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人來相助

一

對龐學松和李蕾這對“窮窮組合”的學生戀人來說，成都某集團董事長張斌絕對是他們生命中的“貴人”。

現年22歲的龐學松出生于四川省一個貧寒農家。當他被成都某大學國際貿易系錄取后，父母借債給他繳了學費。龐學松下決心好好學習，畢業后找份好工作。為此，他除了拼命學習，還積極參加各項實踐活動。他參加學校的歌詠比賽時，結識了一個叫李蕾的漂亮女孩兒。李蕾是本校物理系專科學生，家境比龐學松還差。他倆同病相憐，繼而相愛了。

春節過后，龐學松參選系學生會宣傳部長，他志在必得，卻沒能當選。事后，有人說當選者和系主任是親戚。這本是一條小道消息，但龐學松卻領悟到：像自己這樣的窮學生，想出人頭地必須找貴人相助!

暑假，兩人一起留在成都賺錢，李蕾在麥當勞打工，龐學松則在一家會所做服務員。一天下午，龐學松撿到一個公文包，隨即交給了會所經理。經理查看了包里的名片，給失主打了電話后，交給龐學松一個地址，讓他把包給失主送過去。龐學松趕到后，才知道失主是成都某礦業集團董事長張斌。攀談之下，兩人發現他們還是校友，張斌便堅持請龐學松吃飯答謝。

龐學松做夢都想結識張斌這種人，他既興奮又緊張，怕自己應付不來，便打電話讓能說會道的李蕾一起去。當天晚上，張斌帶龐學松和李蕾去吃西餐。他倆第一次到這種高檔的地方吃飯，感覺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多虧李蕾機靈，不但沒讓張斌看出他們的窘態，還逗得他很開心。張斌說李蕾很像自己的一個大學同學，直夸她聰慧。這樣，三人在愉快的氣氛中吃完了飯，一共花費四百多元。龐學松搶先埋了單，張斌不同意，他則調皮地說：“師兄過意不去，就多回請我們幾次。”張斌豪爽地說：“好，我一定補上。”和張斌分手后，李蕾怪龐學松亂花錢，他便說：“我請他，是為了讓他回請我們，這樣我們才有機會和他攀交情。靠上他，我們何愁找不到好工作。”李蕾這才恍然大悟。

沒想到，這四百多元的回報來得比他預料的還要快。一個月后，張斌回母校辦事，院領導請他吃飯時，他便把龐學松叫去，安排在自己身邊就座。當時作陪的都是校領導，張斌的無心之舉引來了很多猜測，關于龐學松有背景的消息便不脛而走。盡管在同學面前賺足了面子，但龐學松清楚，自己和張斌的交情還不夠，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加深。有一次，他在校友錄上無意中看到張斌是個象棋迷，這讓他欣喜若狂：下棋是聯絡感情的最好方式，而自己16歲時就獲得過縣象棋比賽冠軍。于是，連續幾個周末，他都約張斌下棋，可張斌都因忙回絕了。

龐學松非常沮喪。但就在他要失去信心時，一個周末，張斌突然主動約他吃飯，并有意無意地說：“帶上李蕾，我們兩個大男人吃飯多沒意思。”三人到龐學松打工的會所吃飯時，龐學松留意到張斌對李蕾格外關照。尤其是吃完飯后，他幾次提出和張斌切磋一下棋藝，但張斌都說有點兒頭暈，只想和李蕾多聊會兒天。這其實是張斌的真心話，但龐學松聽起來，卻變了味，他心里嘀咕起來：說什么李蕾長得像他的女同學，肯定是借口，他一定是在覬覦李蕾!

龐學松心里很不舒服，但一想到嚴峻的就業形勢，他還是忍了下來。此后，張斌又請他倆吃了幾次飯，龐學松通過觀察，更堅信了自己的判斷。經過一段時間的痛苦掙扎后，他終于“想開”了，決心利用這點，徹底套牢張斌。于是，他鄭重地向李蕾交了底，李蕾一聽就急了，哭著說：“我是你的女朋友，你怎么這樣對我?”龐學松勸解說：“我們只有靠上張斌這種人，才能站在好一點兒的起跑線上。錯過他，我們就再也沒有機會了!”他的話，擊中了李蕾的痛處：她念的是專科，專業不實用，畢業就意味著失業，但父母卻指望她畢業后賺錢供弟妹念書。想到這里，李蕾認同了他的想法。隨后，龐學松又一再強調說，張斌是有身份的人，只要把握尺度，不會有危險，并表示自己會保護她。李蕾經過一周的深思熟慮，最終同意了龐學松的“計劃”。

二

龐學松“夫人外交”的威力很快就顯示了出來。年底，他堂哥即將從成都一所大學畢業，一心想進四川某冶金研究所，聽說龐學松認識張斌這個在冶金業赫赫有名的人物，便拜托他幫忙。龐學松讓李蕾向張斌提了一下，沒想到，張斌很痛快地答應了。在張斌的舉薦下，龐學松的堂哥果真和該所簽訂了就業協議。

張斌輕易就搞定這么難辦的事，這讓龐學松更加確信自己的選擇是多么明智，不由常在同學中表露自己擁有張斌這種貴人朋友的得意。龐學松的一個同學參與了斗毆，聽說系里打算開除他，便求龐學松找張斌出面說情，讓系里對自己網開一面。龐學松認為這事對張斌來說不難，便答應下來。哪知張斌卻拒絕說：“這事我幫不了。我幫你堂哥找工作，是他有能力。如果幫這個學生的忙，那就違反了我做事的原則!”

張斌的托辭讓龐學松百思不得其解:找工作這么難的事他都肯幫，取消一個系里的處分，對他來說易如反掌，他怎么反而拒絕呢?冥思苦想之后，龐學松得出了一個結論:張斌肯定不滿足和李蕾吃飯聊天了，只有李蕾更主動一些，才能套牢他。于是，他動員李蕾單獨請張斌吃了一頓飯。不久，斗毆同學的處分決定下來了，只是“留校察看”。其實，原來的“開除”之說不過是消息有誤，但龐學松卻認為是張斌起了作用，因此他決定讓李蕾再多給張斌點兒甜頭。

此后，李蕾在龐學松的授意下，對張斌的噓寒問暖簡直像是天氣預報：一遇到陰天下雨，就發短信提醒他：張哥，不要淋雨哦!我會心疼的。與此同時，她還經常發一些曖昧短信，哄得張斌很開心。有一次，李蕾打電話和張斌聊天，發現張斌興致不高，便追問原因，但張斌不肯透露，李蕾便裝作生氣地說：“你把事憋在心里會傷身體，虧我關心你!”說完，便故意掛掉了電話。她的“真性情”果然哄得張斌很感動。這樣，龐學松和李蕾一起努力，把張斌哄得很高興。

對龐學松和李蕾的心思，張斌一開始并未察覺。他覺得李蕾和自己一樣來自農村，質樸單純，根本沒想到李蕾另有目的。即使后來李蕾發曖昧短信，他也認為這是李蕾活潑、率真所致。作為同樣從農村出來的大學生，他很理解龐學松和李蕾的難處，所以他多次承諾，他倆的工作包在自己身上。他哪里想到，龐學松卻以為他的承諾只是敷衍。

一個偶然的發現，讓張斌覺得一切都變了味。龐學松一個同學的姐夫打傷了人，同學求龐學松找張斌幫忙疏通關系，減輕對姐夫的刑罰，并拿出5000元做經費。龐學松喜出望外，他和張斌交往以來花銷很大，已陸續借了四千多元，如果這筆錢賺到手，就能還清債務，于是他滿口答應。但他又怕遭到張斌拒絕，便讓李蕾撒謊說出事的人是她表哥。張斌原本答應幫忙了，但他設法了解真相后，發現李蕾在撒謊，便以難辦為由，回絕了李蕾。

龐學松急了，再次動員李蕾使出“單獨約會”這一招。下午，李蕾約張斌到一家情人餐廳的包間吃飯，再次就同學姐夫的事要他幫忙，并貼上來撒嬌，張斌警覺了，再次婉拒。7點半時，張斌有事要走，但李蕾卻扯著他不讓走。張斌有點兒不耐煩，起身到窗邊打電話時，竟發現龐學松在馬路邊徘徊——原來他不放心李蕾，一直在餐廳周圍轉悠。張斌意識到這里面有貓膩，便強行擺脫了李蕾。事后，張斌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不管龐學松和李蕾如何熱情相邀，他再也不肯見他們了。

三

龐學松已快花光了同學所提供的“活動經費”，事卻辦不成，而此時已是李蕾畢業前找工作的重要關口，張斌又突然變得這么冷淡，這令龐學松心急如焚。他實在想不出張斌突然冷淡的原因來，便讓李蕾再去探個究竟。于是，他以“經費不足”為由，向那個同學又索要了4000元錢，給李蕾置辦了一身高檔時裝，以便取悅張斌。

張斌生日那天，李蕾到張斌的辦公室，軟磨硬泡非要給張斌慶祝生日。張斌怕同事議論，只得答應了她。吃飯時，李蕾突然拉住張斌的手哭著說：“你怎么不理我了?”張斌想看看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決定試探她。吃完飯后，他帶李蕾到一家酒店開了鐘點房。李蕾頓時慌了，但又不好推辭，只得硬著頭皮跟他上去。哪知一進房間，張斌一下把她摟在了懷里，李蕾連忙掙脫了，張斌由此看穿了她的把戲，狠狠地把她甩在床上，說：“既不想玩真的，又想利用我! 玩這套把戲，你們還嫩點兒!”說完，他揚長而去。

龐學松聽李蕾講了事情的經過后，一下蒙了，他猜不出張斌是如何察覺到的。想到兩人一心攀靠張斌這棵大樹，不但荒廢了學業，還欠了一屁股債，他郁悶極了。偏偏李蕾找不到工作，一個勁埋怨他。他只得安慰她：“雖然那個家伙不理我們了，但學校的人不知道。我們就利用這點，先把你的工作解決掉。”于是，龐學松打著張斌的旗號，找到院里的某處長，請處長盡快給李蕾聯系好工作。處長痛快地答應了。沒想到，處長為李蕾聯系到工作后，就給張斌打電話邀功。張斌一聽龐學松打著自己的旗號辦事，生氣地說：“他們和我沒任何關系!”這下，不但李蕾的工作黃了，龐學松還被叫到系里挨了一頓訓。而那個同學聽說后，逼龐學松退還那9000元錢。

龐學松因此恨死了張斌，決定報復他。打聽到張斌妻子田曉娟的手機號碼后，龐學松買了一張新電話卡，讓李蕾以張斌情人的身份打電話辱罵田曉娟。為此，張斌一再向田曉娟解釋，但她咬定張斌有外遇，鬧得雞犬不寧。這事發生后，張斌覺得蹊蹺，他一調查，發現是龐學松在搗鬼!張斌震驚之余，氣憤不已，心想：自己真是看走了眼，原來覺得他不錯，想好好幫他們，沒想到他們一而再、再而三地使出這些損招，真是太令人憎惡了!

月底，同學再次逼龐學松還錢。龐學松走投無路，決定敲詐張斌。他授意李蕾到張斌的辦公室撒嬌說：“張哥，你答應給我找工作的!”見張斌不理她，她摟住他的脖子說：“我會報答你的。”張斌冷笑著說：“你怎么報答我?”李蕾作出害羞狀：“一切聽你的!”張斌聽了憎惡地想：是你糟踐自己，那我就成全你!

一天，張斌聲稱已幫李蕾找到一份好工作，要她下午5點去自己的閑置房。龐學松以為魚兒上鉤了，非常興奮，他計劃讓李蕾引誘張斌，自己再上門“捉奸”，逼張斌出錢補償。沒想到，他因上個學期期末考試經濟學不及格，下午兩點必須補考，否則就畢不了業。他不能提前陪李蕾行動了，只得叮囑她說：“你先去，免得他起疑。我4點考完試，打的趕過去。到時，你就先上去和他周旋。”事已至此，李蕾只得忐忑地答應了。

龐學松考完試，急忙打車趕到張斌的那套閑置房，拼命敲門。過了半天，張斌才把門打開，冷笑著說：“老子早就猜到你們的用心!這個世界上，還沒人敢像你們這樣耍我!”說完，他轉身去臥室穿衣服去了。原來，李蕾等到5點，不見龐學松，怕張斌等得不耐煩，只得先上樓和他周旋。哪知張斌一上來就幾個耳光把她打倒在地，強行奸污了她……

龐學松看到李蕾臉上有多處瘀傷，窩在床邊瑟瑟發抖，頓時怒不可遏。他沖進廚房，拿起果盤里的一把水果刀，沖進臥室就朝張斌身上捅去，張斌應聲倒地。李蕾驚恐地尖叫了幾聲后，跑到客廳拿起茶幾上的另一把水果刀，也朝張斌捅了兩下……目前，龐學松、李蕾已被逮捕，案子正在進一步審理之中。

綜觀此案，最值得反思的問題是：窮學生該不該找貴人相助?隨著就業形勢的日益嚴峻，很多大學生畢業即失業，能遇到一個日后能提供就業機會的貴人，當然是幸事。但在很多大學生眼里，都存在一個普遍誤區：認為權貴相幫一定會索取回報。殊不知，恰恰是這種心理，導致不少大學生即使真的遇到了伯樂，也不能以平常心與之相處，更不會通過自身努力去獲得其賞識，而是想當然地與權貴搞曖昧關系，甚至主動獻身，結果往往賠了夫人又折兵。這種現象也反映了當前很多大學生在求職難這個社會現實面前，不想靠真才實學謀求好的工作，而是錯誤地將社會上的一些所謂關系學、人際技巧導入校園，其結果只能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但愿這起大學生攀貴引發的命案，能給那些正在求職的莘莘學子以啟迪和警示。

(文中除龐學松外，其余人及部分單位做了化名處理)

吳彥子/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