，趕緊出來打圓場，錢力才沒有繼續抱怨。最后又是周強占了上風、不與東達結盟的主張被通過。會議結束后，雨虹正去停車場取車，周強叫住了她：“雨虹，今晚陪我去見一位老朋友好嗎？”錢力從辦公室出來，也到停車場取車，剛好看見雨虹上了周強的寶馬……

三

汽車左拐右拐進了海曙一條胡同，在一座舊式宅子門前停下，雨虹上去叫門。一位翹著肚子的女士一開門，雨虹就歡快的叫起來：“嫂子，我和周總來看你了，咦，寶寶快生了吧，張哥呢？”

翹肚子的是張揚的妻子，她把周強和雨虹讓進屋，泡了兩杯龍井，輕快地說：“他出攤去了，現在水果生意也不好做，我們家張揚又不是做這種小販生意的料，只好趕趕夜市，多掙幾個錢，孩子快要生了，到時要錢用的。”

周強莫明其妙地看了雨虹一眼，什么也沒說，喝了口茶，就問張揚的妻子：“嫂子，張揚在哪里擺夜市，我們找他有點事！”

張揚妻子高興地說：“要他去上班吧？！張揚這兩天老是對我說，周總會來找我的，一定會來的。唉，他在火車站廣場附近，我去找……”

雨虹趕忙制止：“嫂子，你別動，我去！”

不一會兒，門開了，張揚一身小販打扮進來：“周總，你終于來了！我對我老婆說，你一定會來找我的，她還不信呢！”

周強看著張揚這身打扮，眼圈紅了，說：“雨虹每月帶給你的錢不夠花嗎？錢不夠花的話，可以對雨虹講啊，再有，憑你的技術，去東達應聘怎么也要找個高管的崗位，還出去擺夜市，出息了啊你！”

張揚靦腆地說：“周總，我知道，你當年辭退我肯定有你的原因，你每月讓雨虹給我帶錢來，前幾個月我還數過，每月給我的錢正好是我被辭退的最后那個月的工資數。我是為公司做了一點成績，但是，公司已經給了我回報。我知道公司見我家庭困難，想幫助我，可是我無功不受祿，那些錢我都存著，一分沒花。至于去東達，不是沒想過，他們也來找過我幾次，可是，我是東海公司的營銷總監，又是主要技術負責人，核心技術和重點客戶數據庫都掌握在我手里，我不能做對不起東海的事。但是，我除了這一行外，沒有其他技能，只好擺個水果攤，成天盼望著你來找我，我相信你會來的。我每天都懷念我們創業時的情景，大家是那么和睦，親如家人……”

雨虹和張揚的妻子已經哭出聲來，周強強忍著眼淚：“兄弟，別說了，我這次來是來通知你取消假期、立即上班的。”

“取消假期？”屋子里三個人都莫明其妙。 (欲知事態發展，敬請關注《詭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