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年前，是誰寂寞的手指摧毀了那段紅塵絕戀

1小莫

我怎么也想不到，竟會在辦公室見到喬恩。

彼時，我坐在寬大的老板椅上，伏案。他敲門，笑容安然祥和。他說，請問，是宋莫？主管說找你報到。

我說好。姓名？

喬恩！喬恩！

我無法掩飾自己的驚異，用審視的目光打量他。我的腦海漸漸出現年少時的小巷，出現那個十五歲的白衣少年。

小莫。我終于找到你了！他的聲音帶著流年嘆息，卻又異樣歡喜。但他祥和的笑，像一把有毒的刀子刺進我心臟。

喬恩應聘的是我的助手，他說，以后的日子，我們又可以一塊奮斗了。

我找了主管，問，能否換個助手？

主管上下審視我，嗯？有問題嗎？我看了喬恩的檔案，很優秀。不過你不用擔心他會取代你。

我嘴巴蠕動，沉默。

下班時，喬恩敲門進來，走，請你吃飯，有好些事情想和你說。

算算，我和他十三年未見，可他對我熟絡如同昨日，不容我拒抗。

落日酒吧，相對而坐，紅酒加黑啤，喬恩是故意讓自己醉掉。小莫，你知道嗎？這些年生活黯淡得如同末日，我無時不在想你。

昏黃的光線將他迷離的臉點燃，他眼中淚光閃爍。

午夜夢回，我聽到自己驚懼的尖叫在空曠的房間里響起，醒來，脊背層層冷汗。

2喬恩

十三年前，小莫遠走他鄉。她在假期中離開，沒有給任何人招呼。

十三年前，我以為所謂的愛不過是少年荷爾蒙過剩的分泌。我以為那個婷婷的身影會漸漸在我腦海中淡去。直到26歲，我依舊孑然一身。我站在高架橋上，看到橋旁操場上飄飄如飛的少年，心如漣漪。

那年的小莫，清純，靈動，喜歡在操場奔跑，揚起一張汗津津的小臉對我說，嗨，喬恩，早！

多年后，我發覺小莫的臉依然時常在我腦海晃蕩。原來，她不曾淡去。

所以，我出現在小莫辦公室里。可小莫像避瘟疫那樣躲開我。

我預定了玫瑰，每天一束，擺在小莫的辦公桌上，常惹來同事驚艷的尖叫。

小莫卻當著所有員工的面把玫瑰從7層扔下去。她說喬恩，這是公司，如果不想呆下去，立刻滾。

我很沮喪，但不氣餒。我默默的，讓愛在心底。

九月的一天，小莫簽了一筆大單，請客戶吃飯。我也在場。幾杯酒之后，那個男子的眼睛開始不老實，形容猥瑣。

小莫上洗手間，他跟了出去。我聽到長廊盡頭小莫低低地驚叫。我豹子一樣竄出去，把那男子打得鼻眼開花。

小莫說喬恩你混蛋，這么大一筆單子毀在你手中。我驀地抓住小莫嬌弱的雙肩，凝視著她的眼睛，我說他不會。他如果敢毀約我會殺了他。

我清晰地看到小莫眼底滾下一顆晶瑩的眼珠，她把頭依在我肩頭。喬恩，你不該來找我。

那晚我去了小莫的家。單身女子的公寓，凌亂邋遢，了無生氣，她很孤獨。

我狠狠吻她。我說你的生活讓我心疼。我緊緊地抱住小莫，想與她融合，小莫的眼淚閃過一絲慌亂和驚恐，揚手給了我一個耳光，寂靜的房間里，手掌與臉頰的撞擊冰冷而決絕。

3小莫

他是愛我的。這種愛從十三年前開始，歲月印證，默默流轉。

我依稀記得那個少年，燦爛的笑，輕盈的步伐。我們在柳蔭下第一次擁抱。他曾對我說，小莫，我們一輩子都在一起。誰也阻擋不了。

十三年后，喬恩再次吻我，帶著滄桑和命運年輪。他的臉貼近我，充滿貪婪和渴望。我眼前突然出現那場遙遠的噩夢，那場讓我痛不欲生的撕扯和絕望對峙。

我條件反射般揚手給他一個耳光。

那年我15歲，走在周末靜寂的小巷中，喬恩的哥哥喬羽說，小莫，來。來。

他拉著我，不由分說。他家影碟機開著，畫面不堪入目，我想走，喬羽鎖死門。我閉著眼睛，可影碟機里淫亂的聲音刺痛我的耳骨。

從喬羽家出來的時候，我的裙子已經被斑斑血跡弄臟，我踉蹌著，淚眼如飛。喬羽在后面說，不要告訴家里，不然你爸死定了。他爸爸是我爸的上司，所以他有資格這樣威脅我。

我沒告訴我爸，但我爸發現了我的處女血液在裙擺處綻開。我爸青筋暴戾，拎著菜刀出去。

喬羽進了少管所，我的事情被小鎮傳得沸沸揚揚，印象中，我再沒有昂著頭走路。所有的人都用異樣的目光看我，包括喬恩。我哭的時候，喬恩不再給我堅實的懷抱。

小鎮的空氣讓我窒息，于是我選擇一個陌生城市，孤獨而堅決的生活著。喬恩的出現如同沾滿毒液的刀子，生生刺進我的心臟。看著他，那場噩夢便不會散。

喬恩讓我原諒，我說我從未恨過你，只是內心恐懼。

公司調來新的主管，肖如海。粗眉，憂傷的眼，常常沉默，聲音低沉。

第一次見面時他就叫我小莫。某一個傍晚，我們從公司出來，他說小莫，你那么弱小，讓我來照顧你吧。

我開始了一段愛情，我很珍惜，因為在過去的十三年里，愛情對我如此刻薄。何況肖如海擁有性感的唇，吻上去，柔軟甜美。

床上的肖如海非常溫柔，他很在乎我的感受，他把我的身體看作價值連城的珍寶一樣珍視。他總是說，小莫，我喜歡你的純白，從第一次見面就喜歡。

可肖如海不知道，那個夜晚我是忐忑的，之前，我走進一家成人店，在店主審視的目光中大膽地問，有處女膜片嗎？

我給肖如海的純白，摻雜著金錢與舊日痛楚。

4喬恩

我不相信小莫真的愛肖如海，她只是想避開我。也許，當年我真的傷碎了她的心。

自從喬雨強暴小莫，我就不再叫他哥哥。可是，我無法承受人們的惡意流言。那個年代，女孩的純白如同生命，我漸漸退卻，淡出小莫的視線。

我痛苦不堪，我總是策劃著殺死喬羽的方式，在喬羽的死亡中得到快感。

直到我不再年少，我發現自己無法喜歡其他女孩，心中一直保留著小莫的位置。

可是，小莫竟然挽著肖如海的手臂，堂而皇之地出入酒吧。我和肖如海打起來。我承認自己不夠風度，故意找茬，我的酒灑在肖如海昂貴的西裝上，說去去他身上的晦氣。肖如海揚起拳頭，我掄起高腳椅，混亂不可開交。結果我被保安按在地上，一陣拳腳。

小莫卻心疼地為肖如海擦拭額上的傷。

我病了，高燒39度。躺在寢室床上，心傷無數。我的寢室就在公司里，是公司專門為外地員工配備的房間。

小莫來的時候，我以為自己被燒糊涂了。我抬起虛軟的手臂，摸到小莫柔軟的手指。真的是你？

小莫莞爾，為我倒水服藥，她說喬恩，你這樣，我心里不安。

我發覺眼眶有些潮。我說小莫，還記得十三年前……

不要提過去，我不想聽。小莫說。

5小莫

喬恩的出現攪繞了我的生活，我想過辭職。但辛苦打拼的前程，硬朗穩重的肖如海，都將離我而去。所以最好的結果是，喬恩離開。

喬恩和肖如海的撕打，更堅定了我的想法。

逼喬恩離開需要靈感，我的靈感來自一變態大盜。公司為部分員工準備的宿舍里，最近經常發生內衣被盜事件，大家瘋傳午夜變態色狼潛伏在公司。

我找了幾套破舊內衣，打包，前去喬恩宿舍。他病了，臉頰一夜間瘦去。他看到我，眼中閃過一絲驚艷和感激。他撫摸我手指的時候，我內心漣漪陣陣。但我很想告訴他，你離開，我們都好。

趁喬恩昏昏睡去，我把幾件內衣塞在他床下。

沒過幾天，有人在喬恩床下發現女人穿過的內衣，只有物證，無法定案。但喬恩的猥瑣形象早已被員工無限放大。

喬恩離開時，眼神落寞。他來向我提檔案，欲言又止。

一個星期后，我下班，樓梯間一張熟悉的臉對著我笑。小莫，我是你的新鄰居。

我沒想到喬恩租了我鄰居的房子，他是一把帶毒的刀子，生硬楔入我的生活。他開始糾纏不休，常醉酒后敲響我的房門，對我說他愛我到發瘋。可我無法和他在一起，看到他，那個罪惡的夜晚就會重演。

6喬恩

我在做最后的努力。雖然我知道，那些內衣是她塞到我床下的，但我依然無法恨她。我想讓小莫知道，她是我少年的夢想。

可小莫對我像瘟疫。有幾個夜晚，小莫很晚才回。她依在肖如海身上，滿臉幸福和甜蜜。

肖如海常說，他喜歡她的純白。

在這個城市，只有我知道小莫的過去，只有我不在乎小莫不純白。

小莫走進自己房間時，我在樓下等著肖如海。我說，你想知道關于小莫的一些事情嗎？

肖如海微微含笑，等待我說下去。我遞給他一支煙，蹲在街燈下，說起十三年前小巷的故事。我說那個夜晚之后，小鎮所有的人都知道小莫的不純白。

肖如海，你能忍受小莫的欺騙嗎？如果不，請你離開她。

肖如海沉思著，許久說，這些我早知道，在我心里，小莫依然是純白的。

7小莫。

我看到街燈下的兩個男人。肖如海，喬恩。我覺得自己的心臟快要停止跳動。

他們抽煙，蹲在街燈下說著什么。我仿佛聽到喬恩陰險地說起我的過去，我不知道，肖如海是否會原諒我的欺騙。

不能在這樣等待下去，喬恩在，我永遠不得安生。我要除掉這顆毒瘤。

我用去一個星期的時間，研究一輛摩托車的剎車。我在一張光盤里，輕易學掉瓦解剎車系統的方法。

深夜，我準備好工具，蹲在喬恩的摩托旁，謹慎地做了一些手腳。喬恩在大街上兜風時，會在我面前永遠消失……

8喬恩

肖如海的話一直在我腦海中盤旋，他不愿主動放棄小莫，我只好想其他辦法。

我跟蹤肖如海。那個晚上他從小莫家出來，在靜夜里前行。

我發動摩托，跟在他后面。我戴著厚重的頭盔，發動引擎朝肖如海狠狠沖過去。摩托車發出撕裂般的吼叫，發瘋一般沖向肖如海。那一瞬，我的腦海突然出現小莫憂傷的臉。我愛小莫，想給她一生的幸福。但我這樣做，小莫會幸福嗎？她也許會很我一輩子。在最后一刻，我下意識踩下剎車。可摩托的速度并沒減緩，如同死神一般沖向肖如海……

9肖如海

從小莫家出來的時候，我心中充滿喜悅，小莫答應嫁給我了。但小莫一直不肯讓我留宿，我知道她心中的結，所以并不強求。

走在靜寂的小區，身后突然響起機車巨大的轟鳴，我回頭，強烈的光線讓我無法看清對面的物體。我感覺自己的身體飄起來，在空中像羽毛般飛舞，墜落的瞬間，一片空茫。

躺在地上的時候，我又想起十三年前的那個下午，我無聊地躲在家里看成人電影。那些淫穢的畫面慢慢瓦解了我的理智。我把小莫拉進房間，模仿著成人電影里的場景。

是的，我就是喬雨。十三年來，我無時不再為自己的罪惡懺悔，我十八歲離家出走，在外闖蕩，像苦行僧一般懺悔。后來我得知小莫的下落，得知她并不快樂。我想幫她解開那個結，不惜代價。

我整容，接近小莫。我的弟弟喬恩也想得到小莫，可是我知道，他無法解開小莫心中的結。而且我不想失去贖罪的機會。

但我依然逃脫不了懲罰，不論撞我的人是誰，這都是我該得的罪孽，我不恨。

我聽到身體里的血液如小溪一樣汩汩流出，我無法動彈，意識漸漸模糊，天空中一個巨大的黑影向我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