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李矛被派到香港工作,那天我們在上海的虹橋機場,面對面地呆著,我只覺得時間太慢,不知道為什么面對他的
離去我竟然能如此泰然自若,甚至沒有一點點的哀傷。
走之前,我們在餐廳吃了一份豉椒炒蜆,之前無論在大排擋,還是大酒樓,都會點它,我們每次吃飯都會齊心協力地要這道菜,但是我們的矛盾也在于此,然后呢?還要點什么呢?
這個問題常常都會困擾我,我問他,或者他問我,再要一點什么呢?回答都是,隨便。
“隨便”這兩個字里面從最開始帶著尊重演變成到漫不經心再到不耐煩。就像今天,五年之后,我問他,就要豉椒炒蜆?再來點什么其他的?
他就用了這種不耐煩的語氣,隨便。
我沒說話,他被派去香港工作了,吃完這頓飯就走,我對自己說,這可能是我們最后的午餐了。
看著李矛走進安檢,我長出一口氣,好象送走了什么,是的,這場漫長的戀愛讓我們容易疲倦讓我們找不到激情了,我和他的感情,已經變成了一堆垃圾。
即使我們曾經那么瘋狂地愛過,我不理他的時候,他曾經瘋狂地鬧過,鬧到打了110,但今日一別,會是我們的散
場嗎?
2
我在上海的一家報館負責財經版塊,平日里接觸的不是商界奇才就是財富新貴,在他們面前,搞科研的李矛沒有一點優勢,和他在一起,圖的就是老實可靠。
剛開始和李矛在一起的時候,我曾經很新鮮過,總想鼓搗點什么好吃的,慰勞一下我們疲憊的腸胃,偏偏李矛是一個異類。不論我做什么吃,他都只有一個答案,捧著我的手,好脾氣地說,我老婆這雙手是用來敲字,不是用來洗菜做飯的!
可是人活著哪能不吃飯呢,餓了的時候,我們手拉著手來到樓下的小飯館,要一盤豉椒炒蜆,這盤菜是他的最愛,簡單,好吃,下飯。
后來,我吃厭了,干脆連樓下的小飯館也不去了,李矛加班,我就變著花樣地叫外賣,米線,雞飯,骨湯,還有那些千滋百味的麻辣小吃,都是我愛吃的小玩意。
可是李矛,這個可以把豉椒炒蜆吃一輩子的男人,難免讓人乏味,我不禁想到了分手。
李矛接到去香港的調令時,并沒有百般留戀,依依不舍,相反,他云淡風清地說,好好照顧自己。
我想,這種寡淡的日子,我過的難受,他也不舒服。李矛去香港,是一個契機,不需要某一個耐性稍差的人先說出口,就和平地解放了兩個人。
3
我在一個偶然的機會,認識了馮凱。
他是一個頗有聲望的IT公司老總,為人很低調,很少接受媒體采訪,而他,是我第一個目標,這段時間,我準備攻下幾個難以采訪的人物,馮凱就是其中之一。
經過多方打探,我找到了馮凱的手機號碼,小鬼難纏,直接從馮凱入手,說不定會有突破。
那天,我坐在陽光正好的辦公室,打了滿腹稿后,撥通了馮凱的電話,第一次占線,第二次,等了一小會,終于接通了,電話里傳來一個渾厚的男中音,我一激動,連忙自報家門,沒想到沒等我把話說完,電話直接轉給了秘書臺……
這個馮凱,果然和傳說中的一樣,是從來不接受采訪的。
周末,我帶著主繩,副繩,主鎖……等巖降裝備,來到了上海巖降愛好者聚集地——仙居。
事先我已經做足了準備工作,我知道馮凱是巖降愛好者,而我在室內的巖降訓練館惡補了幾天,初見成效之后,立刻來到仙居臥底蹲點。
當我看到馮凱矯健的身影,古銅色的肌膚站在巖壁下整理裝備的一刻,我的心不規則地跳動了起來。
那天仙居毫無例外地艷陽高照,我把30倍的防曬霜抹了好幾層,在玩巖降的幾個女生里,我的皮膚最白,那天,我一直跟在馮凱的身后,他已經爬到巖壁頂,我用手示意他,我不行了,并做了一個疲勞之極的調皮表情,他示意我可以做好繩結用上升器直接上去,可我卻馬虎地把保護手套留在了原地,沒有辦法,只能咬咬牙,徒手爬上去了,結果滿是水泡。
那天,在巖頂,馮凱遞給我一瓶礦泉水,他對我說,像你這個年輕的女孩子,很少有你這么能吃苦的。
4
5月11日,真鍋咖啡廳。我在赴約前花了大功夫,把自己打扮得時尚而且優雅,我說不清楚自己是為了區分玩巖降時的運動形象,還是為了別的什么,總之,我推開走進咖啡廳的那一刻,我知道自己做到了。
馮凱的目光越過咖啡廳三兩落座的賓客,直直地落在我身上,我抿嘴一笑,遞上自己的名片,裊裊地坐在他的對面,我沒有錯過那一瞬他表情流露出的一絲詫異。
采訪很順利,馮凱談興很濃,我拋出話題,他能穩當地接住,然后再引出下一話題,談話一直持續到中午,馮凱很自然地邀請我共進午餐,我毫無猶豫地拒絕,告訴他單位還有事情,馮凱不動聲色地笑了,我知道我已經成功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稿子出了!凡響很不錯。在各大媒體上多家轉載,馮凱給我打電話道謝,他說,寫的真不錯!落落,什么時候我們再在一起玩巖降?
我知道我的目的達到了。
接下來的幾個月,馮凱帶著我玩遍了國內著名的幾個巖降地點,而接下來的幾個商業精英訪談,也在馮凱的牽線搭橋下,順利地完成了。
每一天,李矛的信都在信箱里準時地等我,我早已心不在焉,偶爾回一封,告訴他,我很忙,很充實,問好,再見。
可他卻像毫不知情,如常地問候叨念,甚至給我發來一張食物相克的菜譜,讓我既難過,又哭笑不得。
難過的是我愛上了別人,哭笑不得的是我已經不再愛他。
5
第一次和馮凱做愛,漳州古雷半島的鄉村旅店。
那是一間完全由原木搭成的屋子,木床,木椅,古樸卻別有情趣,唯一缺點就是浴房,竟然也是四處漏風,我走進去,輕輕解開自己衣衫……
下一刻我被馮凱抱在了懷里,當接觸到他灼熱眼神的那一刻,我已經無聲地繳械了,我任由他抱著,撫慰著我的寂寞,直到他滾燙的體溫覆蓋了我冰涼的身軀,我才在快感如潮襲來時,發出一聲聲難以抑制的呻吟聲……
我和馮凱住到了一起,直到和他在一起后,我才領會到男人說忙,不過是一個托詞,若他真想見誰,就是日理萬機,總也抽得空來。
我急切地希望他認識我的一切,學識,興趣,經歷,還有廚藝,我渴望他了解我的一切,然后奮不顧身地愛上我。
我不止一次地給自己和馮凱的關系定位,要做他的情人嗎?不,從骨子里來說,我是一個傳統的女人,我渴望天長地久,相濡以沫的愛情,但做馮凱的妻子,我能做到嗎?要知道他有一個完美太太,無懈可擊地和他同甘共苦起步,但即使再聰明的女子也沒有辦法讓時間停止作祟。
我成為一只勤勞的小蜜蜂,在通往完美的路上孜孜不倦,勤奮不已,每天早晨,我都拎著專門買菜的小筐子出門,然后在工作的間隙去美食論壇,向那些高手請教如何烹調美味的食物,我力求營造一種氛圍,那就是飯在鍋里,我在床上的顛峰感受。
不經意間,李矛以及李矛的老婆這雙手是用來敲字,不是用來洗菜做飯的話語,早已遺失在日復一日的時光里。
6
10月25日,圣誕節,某著名雜志推出最有影響力的企業家評選,邀請我參加新聞發布會,我看到馮凱也在候選人之中,滿口許諾。
馮凱說,過年后,找一個機會,帶你去歐洲旅游。我滿懷期待,覺得那應該是促進感情的最好機會。
發布會開始了,獲獎人一一上臺講話。輪到馮凱,卻是一段VCR。屏幕上,那個滿口愛的熟悉男人始終帶著禮節性的微笑,“今天是我和夫人的結婚紀念日,想了半天,還是決定陪她,帶她去旅游。評選年年后,夫人卻只有一個!”
臺下,有人開始鼓掌,有人感動,有人歡呼,我卻不知不覺濕了眼角。
我獨自回到家,反復地做一道菜,豉椒炒蜆。我的眼淚不由自主地流在鍋鏟上,滾進香姜、蒜、豆豉,的油鍋,在這樣一個夜晚,不知道為什么特別想吃這樣一道菜,我知道我輸了,輸得徹徹底底,她不如我年輕,不如我漂亮,不如我有文化……但是我還是輸了,我一直沒有走進馮凱的心里,他的心剝皮去屑,真正愛的還是那個女人,我不過是他偶然的小浪漫而已。
我把豉椒炒蜆端上桌,還沒有坐定,門就開了,是李矛。
他帶著風塵仆仆的寒意,什么味道這么香?老婆?
我把豉椒炒蜆指給他,眼淚呼之欲出。
還要別的菜嗎?我準備了很多菜呢。
就吃豉椒炒蜆!李矛把我緊緊地擁進懷里。
我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但我,還是幸運的,至少李矛愛我,但是,親愛的,愛,就別讓你的女人出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