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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差半月回來,剛進家門,我就看到正對著鐵門的餐廳里,一個陌生男人系著圍裙在擇菜,我的火當時就冒到了頭上:妻子外遇了!
我握緊了拳頭,男人也直直地打量著我,我在門口,他在房內,手里還有棵沒擇完的蔥,仿佛我是外人,他是主人。
還沒等我爆發,妻子穿著睡衣、零亂著頭發從臥室出來了,我依舊死盯著那男人,像蓄勢待發的獅子,妻子趕緊說:“這是剛請的保姆,小江。”
小江也客氣地向我致意:“劉哥好。”
原來是個男保姆,我松了口氣,攢足的勁一下泄了下來。妻子早就對我說過,岳父癱瘓在床,得找個人照料,最好是個男人,男人守家可以更安全,也能更好地照顧岳父。可男保姆突然真的出現在家里,我還是有些適應不了。
小江36歲,濃眉大眼,身材健壯,很有男人味,讓文弱書生的我暗暗妒忌。據妻子說:“小江從前照顧過癱瘓多年的母親,口碑極好。他當過廚師,離婚三年,孩子歸前妻,又剛剛下崗,想到岳父得有人照料,妻子就主動找到了他,開的工資也不低,小江是猶豫了好幾天才同意的。”
妻子極力夸贊他,也許目的僅是讓我認同小江是個好保姆,但卻不知道,她刺痛了我深藏的小心眼,女人怎么能在丈夫面前極力夸贊其他男人呢?何況這個男人還天天待在我家里。
我也不能再說什么,房子是岳父的,妻子工資比我高,她只不過請了個男保姆,我能提什么異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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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小江忙里忙外的樣子,出于復雜的心情,竟十分討厭,一個大男人,干什么不好,當什么伺候人的保姆?后來我才知道,他不是沒找過其它工作,可沒有學歷,工作不是太臟太累,就是工資太少,反而男保姆這個工作比較輕閑。最重要的是他看到癱瘓在床、無人照料的岳父,心就軟了。
有了小江以后,我家的情況大有改觀,我們再不用每隔兩小時就往家里打電話了,妻子再不用操心父親的吃喝拉撒,洗衣機里再沒有堆積的臟衣服,尤其是飯菜色、香、味俱佳,兒子好幾次大叫“還是小江叔叔好!”小江心靈手巧,能用紙、廢塑料瓶做成各種各樣的玩具,逗得兒子開心不己,兒子整天粘著他,仿佛他才是爸爸。
做飯時,妻子喜歡給他打下手,他們把廚房門一關,在里面有說有笑,兒子偶而進去蹭個嘴,看上去像其樂融融的一家子,我反倒成了局外人。妻子給我們買東西,還會給小江捎帶一份,完全把他當成自家人。
有一次,妻子在衛生間洗頭,洗發水蒙住了她眼睛,她大叫大嚷,我正看足球賽來著勁,兒子在做作業,是小江遞上去毛巾,仔細地幫她擦掉泡沫,那親熱的樣子儼然一對夫妻,我心里酸溜溜的。
酸溜溜歸酸溜溜,我還不能發作,因為我家的確需要小江,我開始神經兮兮,上班時間突然回家,或者佯稱加班,夜晚搞突然襲擊,結果什么都沒抓到,最嚴重的一次,也不過是小江坐在臥室和妻子一起纏毛線,說說笑笑十分愜意。
沒抓到把柄,我的心還是七上八下,小江單身一人,妻子正值如虎之年,整天一個鍋里攪和,日久生情,干柴烈火很容易點燃啊。
3
說心里話,其實我有時候還會情不自禁地喜歡小江。
有一天,我突襲回到家,看到小江正和己神智不清的岳父講故事,他娓娓道來一些市井笑話,岳父呵呵地笑著,十分開心,許久沒見老人這樣高興了,我靜靜地聽著,竟有些感動,我甚至想假如小江是女保姆,對我父母這般溫柔體貼,我是不是會愛上她呢?
還有一次,兒子問我:“爸爸,冼夫人是什么樣的人?”我隨口說道:“是冼星海的夫人。”兒子搖頭:“不對,好像老師說她是古代的,很著名的。”我實在憋不出來了,因為我壓根不知道,妻子也不知道,小江笑呵呵地說:“冼夫人是隋唐時代的嶺南少數民族女首領,是最早民族團結的代表人物。”
一查網絡,果然一點不差,兒子崇拜極了,妻子也贊許地笑,原來沒有學歷的小江懂的不少啊,這個男人很深啊,我暗暗心驚:家里該不會安了顆定時炸彈吧?
浮想聯翩間,我更感覺可怕了,那段日子,我推掉了所有出差,還拐彎抹角唆使兒子不要貪玩,早點回家,好去當電燈泡,并爭著給小江打下手,好把妻子的機會擠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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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在有驚無險中度過,我最害怕看到的一幕終于還是來臨了,岳父病危住院了,忙壞了我們一家人,那天晚上我去看他,在樓下猛一抬頭,看到岳父的病房燈光掩映下,妻子和小江擁抱在一起,我頭嗡的一下,血頂上了腦門,炸彈真的爆炸了,等我三下兩下沖進去,他們早就分開了。
我心里壓著一團怒火,又礙于岳父病重,忍著沒有發作,岳父就在那晚去世了,妻子哭得死去活來,小江也哭得很傷心,我雖然也傷懷老人的離去,但心里的石頭總算落了,這下可以打發走小江了。
岳父的喪事一辦完,小江就主動向我們辭職了,妻子很是不舍:“小江,這個家自從有了你,才越來越像樣,你一走,我們只怕習慣不了。”小江眼里也滿是感情:“以后我會常來看你們的。”在我眼里,那完全是一副郎情妾意、情意綿綿的離別戲,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小江最終還是走了,紅燈終于解除了,但那團陰云卻一直壓在我心里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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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對小江頗有情義,四處張羅幫著他找到個環境待遇都不錯的公司,她的熱心更叫我胡思亂想,開始悄悄盤查她的電話及去向。
小江走后,我家飯菜口味一下滑了坡,洗衣機又堆滿了,如果不是那天在岳父病房的事,我會很想念他,如果小江是個女人,我會希望他回來。
我和妻子之間莫名地生分了,我感覺我們中間隔著一個人:小江。
幾個月后,我和小江無意中遇到了,他熱情地請我吃飯喝酒,他在公司干得不錯,提了工資,穿上了西裝,越發精神帥氣了,甚至有點成功男人的氣質,看得我心里又泛起了酸意,這個樣子的小江讓妻子看了,不知有何感想?
酒桌上,小江說:“留哥,真的很感謝你和大姐的幫助啊,不然也沒有我今天的好日子。”我以開玩笑的口吻,試探著問他:“你當初在我家當保姆,對我妻子難道沒有過非份之想?”
小江喝多了,臉兒緋紅:“大姐那么好的人,說不喜歡她那是假的,醫生告訴我們大伯病危那天,大姐因為頂不住靠在我身上時,我還真沖動過呢,不過想歸想,做是不能做的,后果大家都擔不起啊。”
我后背出了身冷汗,好險啊!難道他們只有這一回“艷遇”?可小江的樣子又那么無辜坦誠。
后來,我把小江的話當笑話講給妻子聽,妻子也笑了:“我還不至于為了小江毀了這個家吧,你的心眼也太小了,不過,要是沒有你,我倒是真愿意和小江湊成一對,哪個女人能找上他的確是福氣。”
我相信妻子的話,小江那細膩、勤勞、寬厚的性格會打動很多女人的心,甚至都曾一度打動過我這個男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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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多久,小江在妻子的撮合下,有了女友,而我的心,終于徹底平靜了。
因為小江,我對妻子更好了,我知道她還是會叫男人沖動的,我可得好好珍惜,對于小江,我則有了更多的兄弟情誼和感激。
家有女保姆的日子能平靜度過,家有男保姆的日子當然一樣能過。
責編/宿淇